【本小说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本站页面简洁,无眩杂广告。更多最新全本优秀小说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或直接百度搜索:书本网】【一汀烟雨】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幸福后乐园》作者:周弯弯 【文案】 萦绕在心中,久久不能忘怀的,到底是那个人,还是那一段感情? 当陆柏誉十年后重遇郑方遥,上天到底给他们的是怎样的一个机会,重温过去还是认清彼此? 当交汇过了的两条直线失去了最初的美好憧憬,是不是只会渐行渐远?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郑方遥,陆柏誉 ┃ 配角:孟仲央,冯家轩,温可歆,聂芝芝,关嘉琦 ┃ 其它: 第1章 白天黑夜(1) Chapter 1 白天黑夜 一个人走在寒夜 寂寞地披星戴月 我像个流浪孩子 无人将我等待 万家灯火 哪一盏属于我 千万条道路 哪一条通向幸福 郑方遥再见到陆柏誉已经是十年后的事情了。 她和公司几个人陪着客户到夜总会寻乐子,一时喝的有些多了,便出来透个气。谁知道就看见了拐角一对男女黏在一起细语。 她也不是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也只当是没看到,想从一边走过去。 可刚掠过那两人面前,手腕便被人拉住了。 对方力气太大,而她身子有些飘,一个踉跄,几乎摔倒。 她有些愠怒,抬眼,想寻个原因,却看到陆柏誉那双慵懒带笑的眼。 “还真是你啊?郑方遥。” 这真不是个好的开头,不,应该说,这真不是个好的重遇。 男的衣衫不整,怀里还抱着妖艳女子,女的醉眼迷离,穿着打扮几乎与这里的小姐们无异。 不过郑方遥也不觉得有多窘迫,反正她已经不是十年前的郑方遥,而他亦不是十年前的陆柏誉。 十年前的郑方遥最喜欢穿白色的连衣裙,乌黑的头发结成两条辫子放在胸前,就如同电影里七八十年代那些不染一尘的女知青。 十年前的陆柏誉最喜欢当着全班的面和老师唱反调,却依旧能站在讲台上拿着粉笔头一口气换算出众人纠结的数学题,让人又爱又恨。 只不过。一逾十年。 郑方遥大大方方朝他笑了笑,说:“是啊,我是郑方遥。” 故事到这里,或者也就该嘎然而止了。 大不了就是交换电话号码,然后冠冕堂皇的说以后要经常联系,再然后就把这事搁在一边,最后,某天清理手机里多余的号码时,连同那些不认识的人一起删除。 真是浪费时间与精力的一件事情。 不过第二天晚上加完班回家,陆柏誉竟然打了电话过来。 郑方遥觉得他八成是拨错了。因为以前他就干过这样的事情,把给侯校花的情书当做检讨书给了她,闹出了一系列的笑话。 她把手机放在包里,随它唱。 铃声是很久以前的一首歌了,幸福后乐园,一个不知名的歌手唱的。 她第一次听这歌的时候刚上大一,原本好好的在小餐馆吃饺子,结果看着这歌的mv,看着看着就落泪了。 芝麻以为她是因为这家的饺子又贵又不好吃,心疼的,于是安慰她,说这顿不用她掏钱。 那个时候,她是挺穷的,穷到很不得一天只用吃一顿才好,所以听到芝麻这话的时候,立马破涕为笑了。 后来毕业了,赚了钱,芝麻还经常拿这事来笑话她。 她也不觉得什么,反而感谢那一段时光,让她明白人活在世上,钱虽然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 这首歌唱到第三遍的时候,郑方遥觉得陆柏誉大概是真的找她。 刚从包里把手机掏出来,就听见后边一阵摩托车响,她猜到会发生点什么,可瞬间也避免不了那么多,只能由着飞车党把手机连带着包一并抢走了。 社会的治安真的有待提高,尤其是在这种通往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居民区的黑暗小路上。 她无限感叹,却连一声叫唤都没吱。 见义勇为的人太少,而杀人灭口的却不少。 她挺怕死的,只觉得人没受伤就比什么都强。 所幸芝麻今天回家的早。 郑方遥和芝麻说起刚才的事,最觉得遗憾的是手机丢了,倒不是那手机值多少钱,而是里边存着的电话号码,费了这么久建立起来的各路关系,可不敢就这么断了。 好在她做事还算细致,办公室里有一份手写板的,日期正好记到前天,每个人的号码都还在,除了昨天晚上新加的陆柏誉。 她有小小感触了,时间很短,一晃眼而已。 她有做不完的工作等着她,也还有赚不完的钱在向她招手,过去固然是需要偶尔缅怀一下,可真的只能是偶尔。 中午吃饭,刚落座,郑方遥就见冯家轩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餐厅,完全就是一副少爷的做派。 她并不是看不惯,谁叫人家生的好,上天注定的,平常人也就只有嫉妒的份。 她只是不想被冯家轩发现,于是往窗户边上挪了挪,只求这种鸵鸟式的隐蔽真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只可惜冯家轩还是看见了她,大步流星的朝这边走过来,自然引起了不少侧目。 郑方遥觉得这个世上总有很多这样或那样的禁秘,是人很难明白或理解的。比如冯家轩为什么会这样迷恋她,就是一个她怎么想也想不通的问题。 她并不是不虚荣,只是她并不觉得自己的姿色有何过人之处,眼睛不够大,脸盘也不够小巧,最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皮肤,滑嫩嫩的,像是刚做出来的豆腐,可在大街上像她这样的,真是一抓一大把,最重要的是,她比他大三岁,他还是刚入世不久的小弟弟,而她已经是饱经风霜的大姐姐了。 所以冯家轩手捧着大束玫瑰花向她表白的时候,她几乎以为这位素未蒙面的小弟弟是不是哪里犯了傻了。可冯家轩真的很认真,不但是语言上,行动上也异常的坚定。每天都会给她发一条短信,十条短信的容量,更像是一封长信。 芝麻知道这事之后就无比欣羡,嚷嚷着说,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一见钟情的事情,而她却说,被青春撞了一下腰的感觉真的很莫名其妙。 她劝不了他,于是这出戏也就不愠不火的演了下去,反正她从来不给他回应,总觉得日子久了,他自然就会失了兴致。 不过就目前来看,冯家轩的兴致一点没减少,连餐盒都没来得及端,就跑到她面前,细声问她:“昨晚睡得很早吗?我九点钟给了发了短信,你没收到?” 在座的其他人都埋头吃饭,郑方遥抬了头,认认真真看着冯家轩:“冯总,我的手机昨天掉了,没看到您发的短信,不好意思。” 手机是和包一块没了的,包里的身份证,各种各样的卡也一并没了。 郑方遥没告诉冯家轩自己是被飞车党给抢了,只下午向关嘉琦请了假,说是有点私事要办。 关嘉琦倒是个不错的老板,确切的说是个不错的女老板,二话没说就给了她半天假。 政府机关办事的效率自然比不得高速运转的公关公司。 郑方遥从派出所出来,已经是下午五点半。 赶上下班高峰期,车流和人流来回在道路上穿梭,拥挤的让人窒息。 她想起去买手机,看了几个专柜,又比较了一下价钱,最后选了一款粉红色的。 交了款,回来拿机子的时候,她又觉得那颜色有些嫩了,不太适合二十六岁的女子。服务员说可以换别的颜色,拿出银色和黑色给她看,她想了想,还是要了那台粉红色的。 地铁里难得人少。 郑方遥买了面包,本来想回家再吃,可实在是饿了,便拿出来啃了两口。 对面坐着一对小男女,十六七岁的模样,不时低头私欲,欢笑,身上的校服还印着某某中的字样。 郑方遥觉得那字样有些眼熟,后来才想起自己也在那学校读过一年书。 她想着自己的记性真的是越来越不好了,读高中的事情,都忘得七七八八,最记得的大概就是郑桥名给她买的那辆绿色的自行车。 其实她住的大院和学校离的近,走路也就十几分钟,可她当时非闹着要买,还非买那一款不可。她不是不知道郑桥名打扫大院赚的那点钱并不多,只是那个时候,她还小,不愿意在同学们面前跌了自尊。后来才知道,有些事情,无论她再怎么努力想要去改变也都是徒劳的,因为在别人眼里,她从来都是扫地工的女儿,即便是有了那辆昂贵的自行车。 而对那辆自行车最看不过眼的便是陆柏誉。 早上出门的时候要批评她几句,晚上回来的时候还要唠叨她几句。 她本来脾气就倔,哪里受得了他大少爷的叨叨,没几天就把自行车撂在一边不骑了,每天走路,倒省的他烦。 他最不喜欢她这不听劝的性格,就真的和她赌起气来,早上骑着单车嗖嗖的从她身边掠过,晚上又骑着单车从她身边嗖嗖的掠回来,就是不吱一声。 她开始还生气,几次都想叫住他。可有天晚上,她看着他骑着车进入到大院深处的背影,终于明白,其实叫不叫住他,解不解开心结,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虽然住在一个大院,可仍旧是两个世界的人。 没过几天,郑桥名被解雇了,要求当天走人。 她在那间六七平米的小房间里发了一个上午的呆。最后收拾东西的时候,陆柏誉送她的那本日记本掉了出来。 粉红色的日记本,封面上映了一对小男女在树下休息,画面和做工都精致的不得了。 她一直没舍得用,也觉得以后都用不着了。 她想拜托门卫叔叔等陆柏誉放学回来的时候还给他,可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她又舍不得了,把它重新放回了行李箱里。 那个日记本,她一直保存到现在。就放在床下的箱子里,还有郑桥名留给她的一枚红线缠着的戒指。 第2章 白天黑夜(2) 郑方遥懵懵懂懂出了车厢才发现坐过了站。好在从这站走回去也没有太远,于是将错也就就错了。 错了的后果就是遇见侯静铃。 一个刹车猛地踩在郑方遥面前,几乎撞到了她的膝盖骨。 她一眼就认出了侯静铃,十年前的校花放到现在来看,风采一点不减。 倒是侯静铃从车上下来,又是问她有没有伤着哪里,又是道歉,最后才恍然大悟,拍了脑门,说:“你是郑方遥吧?” 真是托了陆柏誉的福,过了这么多年,侯校花还能记得她。 她只得点头,说:“是啊,我是郑方遥。” 相隔不过一日,这话,竟说了两次。 她不觉笑了笑,又说:“你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漂亮。” 这世上的女人,大凡都是爱听好话的。 果然,侯静铃坚持要送她,她不好太拒绝,只好上了车。 车流不少,又总遇上红灯,行驶的速度实在有限。 好在气氛还不算尴尬。 侯静铃问她的近况,她只简单说了两句,就反过来问了侯静铃的近况。 其实都是一些不大想干的事情,原本就不是什么关系多好的人,过了这么些年,又何来的感情可言?她下车的时候,两人还是交换了电话号码。 谁知道第二天上班,侯静铃竟然成了关嘉琦领来的客户。 这样的case,自然是落在她头上的。 一谈,就谈到了中午。 也算是尽地主之宜,郑方遥请侯静铃吃饭。 上海菜。 并不是郑方遥喜欢的口味,可这里离公司不远,而且环境很高雅,与侯静铃今天穿的burberry白色风衣十分搭衬。 有美女,自然引得不少人侧目。 郑方遥的心情也不错,胃口比平日略好。 侯静铃是典型的淑女,吃饭的时候一声不出,放下了筷子才开口说:“这次晚宴主要想邀请的陆总是陆柏誉的堂哥。” 郑方遥一时没听清。 侯静铃又说:“所以我想把陆柏誉也请过来,多个熟人,也好说话。你觉得呢?” 郑方遥怔了一下,然后点头:“如果能联系到他,请过来倒也不错。” 侯静铃看了她一会儿,仿佛是不信:“你们没联系?” 郑方遥认真想了一想,前天虽然见过一面,可也没说上两句话,算不得是有联系。于是摇了头,反问侯静铃:“你们没联系?” 侯静铃仿佛是无限感叹:“你转校没多久,他就到英国读书去了。这一走就跟断了线的风筝似地,我也是前不久听别人说他回国了。现在是外商驻华公司的代表。行事作风好像和以前不大一样,估计是在外边太久,反而不习惯北京的人和事了。” 郑方遥没说话。 后来几天,侯静铃来商讨晚宴的相关事宜,也没有再提起过陆柏誉。 晚宴前一天晚上,郑方遥昨晚最后一份文件,见关嘉琦还在办公室。 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出了乱子,她原本是想和关嘉琦说做完这个case就休假的事情,却顺口说成了想明天就休假,不想做这个case了。 关嘉琦默不作声的抬眼看她。 她才惊觉自己的口误,连忙笑了笑,仿佛是在掩饰着什么:“看我这脑子乱的,话都说不清了。” 关嘉琦也笑,说:“那今天就早点回去休息,别耽误了明天的正事。” 耽误正事? 郑方遥可不敢,于是老老实实回家休息。 睡一个饱觉,脑子果然清醒了很多。 郑方遥第二天做起事来都麻利了很多,不到五点就和侯静铃一块坐在酒店的咖啡厅里闲聊。 侯静铃点了那加雪飞。 银色的咖啡杯在微微投进室内的阳光下显得格外的精致。 郑方遥只要了一杯水,透明的玻璃杯上嵌了一片柠檬,连带着一圈的空气里都有淡淡的酸味。 话题不太多,大多数时候都是侯静铃说,郑方遥听着。 其实郑方遥的性格并不开朗,甚至有些冷漠,按芝麻的话说,就是横看竖看也不觉得她能被关嘉琦从一众花枝招展的姑娘们中看上,并且委以重任。 可世事就是这样,没有个准。她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如今,到成了关嘉琦名副其实的左膀右臂。 侯静铃也好奇她为何会进这一行,绕着弯问她。 她想都没想,就说:“为了吃饭。” 和当年回答关嘉琦时说的一样,不过就是为了吃饭罢了。 侯静铃大约是觉得问到了她的痛处,好半晌没好意思吱声,最后随便寻了个借口去了宴会厅。 得了清静。 郑方遥斜靠在沙发上,随手翻着杂志,眯着眼,慢慢重复着一个动作,几乎要睡着。 还是关嘉琦的电话让她恢复了清醒。 起身,理了理衣服,就往酒店大门口走。 其实郑方遥料到关嘉琦一定会亲自来看看,倒不是因为不放心她,只是宴请的人是个大头,就算只是承办晚宴的关嘉琦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她把准备的情况都和关嘉琦汇报了,关嘉琦末了才问了一句:“都请了哪些女士?” 这个问题还真不是在她的控制范围之内,人都是侯静铃那边定的,所以她只得老老实实说不知道。 关嘉琦停了片刻,说:“万一来的都是男士,这晚宴哪里进行的下去?一会儿你要没事就进去凑个数。宁可多不可少。” 郑方遥并不喜欢这套数,可老板开了口,不喜欢也得照做。 只是关嘉琦的担心真是多余了。 来的男士各个都带了女伴,她和侯静铃反而显得有些多余了,坐在一旁,只有吃东西的份儿。 郑方遥觉得这待遇也不错,至少吃东西的时候可以放松放松大脑,不用想太多事情。 侯静铃却不,一会儿让她看看左边的青年才俊,一会儿又让她瞧瞧右边的皮具老板。 她配合着看了几眼,最后目光停在了正和侯静铃老板闲谈的男人身上。 那男人和陆柏誉长得并不是太像,只不过周身的气质那样相仿,可又偏偏多出一分与众人相隔的气场来。 果然,侯静铃说:“你眼睛还真是尖。那就是今天的主角,陆柏友。” 她点了点头,正巧芝麻给打电话来,她便走出宴会厅去接。 芝麻那边可比这儿热闹,嘈嘈杂杂的,可芝麻的声音也很大,劈头就告诉她:“方遥,我决定嫁给张戎了。” 郑方遥一下没缓过神,订了订才慢慢笑出来,问芝麻:“他向你求婚了?” “是啊,就刚刚。虽然戒指上的钻只有三十分。” 三十分的钻,那也是一枚戒指,一枚求婚戒指。 一克拉的钻,若是没有帮你戴上的那个人,也就只是一枚装饰品罢了。 郑方遥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高兴了,芝麻那边线都已经收了,她却还一直拿着手机贴在耳边,直到那一记响亮的电梯达到的“叮”声在耳边响起,她才回了神。 竟然这样的鬼使神差,她直愣愣的盯着电梯门。 竟然这样的鬼使神差,陆柏誉携女伴翩然而至。 她没来由的颤抖,脚踩着的高跟鞋几乎撑不住这副身躯。 她想要唤他一声,不是别的,就只是简简单单三个字,陆柏誉,可却是他先开了口,笑盈盈的看着她,脸上几乎开出一朵花,迷离得醉人。 “真是巧啊,我们又遇上了。郑小姐。” 最后那三个字,他说的极轻,却硬生生的落在郑方遥心上。 她一颗心几乎是在瞬间落了地,之前的颤抖全部化为乌有。她亦笑盈盈的看着他:“一早就听说陆先生可能会过来,这不,我正恭候您的大驾呢!” 天衣无缝的说词,天衣无缝的笑容,此刻,她是那个职场上叱咤风云的公关,而她等待的,只不过是她尊贵的客人。 郑小姐,陆先生。 过了这么多年,或者,这才是他们之间最正确的称谓。 倒是侯静铃对陆柏誉称呼她为‘侯小姐’而忿忿不平。 拉着郑方遥说:“好歹也是多年的老同学,何必弄得这么生分呢?” 郑方遥只是笑。 关嘉琦问了这其中的典故,便安慰侯静铃说:“你没见他身边站着的谁呢?那可是温家的二小姐,出了名的厉害。你是想他叫了一声‘静铃’?还是想继续干你目前这份收入可观的工作?” 侯静铃一时生了八卦的心思,又问关嘉琦:“他们在一起了?” 关嘉琦说:“这样的场合,又有陆总在,他既然带她来了,就不会有什么差错。” 郑方遥一贯觉得关嘉琦厉害,看人看事都高人一等,只是她脑子里忍不住去想前些日偶遇陆陆柏誉时,他怀中的佳人似乎并非这位温小姐。她又觉得自己这样想很浪费脑细胞,因为他到底有多少莺莺燕燕,到底谁才是正牌的,都和她没有任何的关系才对。 晚宴结束,郑方遥搭关嘉琦的顺风车,重提休假的事情。 关嘉琦想了一会儿,然后说:“那就多休一段时间,去把开车学会。” 郑方遥应了声,没再说话。 第3章 白天黑夜(3) 在小区楼下遇上芝麻。 大约是喝了不少酒,芝麻脸红扑扑的,一副醉相。一见郑方遥就把旁边的张戎撂到了一边,八爪鱼似地抱着郑方遥,嚷嚷着说:“方遥,我结婚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郑方遥哭笑不得:“我都这么大人了,有手有脚,还会赚钱,有什么不放心的。” 芝麻一个劲的摇头,张戎见她这般胡闹,想把她从郑方遥身上拉开,她还不许,狠狠瞪了张戎一样,然后又认真看着郑方遥,停了一会儿,才说:“于柑佑从广州回来了。” 芝麻舌头打麻,郑方遥没听清,重复着:“鱼肝油?” “不是鱼肝油!是于柑佑!建筑系二年级一班的于柑佑!” 真是个让人难以忘记的人名。 只不过,如果不是芝麻再提起这个人,郑方遥真的几乎已经忘了在她的生命中还曾出现过这样一个人。或者说,她几乎已经成功忘记了在她生命中最暗无光日的那段岁月。 原以为志同道合的男友给与的背叛,这世上唯一亲人的猝死,从身体里剥离的那个还未成形的生命,那么那么多的事故,那么那么多的伤痛,若不是被突然回到宿舍的芝麻及时送到医院,她,郑方遥,早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可那一切都过去了,真的过去了。 手腕上那道唯一能够证明这些事情是真的发生过的痕迹也在美容师的魔术手下消失殆尽。 有次芝麻问她恨不恨于柑佑,她想了很久,才摇头,说:“不恨,一点都不。” 芝麻以为她只是掩藏自己的伤痕,便说:“爱的反面就是恨,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恨呢?” 她又想了很久,然后慢慢说:“可能是因为不爱吧。” 云淡风轻的,连一点点情绪的起伏都没有。 后来芝麻就总是说:“方遥,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冷漠了。” 再后来,关嘉琦也说:“方遥,你有能力,有头脑,通晓人情世故,如果再加多一点点真实的感情,只怕会有更多的人来挖墙角。” 第二天芝麻醒来的时候,郑方遥正在煮面条。 芝麻战战兢兢问她:“我昨晚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她漫不经心:“说了挺多的。你指的什么?” 芝麻又问:“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比如谁谁从某个地方回来了?” 她想了想,说:“你说于柑佑回来了。” 芝麻肠子都悔断了:“方遥,那个,我,其实吧。” 郑方遥回头看她:“其实他回不回来和我都没有什么关系。” 芝麻见她一脸的表情都很正常,于是说:“我都忘了,你根本就不爱他。” 冯家轩连续三天在餐厅没遇见郑方遥之后,终于忍不住违反了他之前定下的在郑方遥同意了解他之后他才会给她打电话的承诺。 郑方遥刚从驾驶学校出来,见是冯家轩的电话,由着它响了好一阵,才接上。 她并不是扭扭捏捏的小姑娘了,人家又没有死缠烂打,只不过是想约着吃个饭而已,就算是按着关嘉琦定下的公关守则第一条,她也有这个义务,热情对待一切来访者。 餐馆是郑方遥定的,新开的粤菜馆,适合冯家轩的口味。 她到的早,又因职业习惯,拿着菜牌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抬头叫服务生添茶的时候,看见了于柑佑。 她真的不大记得他的模样了,若不是眼皮上那一道小伤疤犹在,她是怎么也不会把眼前这位略微发福了的男人和精瘦的于杆佑联系在一起的。 于杆佑亲自拿了茶壶过来给她添茶,末了才微笑着说:“好久不见。你越来越漂亮了。” 郑方遥没想到自己还是怔了一小会儿才幽幽缓过神,说:“什么时候回北京的?” “两个月前回来的,操办开餐馆的事情。” 她哦了声,又问:“这餐馆你开的?” 他有些尴尬,说:“她们家的生意,我帮着打理罢了。” 她又点了点头。 他问她近况。 她简单说了说。 服务台有电话找他,她清清楚楚听到说,是他的儿子。 她想起他们分开才不过五年,他连能说话的儿子都有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他太快,还是她太慢? 冯家轩因为自己的迟到而点了满满一桌子的菜。 荤素搭配的极好,一看便知是懂生活的人。 席间,他也不提任何带有情爱色彩的字眼,就只以一个老朋友的身份来交谈。 郑方遥觉得他大概是请教了哪位高人,才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学会如何以守为攻。只是她心意已定,纵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不等他继续眉飞色舞的讲下去,便打断了。 “冯总,谢谢你今天请我吃这顿饭。” 冯家轩大约没想到她会生硬的打断他,一时怔住。 她接着说:“我想说个故事给冯总听,可以吗?” 冯家轩轻轻点头。 她沉了沉气,说:“我有一个好朋友,她家里很穷很穷,十二岁的时候,她妈妈就跟抛下她和她爸爸,跟别的男人走了。也许是因为她对她妈妈真的没有什么感情,所以她一滴眼泪都没有掉,甚至觉得这样的女人离开了她和她爸爸,反而更好。 没过两年,她爸爸在工地上摔断了腿,又遇上有黑社会背景的包工头,没得到多少赔偿,在家休息了大半年,几乎用光了所有的钱。后来,她爸爸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远房亲戚介绍了一份在大院里扫地的工作。工资虽然不是很高,但是有两间小房子,每个月还发三百块钱大院食堂的饭票。那一年,她考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 那个时候,她觉得生活苦一点也不算什么,因为总有一盏叫希望的灯照亮着她的前路。可是没多久,她得罪了大院里的人,她爸爸被辞退了,他们搬出了大院,她也转学了。 她爸爸又找了一份帮人看大门的工作。她比以前更努力读书,终于考上了最好的大学,拿最高的奖学金,还和学校的师兄谈恋爱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故意跟她开玩笑,她怀孕了,而男朋友却和另外一个女孩走了,连打胎的钱都没给她。她很伤心,和她爸爸说了这件事,她爸爸当然很生气,给了她一个耳光。那是她爸爸第一次打她,下手那么的重。她赌气跑了,可是就在同一天晚上,她爸爸死了,被小偷失手推下了楼,摔死的。 她永远都记得她爸爸死的时候,眼睛睁的大大的,死死盯着某一处。她知道,他还有很多未了的心愿,她也知道,他在走之前,最不放心的就是她。 那个时候,她真的是万念俱灰了,于是她想到了死。 割脉,让身体里的血液一点一点流尽。 同宿舍的好朋友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她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她都没有张口说过一句话。 她在学校度过了余下的平静的日子。 毕业前,她和她好朋友大醉了一场。她和她好朋友说,等赚了钱,她就去把手腕上的那道疤去掉,彻彻底底和过去说再见。 毕业之后,她找到了一份似乎并不合适自己的性格却薪水可观的工作。她的老板很器重她,她也很争气,成了公司里的主力军。 她的人生前半段太多起伏,而后半段,她只想安安静静的独处,不被人打扰。” 郑方遥觉得自己比想象中表现的要好,至少,说完这个故事,她连眼圈都没有红,就真的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而已。 她断定了冯家轩再也不会对自己存有什么心思了。就像很久以前她所认为的那样,他还只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弟弟,她却已经是饱经风霜的大姐姐了。大姐姐固然可能会吸引到小弟弟,却终究是两个层面的人,她的过去太跌宕,他也许会觉得新奇,可再也不会想要去呵护。即便有了万一,他想,她也会拒之门外。 郑方遥在餐厅又独自坐了一会儿,快到九点,出了餐馆的大门,才发觉起了夜风,还下了零零碎碎的细雨,凉飕飕的,似乎是秋天已经提早到来了。 于柑佑跟着出门,拿了伞给她。 她看着哪把白色底,青色小点的长伞,怔了许久,终究没有伸手去接,只说:“这会儿拿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得还回来。” 于柑佑眼底萌生出一层雾气,没有再说什么,只望着她乘车而去,那么那么的遥远。 芝麻打第六个喷嚏的时候,终于开始抱怨郑方遥:“你平时不是不生病的吗?怎么赶在这会儿感冒?还传染给我?我看你就是故意的,知道我过两天就摆酒了,不想我在这人生最重要的时刻好好表现!” 郑方遥赶忙拿了药,到了温开水给芝麻:“这什么话,我巴不得你早点嫁出去,我好封个大红包给你。” 芝麻笑嘻嘻的:“这还差不多。”把药吞到肚子里,又说,“我虽然只请了六桌,但你这个公关也不能马虎,必须把我的婚礼办得风风光光的。” 郑方遥认真点头:“绝对是一场实惠与豪华并重的婚礼。” 第4章 白天黑夜(4) 就这一点,郑方遥还真是没有说大话。 从酒店到婚车队,再到礼服、鲜花,样样都是经济又精致。 一切都是完美的,除了抛花球的时候出了一点小状况。 从芝麻手中划出的一道红色弧线在半路中变成了仙女散花,好好的花球散了架,零零碎碎的撒了一地,就是没有落在郑方遥手上。 芝麻为此相当的不满意,狠狠批评郑方遥:“你就算自己不想接花球,也不用让它爆炸吧?” 郑方遥哭笑不得:“你没见我在人群中张着两手臂呢?它不愿到我这儿,我还伤心呢!” 这人一伤心吧,就喝多了。 新郎新娘挨个人敬酒,芝麻倒是爽快了,一杯一杯的,一点不推辞,因为酒全归郑方遥解决。 到第四十六杯的时候,郑方遥终于撑不住了,把芝麻拉到一边:“虽然这杯子不大,可这么喝下去,一会儿我肯定倒了。” 芝麻可不管,笑嘻嘻说:“倒了才好,倒了我就找个美男来伺候你。” 美男?她可没福消受,所以还是死撑着,一直到酒席散了,才匆匆跑到洗手间。 最难过的是,压根吐不出来,喝了多少就吸收了多少。 她简直想哭,头晕到恨不得趴在地上才好。费了大力气才从兜里拿出电话,给酒店的熟人打了电话,匆匆开了间房,一头栽到软绵绵的床上,再也不想动弹。 睡了半天,到晚上十点,电话也开始响个不停。 郑方遥接了电话,芝麻嚷嚷着问她去哪里了。 她连怨人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说:“我都不见这么长时间了,你才发现呢?我在酒店睡了大半天了。” 芝麻高兴了,忙说:“那你晚上别回来了,我嫌蜜月套房太贵,已经把它退了,今晚我和张戎在家过新婚夜。” 她一下子清醒了很多,大叫:“你不是打算以后由两人居住变成三人吧?” 芝麻嘻嘻笑:“就一个晚上而已。张戎已经在找房子了,但没那么快。你总不能让我新婚之夜在他们一大帮子男人住的地方度过吧?” 说的也在理。 郑方遥只得同意,挂了电话,预备蒙头再大睡一场。 可她实在是饿了,肚子咕噜噜的大叫,没办法,中午晚上都没吃东西,能扛到这会儿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拿了桌边放置的餐牌,打了客房服务,又爬起来洗澡。刚穿好浴袍,就有人按门铃了。 她觉得送餐的速度还真不错,一边拿着浴巾搓头,就跑去开门。 结果眼前的人根本不是什么推着餐车的服务生。 居然是陆柏誉。 她一下怔住,眼珠都不敢动了。 他也不比她表现的好,脸色垮的就跟看到鬼一样。 她不言,他亦沉默。 还是对面房间的门突然打开了,妙龄女子立在原地看了他们俩一眼,才唤他。 “柏誉。” 声音甜美如蜜。 他却不动。 她只好跟着不动。 “柏誉?” 那女子的口气已带有疑惑。 郑方遥终于静不下去了,一本正经的和陆柏誉打招呼:“陆先生,这么巧?” 其实这样虚伪的语气,她也不是用的少,只是这个时候说出来的感觉简直连她自己都觉得慎人。 他终于说:“真是很巧。” 气氛不好。 她看到他嘴角明显的笑意,绝对不是示好,很明显就是讥笑。她已经猜到他的想法,睡眼迷离、衣衫不整,连头发还在淌水的女人出现在这里,还能有什么旁的事情? 她觉得生气,可又不想解释什么,只将目光慢慢移到他身后的女子。 他却不让她看清楚,冷冷说:“那不打扰了。” 她不是不识趣的人,明白他的意思,只含笑说了再见,然后轻轻把门关上。 动作那样的轻,仿佛是不想惊扰了他的美梦。 结果郑方遥躺在床上边看电视边吃东西,一下就给吃撑了,没完没了的打嗝,喝了两大杯水才镇了下去。肚子鼓得像个皮球,动一动都可能随时炸掉。 她觉得一定是因为今天芝麻结婚了,她又高兴又伤感,悲喜太极致了,所以才会有暴饮暴食的失常举动。 直接导致到了第二天上午,她还觉得撑的不得了。 只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才好。 可关嘉琦打电话约她吃午饭。 她也不是没单独和关嘉琦吃过饭,只不过十次有八次是工作的关系。她猜想关嘉琦应该是没有什么朋友的,因为她几乎没有见过关嘉琦和任何工作之外的人有交集,可能唯一的一个算得上是朋友的就是大律师舒咏乐。 她有时候会觉得这样的关嘉琦很孤独,更多的时候会觉得自己其实也是一样的孤独。只不过谁又能肯定两个人或是一群人在一起的时候就一定不孤独呢? 而这个问题,她通常不愿意想的太透彻。 吃客家菜。 卖相还挺清秀,环境也好。 郑方遥还饱着,就只端着一碗猪肉汤慢慢细细的喝。 关嘉琦的胃口不错,对每道菜都很有兴致,谈起的一些话题也都不牵扯工作,难得的轻松。 也不知怎么扯到了个人问题。 不过显然,关嘉琦是有备而来的。 先问郑方遥有没有喜欢的人,然后才说自己有个相熟的青年才俊,看什么时候有时间认识一下。 郑方遥没想到关嘉琦还会给人做媒,听她说到最后,才知道哪位青年才俊是她丈夫事务所的得力干将。 如果不是这会儿提起,郑方遥觉得自己真的已经忘了关嘉琦是已经结了婚的人了。她倒是常听人提起关嘉琦的丈夫,段路容,金牌大状,只是从来没见过。 回到家,郑方遥把这事和芝麻简单说了说。 芝麻仰天长笑:“郑方遥,老天终于开眼了,赐给你这么一个大好青年。” 大好青年? 郑方遥暂时持观望的态度。 不过等到见面的时候,郑方遥很认真的给这位孟仲央先生打了九十分的高分。 倒不是因为他长得不错,谈吐不错,更不是因为他开的那辆Q7,而是一种气味,一种和她一样,踏过重重叠叠的山脉与急缓交替的河流才达到彼岸的,颠沛流离的气味。 郑方遥就这样和孟仲央开始不咸不淡的交往起来。 可没有人说这是恋爱,因为他和她不常见面,只是偶尔一起吃个饭,什么都聊,除了个人感情。他和她都是忙碌的人,他和她也都有属于自己的空间。 有时候关嘉琦看不下去,就会问郑方遥,现在到底是怎么样的状态,发展到哪一步了。 她总是微微皱眉,然后再微微笑,故意说:“这样停滞不前,我也十分烦恼呢!” 可这样的话,她从来不会对孟仲央说。 买车的那天,孟仲央刚巧打赢了一场打官司,打电话约她吃饭的时候,她还在雅阁和君威之间犹豫不定。 孟仲央问他想吃什么菜,她随口说了西北菜。 电话挂下,她才发现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个人,正在签字。 她抬眼看,又是陆柏誉。另外一个,是女的,面生。 她真的不想再开口说‘陆先生,真是巧啊’之类的话了。 可陆柏誉却十分好兴致,扬着嘴角先向她问好。 她只好朝他笑,十二分灿烂。然后让售车小姐去把君威的合约拿过来。 陆柏誉的笑容慵懒到了极点,还故作可惜的表情看着她,“你也想要?那可真是不巧,只有一辆现货,我刚刚买了送人,恐怕你得等明天了。” ‘送人’那两个字,他故意说的极重。 她看着他,突然想起一首歌,最熟悉的陌生人。 只不过也许她从来都不是最熟悉他的人,而他们,也没有什么交汇,大概唯一应词的是最后那三个字,陌生人。 她骨子里到底还是掘,不肯就这样输了面子,转身就让售车小姐拿了雅阁的合约来。 一笔一划签上自己的大名,那样的细致和认真,一点也不像是被他惹怒了。 他也许是觉得没意思了,不等她办完手续,就搂着漂亮小姐走了。 她愣愣看着他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视线之中。 他一定不知道,那天在酒店,她像个傻瓜一样站在房门后,一站就是两个小时。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通过猫眼看到些什么,而这一刻,她很庆幸自己当时没有想明白到底想看到些什么。 郑方遥最后也没去和孟仲央吃晚饭,因为芝麻打电话来,说家里弹尽粮绝了,能不能回来的时候顺道捎点吃的。 她买了大大小小五六袋各色食物,把芝麻感动得要死要活。 可吃着吃着,芝麻就觉得情况不太对劲,在郑方遥吃了一个蛋黄肉粽,两根鸡腿,四块糯米糕,十串羊肉之后,毫不犹豫地抢了她手里的肉松面包:“郑方遥,不是说做公关的要保持好的身材吗?这么暴饮暴食的,你还想不想在这一行混下去了?” 真是一记大棒槌砸在了后脑勺上。 郑方遥像是一下子惊觉,立马起身,去厨房泡了一杯浓浓的柠檬水。 真是酸到发苦。 果然人要保持冷静,一定得使上一些特殊的手段。 第5章 白天黑夜(5) 郑方遥觉得冯家轩之所以再过了两个月之后,又重新开始每天给她发送一条情书式的短信,有一大半的功劳得归在芝麻身上。 因为如果不是芝麻手痒,驾照还没有拿到手就死活要开她的雅阁,那么就不会发生在宽阔大的马路上,郑方遥小姐的小雅阁撞上冯家轩先生的大古思特的惨剧,更不会因为手里没有驾照而演变成了一场欠债还情的戏码。 结果犯了错的芝麻还十分厚脸皮的接受冯家轩的邀请,坐在风景好的不得了的高级餐厅里,手上抓着两百多一只的濑尿虾,嘴上狠狠把冯家轩从头到尾夸了一遍。 甚至回了家之后,还开始劝郑方遥放弃对姐弟恋的成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嫁给冯家轩得了。 果然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郑方遥觉得头疼,抓了两个抱枕就往芝麻身上砸:“你这女人尽给我惹事!” 芝麻笑嘻嘻地接住两个抱枕:“嫌我烦了是吧?等过两天我搬走了,你就该知道我在这儿住着能给你心灵上带来多大的慰寄了。” 郑方遥瞥她:“你不就从这栋楼搬到隔壁那栋楼嘛,整个距离连一百米都不到!” 芝麻抓着两抱枕,凑到郑方遥跟前:“以前吧,对冯家轩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最多也就以为他是个有恋母情结的小弟弟,没准五官还没张开呢!但是今天一见,就觉得他各方面都不错,一点也不像比你小。俗话不是也说了嘛,女大三、抱金砖,你们俩的岁数正合适!” 郑方都懒得跟她就这个再问题纠缠下去了,直接闪进房间。 可芝麻不饶她,在门外还冲她嚷嚷:“我跟你说啊,要你们真成了,我买房子的时候,你可得多赞助点啊!不然直接赏我一套也行,我绝对不会不好意思的。” 郑方遥哭笑不得,随手打开收音机,总算是掩盖住了芝麻叽叽喳喳的声音。不过冯家轩预备卷土重来的架势确实让她已经快不够用的脑子又突地多了一份思想负担。 好在直到第二天五点半,冯家轩也没有做出像芝麻早上预计的那样捧着一大束玫瑰花当众送给她的高调行为。如果只是发发短信,她还是可以接受的,大不了就不看嘛,反正他也从来不强求她必须回信。 郑方遥收拾了东西,正准备下班,同事徐涓涓打了电话来,说是家里临时出了点事,问她晚上陪客户寻乐子的事情能不能帮忙代劳一下。 她心里直叹气,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差事!可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的,加上平时在公司也就和徐涓涓的关系最好,怎么也不好开口拒绝,于是问了时间、地点、人物,就直奔了饭馆。 一女对三男,敌我实力相差很明显。 不过横竖都是带进夜总会的,就算是三百个男人,也会有六百个公主来伺候。 只是郑方遥有时候也会想,公司是不是也应该招聘几个男同志?至少出席这样场合的时候可以派上用场,怎么都比她一个女人再夹在一群女人堆里要强! 郑方遥记得有次也是陪着客户来消遣,结果人家妈妈桑把她当成了女客人,非要塞给她一个少爷。她也算是入乡随俗,没好硬给人家退回去。刚开始的时候还挺好的,就只聊聊天,喝点小啤酒,结果聊着聊着,她就觉得不对劲了,那美男一个吻盖下来的时候,她激动的一个耳光扇过去。 好在那次同行的还有关嘉琦,很轻松的化解了这么一大尴尬。 事后,关嘉琦把她狠狠训了一顿,说她连和什么样的人交往用什么样的方式都不知道! 她那时也才刚刚入行,只觉得自己需要学习和改变的地方实在太多太多。不过她很聪明,犯过一次的错误就绝对不会再容许自己犯第二次。 这大概也是关嘉琦欣赏她的地方,也终于成了她赖以生存的资本。 至于那位被她扇了耳光的美男,最后还奇迹般的成了她的朋友,或者说,是一个很特别的朋友,比如她带了客人来这里消遣,陈晓飞就一定会推掉那些个富家太太、小姐的,专门过来‘伺候’她。 关于‘伺候’这个词,郑方遥一向不太能接受,因为他们也就只是聊聊天,喝两三杯酒,最多一起出去吃个夜宵,关系单纯的就跟白开水似的。 可妈妈桑不这么想,断定了她是陈晓飞的主顾,这不,又跑过来问她,什么时候让陈晓飞从良。 郑方遥觉得自己就跟古代那些个逛窑子的大爷似的,只是她这位大爷没钱,没能力替姑娘赎身。而且人家陈晓飞压根也没这个想法,便打发妈妈桑,说:“你就这么不待见我了?得,我一会儿就出去,可别多记什么账,横竖是你赶我走的。” 妈妈桑哪肯少赚了这份钱,正要辩解,却有侍应生走了过来,伏在她耳边细语。她脸色立马就变了,看着郑方遥,问:“你那些客户都是什么来头?” 郑方遥说:“我刚接手。只知道是从台湾来的,生意人。”又问,怎么了?” 妈妈桑说:“两个人看上同一个公主唄。不过这事可真得好好处理,那帮小子不好惹,闹不好可是两岸人民的矛盾!” 都上升到两岸人民的矛盾了?郑方遥哭笑不得,不过事关自己饭碗,她还是很积极的跟着妈妈桑的步伐。 包厢里人不少,唱歌的,划拳,贴面密语的,姹紫嫣红。 郑方遥一进来就看见那位被争夺的姑娘,杵在中央,是和她差不多的年纪,身材倒是傲人,可长得并不是多有好看。 妈妈桑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倒不惊慌,堆起了满脸笑:“我们咪咪今天可是走了什么好运,得到几位这样的怜惜。”说着又给那叫咪咪的姑娘使了眼色,“杵在这儿干吗?还不赶快给敬杯酒。” 那咪咪立马要去倒酒,却被一人拦了回来。 郑方遥见那人头发理的短短的,高而瘦,站的很随意,可眼睛里全是煞气,他说:“事情都还没倒腾清楚呢,喝什么酒!我们今天就要定了这姑娘,我倒要看看谁有这个胆和我们抢。” 妈妈桑笑:“瞧甘少爷这话说的,哪里会有人敢和您抢啊。您哪次来,我不是让那群小妮子站好一排给您挑啊!对了,小彤刚过来,正换衣服呢,我马上让她过来。您都多久没来过了,她可是成天的把你挂在嘴边呢。” 可那甘灏显然不领情,眉一横:“别给我岔开旁的话。” 妈妈桑依旧是笑吟吟的:“那边的客人打远地儿来的,说的好听点,咱好歹是主人,也稍稍给人家些薄面。再者,您也体谅体谅我,这么大一场子,发生点什么事,我也不好向宿老板交代。” 甘灏脸色更冷了:“你这是拿老宿来压我呢?” 妈妈桑弯腰赔笑:“我哪里敢。就是盼着您能给我一个面子。一会儿我让人送两瓶酒来,就当是赔不是。” 郑方遥在一旁听着,不相信甘灏会就这么罢休,果然,他的目光突地滑到自己身上,扬声问:“这是新来的?” 妈妈桑连忙往郑方遥身前挡了挡:“不是。”然后回头朝她使眼色,“还不赶紧去把酒拿过来。” 郑方遥转身就要走,却被甘灏一手抓住手腕。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郑方遥。她又不属于这里的人,有什么可怕的! 她顿时绽开了笑容,目光落在甘灏的手上,柔声说:“你弄痛我了。” 甘灏没想到她态度转变的这样快,怔了一下,松开手,然后回头往沙发深处笑着说了句:“小陆,这姑娘还真有点意思。” 满包厢的人一下子目光全部落在沙发深处的男人身上。 郑方遥脸发僵,看着陆柏誉缓缓站起身,分明是不屑的目光,声音轻佻的让她几乎认不出来。 “郑小姐,你的出台费是多少?” 她默默看着他,并不言语。 还是妈妈桑在一旁说:“她不是这里的姑娘。” 陆柏誉只是笑,走近了几步,立在郑方遥面前,亦是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仿佛是恍然大悟一般,说:“你是带了客人来寻乐子的?不会这么巧,看上的是这位咪咪小姐吧?” 她表现的出奇得好,笑靥如花的看着他:“还就真是这么巧。” 他饶有兴致,问她:“那可怎么办才好呢?” 她答:“当然是陆先生说了算。” 他仿佛是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怎么也是远道而来的台湾同胞,可不能让他们回到那小岛之后说我们首都人民不热情。但是这位咪咪小姐吧,确实也招人喜欢,少了她,肯定会失了色彩。我看,不如这样吧。你就给我们在座的每个人敬杯酒,全当是活跃活跃气氛,我们也就忍痛割爱了。” 她从不在气势上让人,拿了酒杯就开始敬。 十来杯洋酒灌下去,胃里都快要起火了,可她连脸都没红。 最后敬陆柏誉,她笑得很甜:“多谢陆先生让爱。” 他眼底里终于露出一丝愠怒,可她已经醉了,看不清他,眉毛、眼睛、鼻子、嘴巴,都是那样的模糊。 还是妈妈桑暗暗扶着她出了包厢,一个劲儿的夸她表现的好。 她脚步踉跄,嘴巴也开始发麻,狠狠咬一下,已经没有任何的痛楚,但还记得交代妈妈桑,一会儿她先走,而她的客人,一定要招待好。 妈妈桑到底还是不放心让郑方遥自己回家,便找了陈晓飞送她。 陈晓飞扶着她往出口走,嘴里嘀咕着:“你倒像是这里的公主了,喝得这么醉。” 她咯咯笑,突然说:“我们去吃点东西。” 陈晓飞不同意:“你都醉成这样了,还吃什么东西?” 她不依,像个孩子一样:“我不会吐的。晓飞,我们就去吧,闻一闻臭豆腐的味道也好。” 闻臭豆腐的提议打动了陈晓飞。 只是天气开始冷了,买臭豆腐的大婶已经收摊回家了,就剩下风在小道里呼呼的刮。 郑方遥无限感慨:“果然是迟了。” 陈晓飞使劲瞥她:“不就是没吃到臭豆腐嘛!用得着这么伤感么?” 她顿了一会儿,终于说:“送我回家吧。” 第6章 白天黑夜(6) 郑方遥第二天下午醒过来的时候,芝麻正坐在她房里看书。 见她睁了眼,一个箭步窜到床上,俯视着她:“郑方遥,还真没看出来啊!背着我和这么多帅哥有来往?咱们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坦白从严,抗拒从死。老实交代昨天晚上那个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郑方遥只觉得头疼,实在受不住芝麻这么拷问,便说:“就一少爷。” 芝麻显然理解错了郑方遥的本意,呱呱大叫:“这什么世道啊?你认识的人不是公子就是少爷,再不然就是有为青年!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我抗议!” 郑方遥哭笑不得,只好说:“是夜总会的少爷。” 芝麻的下巴都掉下来了:“夜总会?少爷?” 郑方遥进一步解释:“我昨天喝的多了,所以才找他送送我。” 芝麻皱眉:“这么简单?” 郑方遥反问:“不然你以为?” 芝麻长长呼了一口气。 郑方遥猛地问:“现在什么时候了?” “下午四点。不过你放心,今天周六。” 郑方遥缓缓闭眼,还想眯一会儿。 芝麻可不许:“你快起来,一会儿出去吃饭。” “不想去。” “必须去!庆祝我和张戎今天正式入住新家。” 郑方遥立马睁眼:“你搬了?” 芝麻一脸谄笑:“是啊,我搬了。从此以后你就要一个人度过漫漫长夜了。当然,如果你想带个人回来,我是绝对没有意见的。” 结果三个人跑去吃火锅,就在普通的小店里,味道却是一级棒,辣椒酱辣得人直张着大嘴抽冷空气。 最后实在顶不住了,张戎跑去买酸奶,一人一大瓶,然后就坐在小区的长椅上开始喝,像是孩子一样。偶有过路的人,还会投一两个诧异的目光过来,想是觉得这么大冷的天了,怎么还有三个傻子搁这儿吹风。 郑方遥喝的最慢,一瓶吸到底的时候,芝麻和张戎一左一右,已经盯着她看了好半天。 她终于叹气:“好吧,你们走吧,我自己可以回去。” 芝麻和张戎立马就弹起身:“那我们先走了,你就自个儿回家吧。” 有了主的女人,果然是重色轻友!不过人家也是新婚悦耳的,好不容易住到一起了,她也不能老在中间当后妈。只不过一个人踏着鹅暖石铺的小路回家,心里没来由的空。 正巧有新短信,打开来看,竟然是孟仲央。 她觉得奇怪。因为他从来不给她发短信,约吃饭也都是快到了饭点才会打电话。 他是问她有没有时间,她想了想,还是回了电话过去。 孟仲央那边不吵闹,隐隐约约能听到细碎的音乐声,大约是在咖啡馆一类的地方。 而他大约是没料到郑方遥会直接回了电话过来,口气还有些不大自然,绕了很多题外话之后,才试着问她,能不能过来一下。 结果她披头散发,清汤挂面的出现在孟仲央面前的时候,却让他小小愣住了。 她难得情绪化的对他的表情表示小小失望,并笑着说:“我是没化妆,但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区别吧?” 孟仲央直摇头:“这样更好。” 一开始就开了个玩笑,气氛倒不像是平常那样拘谨了。 郑方遥也不问孟仲央到底是有什么事情,就只聊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直到她喝到第三杯柠檬水。 孟仲央才进入正题。 他说:“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她放下杯子,认真看着他。 他顿了一下,说:“我以前的女朋友明天结婚。如果你方便的话,可不可以陪我去参加婚礼?当然,你完全可以拒绝我。” 他前两句话说的慢,而最后一句话又说的极快,显然是不自在的表现。 她笑了笑,干脆的说了个“好”字。 他反而一下愣住了,而后回过神,说了句“我明天去接你”又转开到别的话题。 郑方遥当然不会去探究孟仲央的心事,只第二天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参加别人的婚礼。 十二月的天,难得的大晴。 白色的纱,红色的花,绿色的草,美酒佳肴,谈吐非凡的宾客们,还有助兴的演奏。尤其是新娘挽着新郎出场的时候,郑方遥真的觉得一切都美好的那么不真实。 可世上就是有这么好美的事情,就发生在眼前,只不过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罢了。 她有那么小小的感叹,带着满心祝福的看着那一对璧人真切的说出誓词,交换戒指,亲吻对方。 仪式结束之后,她回神去看孟仲央,可他早已经不在人群之中了。 她没想给他打电话,也没有立刻去找他,反而是安安心心品尝起美食。 快吃饱的时候,她突然想起芝麻对自己的评价,‘做人太冷漠’。 她停了一会儿,又继续刚才未完的动作。她只不过是想给孟仲央一些清净,谁又能说现在的他一定希望被人打扰呢? 最后她回到停车场。 孟仲央果然坐在车里。不能说是发呆,更好的说法是在思考。 也许是因为工作中需要掩盖真实想法的情况太多,所以生活中,郑方遥不喜欢违背自己的心意说法。孟仲央问她对婚礼的看法时,她十分诚实的回答他。 “总的来说,很好。” 他怔了怔,终是笑出了声。 他说:“如果有人想从你言语间寻找安慰,只怕他会更加伤心。” 她淡淡笑,反问他:“你不像是个愿意听谎话的人。” 他说:“大部分时间是。” 她笑,不语。 他又说:“我以为你至少会对我和新娘的故事有一点兴趣。” 她眯了眯眼,说:“我的好奇心不太重,但你如果愿意说,我不会拒绝听。” 他从没遇到过有这样反应的女子,认真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眉眼间都笑开了。 他还是给她说了他和新娘的故事。 其实不外乎是在一起的时候,缺少的东西太多,分手那两个字,说起来却又那么的随意。等到物质上的东西都奋斗到手了,重遇的时候,又已经变得不再了解对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而说来说去,就是没有缘分,兜兜转转的,红线始终系不到一块儿。 这样的故事在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天都在上演。 唯一让郑方遥有些许感触的,是新娘最终遇到了新郎,那个至少看上去很登对的男人。真是个幸福的结局! 芝麻是在郑方遥礼貌性的目送孟仲央离开之后才突地跳出来的,呱呱的问:“这又是谁?哪家的少爷?还是有为青年?那车不错啊!” 郑方遥瞥她:“梁芝芝小姐,你每天能不能干点有意义的事情?” 芝麻使劲晃了晃手里提着的菜篮子,满口的笑:“走,上我家吃碗饭去。” 郑方遥只觉得惊奇:“明天不会是世界末日吧?” “说什么呢!”芝麻挽了郑方遥的胳膊只管往前走,又解释,“我之前遇到点事,然后一个朋友帮忙给解决了。为了报答他的大恩大德,所以我决定派我们家张戎亲自下厨。” 郑方遥问:“这人的面子可真够大的啊!帮了你啥忙了?” 芝麻笑嘻嘻地说:“也没什么,就是重新给找了份工作。” 郑方遥一下提高了音量:“你跳槽了?” 芝麻点头,伸手按了电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之前上班那地方太远了!每天坐车都得一两个小时,多累啊!而且工资还不高,都不够我自个儿用的,更别说现在成了家。我早就谋着换份工作了。” 郑方遥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又问她:“那你到哪儿高就了?” 芝麻吱吱唔唔:“和你同一幢写字楼。” 郑方遥直夸她:“你挺厉害啊!到哪个公司了?” 芝麻这会儿言塞了。 郑方遥终于反应过来:“你不会是?” 芝麻堆了一脸的笑容:“你放心,我绝对没有打着什么皇亲国戚的招牌。只不过我正巧去意连应聘,又正巧发现冯家轩是老板,再然后,我就被录取了。虽然这中间,确实是他帮了一些忙,但你也要充分相信我是有实力的,绝对不是去滥竽充数。” 郑方遥直叹气,又猛地问:“那今天晚上的客人?” 这边芝麻还没来得及承认客人就是冯家轩,那边张戎就已经打开家门迎接了。 果然又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郑方遥只得乖乖一起吃饭。 好在冯家轩并不让人讨厌,行为举止相当的有教养,不似那些传说中的疯狂追求者那样,动不动就往女主角碗里夹菜、送个秋波什么的,谈及的话题也绝不往所谓的上流社会倾斜,到真像是一个邻家的大男孩。 芝麻是少不了要感谢冯家轩的,开了瓶二锅头,非要敬他三大杯。 郑方遥是完全不担心芝麻的酒量,可她没见过冯家轩喝酒,就问:“你是开了车来的吧?就别喝酒了,一会儿还要回去呢。” 冯家轩高兴,接过芝麻给倒的酒,说:“没事,让司机来接我。” 郑方遥不好再说扫兴的话,便由着他们喝,自己不沾。 最后,冯家轩想当然的喝醉了。 三个人一齐送他下楼。 他酒品很好,不哭天喊地的,只安安静静的让张戎扶着。 冯家司机和管家都来了,早就在楼下候着,一见自家少爷醉成这模样,赶忙上来接应。那眼神和说话的语气倒不如冯家轩来的随和,想是回去不好给家里老爷太太交代。 芝麻有些气不过,郑方遥倒是见得多了,并没有什么感觉。 谁知冯家轩上了车,还十分礼貌的让司机把车窗打开,特意向三人告别,真真是让芝麻十分的喜欢。 他最后目光停在郑方遥身上,认真说:“方遥,我很高兴能遇见你。” 第7章 白天黑夜(7) 郑方遥记得,芝麻二十五岁生日的时候喝高了,抱着二锅头的瓶子嚷嚷着说起自己的初恋,声泪俱下的。 这样的情形,她以为芝麻会做出点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比如,甩了张戎,再去找那个念念不忘的人,可到最后,芝麻的情绪反而平静了,只淡淡感慨了句:“我真高兴,遇见他的时候,是在我最好的年华。” 最好的年华? 她不胜唏嘘。 从十五岁到二十五岁,她的,已经不知不觉走到尽头。 而故事的开始,她也快要忘记了。 只是那个晚上,她流了眼泪。 咸咸的味道,满面都是,可是无声,就只是默默的从眼眶里往外涌。她从来是个勇敢的人,不愿意被别人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 芝麻就这样正儿八经的和郑方遥一道出入同一幢大楼了。 显然,作为公司新手的她显然要比郑方遥忙碌很多,急急忙忙赶到餐厅的时候,郑方遥的营养午餐已经吃了一大半。 芝麻十分不满意郑方遥对自己重视的程度,批评她:“我今天第一天上班耶!你有这么饿么?也不等等我就先吃了?” 郑方遥抬头,认真回答:“我是真的很饿。”然后顺便从芝麻餐盘里夹了块牛肉。 芝麻只差大叫:“郑方遥,你太过分了,明知道我最喜欢吃牛肉了!你,你。” 郑方遥已经放了筷子,指了指正端着精美佳肴走过来的冯家轩:“别你你你了,哪儿有一大盘,足够你吃。” 芝麻回头,果然见冯家轩端了爆炒牛肉过来,心里一乐,再回过来想和郑方遥说话,却见她已经起身了,忙问:“你吃完了?” 郑方遥点头,笑眯眯地说:“你们俩慢慢吃,我就不打扰了。说实话,我真的很谢谢你,你才来了个一个上午,她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从我身上转移到你哪儿去了。” 芝麻立马环顾了四周,发现果然有不少人在偷偷看着自己。她还没来得及一一瞪回去。 郑方遥又说:“我一会儿出去办事,下午不回来了。你呢,如果不想挤地铁,倒是可以请你老板顺路送送你。” 芝麻哑口,傻傻看着郑方遥走出餐厅。 身后的冯家轩无限感叹:“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吃完了?看来明天得再早一些。” 下午的case,是郑方遥陪着关嘉琦去的力天集团。 作为城中一流的房地产上市公司,力天拥有专属的公关部门,可郑方遥听说那位脾气难以捉摸、性格冷酷的叶大老板并不是一位喜欢按常理出牌的人,所以这次的承办酒会的差事才会落到她们身上。当然,这也许和关嘉琦的丈夫,段路容,是力天集团的代表律师也有那么些关系。 也因为这样,关嘉琦这次格外的重视,不仅亲自出马,连方案都是自己策划的。 所以郑方遥此行的职责只是帮着提文件袋,外加旁听。 关嘉琦说到第二个方案的时候,叶大老板的秘书陈安娜进来告诉他,陆先生来了。 郑方遥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缓缓侧头,往落地玻璃窗外看,动作那样的慢,好像一切都是不经心,却又是那样的焦急。 最后看到的却是陆柏友。 她仿佛一下子失掉了什么东西,回过神,才发现关嘉琦正默默看着她。她竟有些无措,又匆忙把目光投向别处。 可到底是漏了马脚。 回去的时候,关嘉琦便问她:“和陆总熟?” 她知道关嘉琦指的是陆柏友,摇头否认。 关嘉琦一下子就明白了,笑着说:“以他目前的状态,倒也不可能有旁的心思。真是可惜了这样一个男人。” 话说到这里,关嘉琦没有再继续下去。 大家都是聪明人,很多事情,弄明白倒不如似懂非懂。 关嘉琦又说晚上一起吃饭,还有段路容。 郑方遥不想打扰他们,关嘉琦却说:“多个人反而自在一些。” 结果段路容也领了个旁人,孟仲央,一下子变成了四人餐桌。 郑方遥还是第一次见到段路容,整齐的平头,俊秀的面容,笔挺的西装,倒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哪里有半点铜臭的味道。只是这样男人,话太少,即便是面对关嘉琦,也硬生生隔出一层保护膜来。 还是关嘉琦和孟仲央聊得来,整顿饭下来,也不会有冷场的地方。 孟仲央的车送去保养。 郑方遥自然而然担负起了送他的差事。 她发动车,然后开了收音机,正在播报广州亚运会的奖牌榜。 她突地笑了笑。 他不解。 她说:“你不觉得亚运会就是把全亚洲的运动员集合在一起,然后听中国国歌重复播放么?” 他怔了一下,然后夸她:“你的见解很独特。” 她仿佛感慨:“以前看奥运会,就盼着我们什么时候能达到奖牌榜第一的位置。等北京奥运会取得了那样的成绩之后,又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的,好像以后都没有什么可看的了。” 他十分赞同:“不然怎么会有孤独求败。” 她笑:“原来你还知道独孤求败?” 他笑的更开:“我好歹年轻过,也有泡在武侠小说堆里的日子。” 她连连点头,又更正他的话:“你现在也年轻。” 他说:“我以为你会说我是年轻加有为。” 她笑,嘴角的弧度那样好,长发蜿蜒直下,脸面在一闪而过的路灯之下明亮的不可思议,真是像极了七八十年代的女知青,不沾半点尘土。 他有一瞬间的闪神,可很短。他不是个贪恋美好的人,因为美好的东西,失去的时候,总是太过痛苦。 第二天上班,芝麻眉飞色舞的同郑方遥讲自己是如何在关键时刻亮出那枚三十分的钻戒,然后从一群女人堆中全身而退的光荣事迹。末了,又说:“她们也不知道看看自己有多大年纪了,一天到晚还盯着冯家轩!也不怕把人家小弟弟吓到!” 郑方遥笑:“原来你也知道他是小弟弟?” 芝麻连忙改口:“你这种情况除外。” 郑方遥感叹:“他到底开了多少工资给你?现在你已经完全倒戈了。” 芝麻说:“比以前多点,但跟你比还差一大截。” 郑方遥问:“那你怎么不跳槽到我们公司?” 芝麻口快:“做公关?那张戎不得把我大卸了才怪!” 郑方遥停住了,没往下接话。 芝麻急忙改口:“我的意思是,工作这么忙,他肯定不会同意的。” 郑方遥又笑了笑,说:“是啊,太忙了,不利于夫妻生活。” 不过这话确实说的不够漂亮。 郑方遥上午休息的时候去茶水间冲柠檬水,一小半杯的量,恍然间却倒了一满杯的开水,起不到应有的效果。 其实她并不是那么在意芝麻那句话背后的意思,反正任谁知晓她是干这一行的,都免不了有旁的想法,而这样的想法,是在她踏进这个圈子第一步就已经注定要背负了的。她向来不在乎那些东西,只是心里突然间有那么点该死的不畅快。 芝麻结婚那天,她在酒店遇上陆柏誉。后来在夜店,他又问她,出台费是多少。 她不是不知道他看她时那种眼神背后的意思,只是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干的什么,没干什么,所以她落落大方,所以她可以狠狠的把他那些伤人的话语一一挡回去。只是除了她自己,这个世界上,还会有第二个人懂她么? 芝麻是好,不会觉得她会在这个灯红酒绿的世界里边沉沦,关嘉琦也好,不会看低她。可是没有人会懂她,也没有人愿意去懂她,或者,她也不需要被人懂得。 真是坚强又伤感。 可这就是她了,独一无二的勇敢,又独一无二的孤独。 下午侯静铃打电话给郑方遥,说是晚上有同学聚会,问她有没有时间。 她实在应该遵循工作中的守则,积极参加一切可以扩大关系圈的活动,何况那一群所谓的同学,都是非富即贵,绝对是她通往更高阶层的一把钥匙,可话到了嘴边,她却撒了谎,说晚上有个活动,是她负责的。 侯静铃对她的缺席大失所望,又说:“如果可以,还是来一下,露个面也好。” 郑方遥想不出那些感情和她淡到如同白开水一样,却不如白开水纯净透明的同学到底为什么这么强烈的邀请要她去参加这次的聚会。但面子上说:“活动结束的早,就过去。” 至于活动结束的早晚,当然只由她一个人说了算。 结果晚上她和关嘉琦留在办公室加班。 晚上没吃饱,到十一点就饿了,肚子咕咕咕的叫。 关嘉琦对方案的修改原本也有遇到了瓶颈,听到她五脏庙在闹意见,干脆就丢开了资料,说去吃点东西。 去喝夜茶,灯火通明的餐厅里,各式餐点看得人眼花缭乱的。 关嘉琦却是如数家珍。 郑方遥想她必定是吃的多了,她却笑着说:“我爸爸是广东人。” 倒是难得听关嘉琦提及家人和其事。 上餐的时候,衣冠楚楚的领班经理亲自上手,他先给关嘉琦打了招呼,却是说的:“关律师,好久不见了。” 郑方遥以为自己听错了。 关嘉琦笑,只解释说:“我不当律师很多年了。” 果然每个人都有不愿意提及的过去。 快吃完的时候,侯静铃又打了电话过来。 都已经过了十二点了,还问郑方遥过不过去。 她没有多余的精力,更没有多余的心情,自然是推辞着说这边走不开。 第8章 白天黑夜(8) 陆柏誉在同学聚会上打架的事情,郑方遥是几天后听侯静铃说的。 回忆起当晚的情景,侯静铃还是一脸的不敢置信:“也不知道刘涌到底是怎么惹着他了,发那样大的脾气,东西砸了不说,还把人家送进了医院,结果自己脸上也挂了彩。好歹也是同学一场,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非得动手。” 郑方遥正在低头翻菜牌,并不像是特别关心的语气,只随口问:“也没人上去拉开他们么?” 侯静铃说:“怎么没有!四五个人才把他们拉开。都不是能忍气吞声的主,谁也不好惹。” 郑方遥淡淡应了声,终于转回今天的主题:“你们公司年庆的预算是多少?” 下午上班,郑方遥格外的认真,连空空的茶杯都是徐涓涓帮忙给满上的。 结果把初步方案拿给关嘉琦看的时候,关嘉琦却说:“这个就交给徐涓涓吧,刚接了个更重要的case,对方指明要你负责。你先看看这些资料,等明天再和他们联系。” 她一听到这话就觉得头疼。早上上班芝麻就先在她耳边吹了风,说是冯家轩要请她来负责公司的年庆活动。职责范围内的事情,她实在没有理由拒绝,可近来也不知怎么了,她不大愿意和冯家轩有过多的交集,哪怕这样的处事态度和之前的风格相去甚远。 所以上侯静铃来找她的时候,她第一次觉得突然冒出来一个不太相熟的老同学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若是这会儿关嘉琦真的要她去负责冯家轩公司的case,她倒真是不知道怎么拒绝了。 好在关嘉琦拿给她的资料上印着的并不是冯家轩公司的大名,而是一家颇有名气的外商。她又觉得奇怪,想了很久也不记得自己有和这家公司的人打过交道,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指明了要自己来负责。 下午下班,芝麻对郑方遥接到别的case的事情表示无限遗憾:“冯家轩这人做什么都晚一步。出生晚一步,这会儿又晚了一步。” 她笑:“是啊,要是早生个三五年的,肯定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不过现在也还来得及,近水楼台嘛。” 芝麻斜眼瞥她,亮了亮手上的戒指:“虽然我爱我老公还没有到生死相随的地步,但是我是不会随随便便抛弃他的!” 手包里的电话响了,郑方遥正开车,便让芝麻帮她看看是谁打来的。 芝麻看了来电显示的人名,告诉她,是陈晓飞。 她怔了一下,然后让芝麻把扬声器打开。 结果陈晓飞一开口就喊救命。 但语气完全不像是生命受到了任何的威胁。 聪明如她,一下就猜到是怎么回事,只问,到哪儿找他。 芝麻不明白,问她要不要报警。 她笑,说:“肯定又是被那个女人缠上了,找我去救火。” “你什么时候交了这样一个朋友?” 她解释:“你见过的,上次我喝醉了,送我回家的帅哥。” 芝麻只差大叫:“夜总会的少爷?” 她点头,说:“你不想和我一起去的话,我把你放在前面的地铁站。” 芝麻又一个劲儿的摇头,笑嘻嘻说:“我一向喜欢看帅哥,且和行业无关!” 还是很高级的餐馆,环境优雅的不得了。 芝麻一眼就瞧见坐在靠西边的陈晓飞和比葫芦还葫芦的女对象。双方的实力相差的不是一般的悬殊,万一那女对象一个巴掌挥过来,估计郑方遥和芝麻两个人都得倒地。 芝麻一口的感叹:“他这么瘦瘦小小的,哪里能承受的了这位大婶?” 郑方遥的目光却一丝不落的停在了陈晓飞前面的那张餐桌上。 陆柏誉和几个朋友正在谈笑风生,并没有注意到刚进来的她。 她一下子生出了逃走的念头,然后就真的转身,却猛地撞在了端着酒杯的侍应生身上。 “哗啦”一下,玻璃全部跌碎在了瓷板砖上。 自然是引得不少侧目。 尤其是陈晓飞,一个劲儿的朝她招手,唤她的名字。 她竟有种恨不得就此凭空消失才好的感觉。 芝麻连着问了好几声怎么了,她才又恢复了该有的镇定,大步流星的走向陈晓飞,目光丝毫不散落到别处。 而这样的她,仿佛是在瞬间无端端生出了更大的勇气。 那女对象也不甘示弱,一起身,就给人一种在体型上压倒她的气势,张口问:“你就是晓飞飞的女朋友?长得也不怎么样吗?都没有我一半好看!我听晓飞飞说了,你们在一起挺长时间了,你很照顾他。不过我要告诉你,从现在开始,你可以离开他了,因为他是属于我的。至于你,我可以给你一笔丰厚的分手费,当作是补偿。” 郑方遥倒也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只淡淡问:“你能给我多少钱?” 女对象显然一怔。 郑方遥一手把陈晓飞从座位上拉起来,然后慢条斯理的说:“像你这样公然来抢他的,我不是第一次遇见。每个人都说给我一笔丰厚的分手费,收到最多支票,后头的有六个零。你如果要给我钱花,我当然不会拒绝,但是这个男人,没多久就会抛弃你,然后再回到我身边,到时候你可别指望我会把钱退还给你。还有,就你这样的身材和长相,还是找个差不多的男人吧,拿钱贴小白脸这样事情,到最后受伤的还不是自己么?” 女对象不高兴了,扬声说:“你这婊子还长了一张利嘴!看我不撕烂了它!”说着就要上手扯了郑方遥的头发,要扇她耳光。 芝麻和陈晓飞连忙上前拉住女对象。 郑方遥的头发被拉扯着,扭着头,正巧能看见安稳坐着看这一出闹剧的陆柏誉。 她想起很多年前,刚入高中的时候,她不熟悉学校附近的路,在一条不知名的小巷子被几个社会青年缠住。还是刚巧路过的陆柏誉大叫了一声,警察来了,才帮她解除了困境。 她总记得他那时的模样,让人感觉不可思议的温暖,总记得他哪件外套上的味道,淡淡的香皂味。直到很多年后,她还是喜欢用香皂,虽然她总是告诉芝麻,因为觉得沐浴露洗不干净,但这其中的原因只有她自己知道。 餐馆的侍应生也都赶过来帮忙,好不容易拉开了女对象,却没料到她最后还不肯轻易放过郑方遥,一脚踹在她小腹上。 郑方遥猛地摔在陆柏誉那张桌子角上。 真是锥心刺骨的疼。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可她还是用力,再用力的忍住。 芝麻连忙过来扶她,眼圈都红了,问她疼不疼。 她却笑,然后摇头。 可芝麻和陈晓飞扶着她出了餐馆,她的脸色就开始发白了,手一直捂着刚被踹伤的位置。 车是开不了了,只能搭出租车。 陈晓飞自责的不得了,一定要带她去医院。 可她就是不去,只紧紧捂着自己的身子。 芝麻把她抱在怀里,也劝她去医院看看医生。 直到这一刻,她还是喃喃念叨着:“我不疼,一点都不疼。” 重复着这八个字,仿佛如同咒语一半,多念几遍,就真的不疼了。 到底还是受了伤,她又是稍稍用力碰一下就会留下痕迹的体质。 回到家,洗过热水澡,芝麻看到郑方遥腹部和后背上的瘀青,说不尽的心疼:“早知道就不去躺着谈浑水了!那个陈晓飞,以后别跟他联系了。尽把你当箭靶子使!” 郑方遥轻轻揉着身上的瘀青,说:“他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 芝麻又说:“可你受了伤,终归有他的责任吧?不行,我们要去告那个女的。在场有那么多的目击者,我们稳赢。” 她笑:“打这么一场官司,丢这么大一张脸,我还要不要在公关界混了?” “那就这么算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而且我说话可能也确实伤到她了。” “你那是好心提醒她!” 郑方遥点头笑:“嗯,我是好人嘛!” 芝麻也笑:“好人会有好报的。” 郑方遥又想起什么,叮嘱芝麻:“这件事情你可别大嘴巴,跑去告诉冯家轩。我可不想再生出什么旁的枝节。” 芝麻嘟嘴:“真是的,我才存了这么一点小心思,立马就被你看穿了!” 可这件事情,第二天冯家轩还是知道了。 因为一大早,那位女对象就跑到公关公司找郑方遥道歉。还带了一大堆礼品,阵仗大到没办法不引起众人侧目。 郑方遥可不相信女对象是良心发现了,才会有如此不可思议的举动,等她一走,就立马给陈晓飞打电话。 陈晓飞难得也起的早,不等她问,就说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决定转行,用这几年攒的钱去做点小生意,还对昨晚发生的事情向她表示深深的歉意。 这么正儿八经的语气倒是让郑方遥觉得不好意思了,但转而想想,这世上也没有人天生就愿意做会被人看轻的职业,只不过是生活所迫而已,既然有了要新生的想法,又有什么理由不去支持呢? 第9章 白天黑夜(9) 郑方遥没有接受冯家轩的午餐邀约。与其花时间去吃一顿鸿门宴般的大餐,倒不如自己花钱,心安理得的填报肚子来的畅快。何况下午就要去见昨天刚接case的客户,养精蓄锐以达到一击即成的效果才是她该追求的目标。 结果,她按着约定的时间到客户公司的时候,正巧遇上他们临时召开会议。 接待的小姑娘把她安顿在会客室,又给她泡了红茶。 袅袅香气,却泛着思思苦味。她不喜欢苦味,浅尝即止。 她的职业,让她对等待这个词并不会表现出任何的不耐烦,哪怕一直延续到夜幕即将降临。但显然这一类的外商驻华公司不会在晚饭时间来聆听她的周年庆典方案,所以,当墙上的时钟指向五点的时候,她果断将摆在桌面上的所有资料一一整理好,准备打道回府。 接待的小姑娘对此表示抱歉,毕竟是白白浪费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又说等明天再约个时间,还很热情的把她送进了电梯。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刚入行的时候,遇到的离奇的事情可比这惊人的多,倒是对方的热情让郑方遥感觉不好意思了。 匆匆离开的后果是把手机落在了别人的地盘。 郑方遥说不尽的懊恼。手机这玩意儿又不是别的东西,上次被抢,显然里面的客户资料会被删空,可这次万一有人盗用了里面的内容,那她就真的可以不用在公司混下去了。 只能折回去拿。 车水马龙的,开了近一个小时才到。 幸好刚才接待她的小姑娘还没有下班,知道她的手机落在接待室了,就说让她上来拿。 郑方遥坐了电梯上楼,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她一下怔住。 可陆柏誉却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只用懒懒散散的目光看着她。 直到电梯门要合上了,他才伸左手拦了一拦,然后摊开右手,将她落下的手机递到她面前,问:“不是上来拿这个的吗?不要了?” 她一瞬间就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却什么都没问,只拿了手机,简单说了声:“谢谢。” 他大约是有些不满意的,却不言语,只看着她,仿佛想把她看明白,而眉眼之间却又横横生出一种冷意。 她庆幸电梯门开启的时间足够短暂,完完全全合上的时候,一直紧紧握着手机的手终于慢慢放松开来。 但红色的数字还没来得及跳动,电梯门又“叮”的一生,重新开启。 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他走了进来,站在她的前面,背对着她。 夜幕被霓虹照得通亮,一点一点映在他和她身上,迷离了双眼。 她终于不再故作虚假的向陆先生问好,而他,也失去了耍弄她的兴致。 也许真的是这样的景象太暧昧不明了,他们终于安静的处于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呼吸着同样泛着酸意的空气。 他终于问她:“为什么不接电话?” 她回答他:“手机被抢了。” 他又问她:“为什么突然离开?” 她回答他:“为了生存下去。” 然后就再没有交流。 各自僵持着固有的动作。 然后就分头走向不同的方向。 各自消散在人流涌动的街头。 她忘了自己的驾座还在停车场。 他忘了自己什么都没带就离开了公司。 那一夜,她梦到从前。 初夏的夜晚,有温热的微风,十六七岁的他站在碧绿的银杏树下,扬眉说,他喜欢她,并把那封阴差阳错的让大家误以为是送给侯校花的情书重新递到她面前。 她不是感觉不到他待她的不同,只是亲耳听到他说的时候,一颗心还是像小兔子似的乱蹦。 她很明白他有多优秀,既是来自于他个人,也得益于他的家庭,她很明白自己配不上他,可人在年少时暗生的情愫,是最最不可遏止与自拔的。 她当然没有采用最含蓄的,羞涩逃跑方式,而是垫着脚尖,在他脸颊留下了她的初吻。 轻轻柔柔的,落在了他和她的心上。 平日里巧舌如簧的他完完全全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只傻愣愣的看着她。 而她巧笑嫣然,指了指他手中的情书,说为了表示诚意,他应该重新给她写一封。 只可惜那封情书,她再也没有机会收到。 因为第二天,她就离开了,离开了那个原本就不属于她的地方,也离开了那个原本就不该属于她的人。 她也想见他,认真的告诉他,其实那个吻,只不过是她开的一个玩笑,希望他忘记,也希望他不要记恨她,或者什么都不说,只远远看一眼。 只是她不但穷,而且还该死的有志气。 那几叠百元大钞摔在地上的时候,她就知道,她和他的距离,不是天与地,而是天堂与地狱。 她不是不恨,但更多的是接受。 读大学的时候,有次在图书馆,于柑佑问她为什么这样努力读书。 她目光没离开厚厚的书本,只说了句:“为了奖学金。” 真是干巴巴的冷,哪怕是面对男朋友。 所以被抛弃的时候,芝麻帮她分析原因,摆在第一条的就是态度太冷淡,看不到相处时该有的火花。 其实她只是想努力,努力读书,努力考上最好的大学,努力拿最高的奖学金,仿佛只要自己努力了,别的一切就都可以暂时性的忽略不计了。 郑方遥第二天上班,关嘉琦就让她把手上的case先给别人。她连原因都没问,直接把先前准备好的东西全部移交了。 一下子空闲了下来,郑方遥难得坐在办公室端着茶杯,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发呆。 下午五点,芝麻打电话过来,说是晚上要和张戎去朋友家搓麻将,不和她一起回家了。 郑方遥心里没来由的空了起来,拿着手机,一个号码一个号码的翻,最后才发现从数不尽的名片中找一个能约出来吃饭的朋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然后突然想起了孟仲央。 电话拨过去,孟仲央刚下飞机,从温暖的广州回到北京,乍然的寒冷让他立马就同意了郑方遥关于吃火锅的提议。 去吃海鲜火锅,隔壁桌竟然坐着大明星曾思琪。素颜的样子也十分的出挑,果然天生就是美人。 郑方遥斜着眼多看了几眼。 孟仲央就问她:“就真的有这么好看么?” 她认真点头:“不比电视上差。” 他笑:“我以为女人应该更喜欢看帅哥来养眼。” 她也笑了笑,微微点头:“好像是。” 他又问:“怎么突然请我吃火锅?” 她老实告诉他:“实在找不到别人了。” 他倒也不生气,笑呵呵说:“你倒挺诚实。” 她说:“在律师面前,这是必须的。” 结果结账的时候,还是孟仲央掏的钱。 他的解释是,在这座诺大繁忙的城市,一下飞机就能接到这种不含目的的邀约,是一件暖人心脾的事情,所以该他请客以表达谢意。 郑方遥觉得这个理由非常的好,所以决定做个好人,把孟仲央送回家。 倒霉的是,路上遇到车祸,而一向兢兢业业工作的交警同志,这个时候不知道去了哪里,大马路上,一堵就是一个小时。 而所幸的是,车里很温暖,还有不错的广播可以听。 DJ大约是位将爱控,连着放了好几首剧中的歌。 孟仲央不由得感叹时光飞逝,曾经那么鲜活的青春都只能在记忆中寻找。 郑方遥说:“比起现在的偶像剧,这部真的太经典。” 孟仲央问她:“你看过?” 倒也不是她主动去看的,是上大学的时候,芝麻拉着她一块到学校附近的小店里租碟看的。其实芝麻几年前就看过,可那个时候也就十四五岁,还看不大懂,后来有次周末在宿舍听广播,听到了里面的歌,就非要去复习复习里边的剧情。 芝麻喜欢文慧,因为那是一个集结了女生该有的所有优点的角色,而她喜欢若彤。 前不久,芝麻告诉她,时隔了十二年,要开拍电影版的将爱了,是讲述杨峥和文慧的后来。她以为芝麻会高兴,可芝麻不胜感叹,说:“十年前看这部片子喜欢杨峥和文慧那份唯美浪漫的恋情,而现在回想起来,更欣赏若彤对爱情的执着和成熟。将爱情进行到底,说起来,似乎更适合若彤。” 她不知怎么的,喃喃的就念出了里面的台词:“对于你,因为你喜欢她,所以你一定要找到她,告诉她你的情感 。对于我,因为我喜欢他,所以我必须离开他,把所有的情感掩埋。” 声音听起来波澜不惊,可周遭的空气都似乎受到了感染,湿漉漉的清冷,芝麻也愣了很久,才伸手推醒了她,笑着说:“等情人节上映的时候,我,你,还有张戎一块儿去电影院看。” 她涩涩的笑,然后摇头:“这种爱情文艺片,你又是动不动就掉眼泪的性格,还是你们小两口看就行了,我不当电灯泡。” 其实她只是害怕破坏脑海中定格的那个最后、最美的画面,那么的温馨,在满室的金鱼袋中,两条平行线终于重叠在了一起。 第10章 白天黑夜(10)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大风刮的呼呼的,而最夸张莫过于机场航站楼顶的金属板被风给掀了。真不知道是该说工程质量有待考究,还是风力超乎想象的强劲。 冯家轩公司的年庆据芝麻透露是由刚从深圳分公司回巢的二小姐操办,而公司也没有多余的人力资源再接case,所以郑方遥这两天最大的工作就是充当关嘉琦的副手,办好今天晚上力天的酒会。 说是副手,其实也就只是提前到酒店确定好一切事宜是否准备妥当。等到宾客们齐聚一堂,再隐到角落即可。 不过今晚的宾客,还都真是重量级的。 郑方遥看到陆柏友独自前来的时候,马上猜想陆柏誉是不是也会来?不过到最后,也不见他的身影,反而是遇见了冯家轩。 她并不觉得奇怪,地产和电子并不冲突,而这样的宴会,总需要各行各业出色的人物来捧场。 与冯家轩同来的女人,郑方遥猜想大约就是芝麻提过的那位刚从深圳分公司回巢的二小姐。近三十岁,姿色倒是一半,可气场很强,黑色的长裙搭配着颈上那条翡翠链子,尤其的高贵。 郑方遥担心冯家轩会像平日里在餐厅那样,刷刷的就朝自己走过来,只朝他点头,算了打了招呼,随即转身走到别处。 结果刚从餐桌上端了酒杯,就听见一旁有人问她。 “你是郑方遥?” 她抬头看。还算是一张不太陌生的面孔,前些日子,侯静铃还提起过的,和陆柏誉在同学聚会上打架的刘涌。只是比起以前,他似乎是胖了很多,看来日子过的很不错。 她立马露出习惯性的笑容:“我是郑方遥。好久不见了,刘班长。” 真是相当久远的称呼,不过显然对刘涌来说,十分的受用。 他得意地伸手撩了撩额角的刘海,流光锃亮的长发让郑方遥不得不看到了他刘海下那道疤痕,还没有完全掉痂,是新伤,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和陆柏誉打架的时候弄的。 他自然是没有发现自己露了伤痕,只笑眯眯盯着郑方遥:“你还和以前一样啊,细皮嫩肉的。看来干这行,一点没把你磨老,反而是越发的明艳了。” 话说的还不算难听。郑方遥笑着说:“哪里哪里。” 刘涌又接着说:“难怪上次小陆就冲着我随口开的两句玩笑话,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跟我干上了,还老同学呢,一点都不手软。这会儿见了你,我才知道他为啥跟我急了。罢了罢了,少年为红颜,也怪不得他,只怪我喝高了,嘴上没留神,说了不好听的话,在这儿我也给你赔个不是,好歹是我冒犯了你。等你空了,就跟他说说好话,别再恼我了才好。我那儿也不是什么大生意,随便多几道坎儿,就混不下去了。” 这话前前后后的意思,郑方遥虽然是听明白了,可背后的答案实在太惊心动魄了,她不敢往深处想,只嘴上应了声,算是答应了刘涌。 然后整个宴会,她明显的心不在焉了,游荡在人群之中。说了些什么,记不的,甚至是和谁说话了都没有丁点的印象。只在结束的时候,冯家轩不知怎么突地杀到她面前,说没见到她的车,要送她回家。 她实在舍不得再拒绝他的好意,便同意了。 冯家轩没带司机,自己开了部大奔。 座位宽敞,车里的味道也极好闻。郑方遥整个人靠在座椅后背,斜眼看着路边点点灯光,难得的放松。 冯家轩以为她是累了,便说:“你要累了,就眯一会儿,到了我再叫你。” 她不知怎么冒了句谢谢,说了之后,自己还全无意识。 他却在意,连口气都低沉了下来:“我更希望我们之间不要总这样客气。” 她才发觉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转头看了他一眼。 真是一张年轻的脸庞,写满了青春所特有的勇气和坚持。 她突然心软,问他:“你到底觉得我哪一点好?” 他的声音一下变得轻快起来,他说:“感觉好。” 她突地笑了起来:“这个答案还真是够抽象的。” 他急了,不留神就闯了红灯。 她提醒他小心,又说:“我不该问你这问题。” 他连忙摇头,却又解释不清,只好说:“反正就是什么都好。” 她又笑。 他说:“我知道,你看我年纪比你小,所以觉得我只是一时兴起。上次和你吃饭,你和我说了那么多,我本来也是想着,不如就算了。可是我每次下定决心要忘记你的时候,你就会突然出现在我眼前。” 她想起上次芝麻开着她的雅阁撞上冯家轩的古思特的惨剧,说到底也是她那么那么巧招惹上了他。 他接着说:“所以我觉得是老天爷有意提醒我,做人不能这么快就放弃,而我自己也不愿意就这么放弃。如果我很努力很努力的去做了,就算到最后也不能打动你,那也没有什么可后悔的了,至少我曾真心付出过。” 她挺感叹的,可还是说不出能够让他得到一丝欣慰的言语,只重新转头看向窗外。 一树一景,就像日日夜夜一般,不断朝着身后行走,戴着未知的蒙面感朝着更加蒙面的未来过去。 到了小区楼下,冯家轩要送郑方遥上楼,她却坚持要目送他离开。 到底是他拗不过,只得先走。 她在寒冷的空气中小站了一会儿,终于转身走到楼下,从包里拿出钥匙开防盗门。 冷不丁背后有人问:“你到底有多少个男人?” 郑方遥吓得一颤,一串钥匙跌落在地上,她猛的回头。 陆柏誉站在她三米外的地方。 这样冷的天气,他只穿了一件皮外套,还半敞开着,他的目光冰冷,透着深深的厌恶。 她蹲下去拣钥匙,起身的时候,朝他露了明媚的笑容:“我有多少个男人,和陆先生有什么关系么?” 他下巴绷得紧紧的。 她笑的更加开了,皱眉问:“莫非陆先生是专程来找我的?可是这么晚了,找我干什么呢?” 他觉得生气,声音都提高了分贝:“郑方遥,你就不能自爱一点吗?!” 她也退去了笑脸,反问他:“陆先生觉得我哪一点不够自爱了?就算我不自爱了,也不是正常的么?我们这一行,能干到我这样的,有几个人是清白的?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 他的眼睛在黑夜之中越发的黝黑,终于放低了语气:“方遥,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停了片刻,终于说:“我早就不是十年前那个郑方遥了。” 这样的话,说出口来,真是硬生生的疼,无论于他,还是她自己。 第11章 跟我说爱我(1) Chapter 2 跟我说爱我 曾在门外徘徊 终究进得门内 这不是一场梦 只求时光你别走 但愿它不是 一个结束的开始 一直徘徊在零度以下的低温,让因最勤快跑业务而著称的徐涓涓都选择了停驻在暖气满溢的办公室里捧着热茶唠嗑。 如果说各行各业的人都会因为偶尔的缺乏谈资而兴趣寥寥的散场,那么公关这一行绝对是个例外。因为她们接触的人五花八门,掌握的讯息更是足以出以三天为一记的期刊,且保证大卖。 当然,对客户的资料保密,也是工作的一大信条。所以,纵使掌握了再多的内幕和八卦,至多只能和同公司的人说一说,姑且当作是员工福利。 此刻,徐涓涓要给大家讲的,就是前两日由她操办的公司年庆。 倒不是因为那家公司在外的好名声,而是公司驻华的负责人,陆柏誉。 其实他也刚回国不太久,可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名人,也许因为他年纪轻轻就干出了一番事业,也许是因为有个大名鼎鼎的堂哥,也可能是因为他有个身居要职的老爸,要知道城里的干部虽然多如牛毛,可像他老爸那个级别的,却还不太多,又或者,仅仅因为他姓陆。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虽然他的女伴如流水一般多,但目前还没有人名正言顺的在他身上贴上标签。而最让无数女人关注的,偏偏就是这种传说中的钻石王老五。 飞上枝头当凤凰,虽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但至少,这样偶尔做一做这样的美梦,绝对无伤大雅。 但郑方遥是个例外。 徐涓涓口沫横飞的讲述关于陆柏誉的一点一滴的时候,她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完完全全的出了神。 直到过了很久,大家早就进行到了下下下个话题了。 她才猛地来了句:“都这么冷的天了,为什么还不下雪?” 关于下雪这个问题,芝麻也十分的关心,只是前前后后查了好几个网站的天气预报之后,终于丧气了,并告诉郑方遥:“根据天气预报和我的推理分析,十天之内,是下不来雪的。” 真是个让人失望的推理分析,至少郑方遥这么觉得。 晚上关嘉琦请吃饭。 郑方遥一直认为关嘉琦实在是个适合做公关这一行的人,因为喜恶不形于色,在面对第一百个人的时候,会戴上第一百零一张面孔。 可显然,今天晚上,关嘉琦只想做最初的自己。 几大杯酒下肚后,就显露了真性情,再不动筷子,只管满酒杯,浪费了上好的鲫鱼汤。 郑方遥并不是个喜欢猜测别人私事的人,可隐约也觉得关嘉琦的反常大约和昨天晚上力天的晚宴有些许的关联。只是,她绝不会开口去问,也会当从没见过今夜宿醉的关嘉琦。可能这就是芝麻一直不喜欢她那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冷漠感,其实她只是习惯了不去打扰别人,也不被别人打扰。 最后,郑方遥也没有给段路容打电话,而是在酒店给关嘉琦开了间房。一是因为她没有他的号码,二是因为告诉了段路容,也许原本一件小事没准闹成了大事。 从酒店出来,已经过了十二点,寒风瑟瑟,满大街找不到行人。 郑方遥也喝了酒,只能招出租车。 也不知她被什么迷离了眼,竟在朦胧的夜色之中望见了片片飞舞的雪花,翩然而至,仿佛是落在心尖上。 她想起,陆柏誉第一次在郑家吃饭,就是一个下雪天。 还是刚放寒假,小年那天,郑方遥在家做作业,陆柏誉突地从窗户那儿冒出一个头,隔着玻璃嚷嚷着让她开门。 她忙跑去给他开门。 天寒地冻的,他只穿了一件单外套,脸蛋几乎被冻得发紫,一进屋,就往暖气片上靠,大喊着暖和。 她拿了家里紧有的一条半新的毛毯给他裹在身上,又倒了开水,等他咕噜噜喝完了,才问:“怎么不多穿点衣服?冻成这样?” 他回答她:“只是下楼倒垃圾,就没穿太多。” 她又问:“那怎么到这里来了?” 他打了个喷嚏,然后紧了紧身上的毛毯:“我忘了带钥匙,门又被锁了。我爸到下边检查去了,晚上才回来。” 她起身,准备给他煮一碗姜汤驱寒。 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妈也不在家,去长沙出差了。” 她说:“别说的自己那么可怜。我们这儿虽然地方小了点,好歹也能收容你个一天半天的。” 他经她这么一说,才认真环顾了这破旧有余却不失温馨的小房子,又见她拿了姜切,知道是要煮姜汤,高兴地说:“那就劳烦你多照顾照顾了。” 郑方遥的姜汤,煮的浓,陆柏誉一贯受不了味道太集中的东西,捏着鼻子才把一碗汤水灌进肚子里。 她从书桌的抽屉里找出一颗大白兔奶糖给他。 他也不喜欢甜的东西,却还是满心欢喜的拿了塞进嘴里。 家里没有电视机,在狭小的空间里闲坐着,实在有些无聊。 最后,他陪着她写寒假作业。 她的成绩并不比他差,期末考试,只在总分上少了他一分而已。他连辅导辅导她的机会都没有,就真的只能看着她用钢笔在纸上飞快的换算出一道又一道难题。 好不容易等她遇到瓶颈了,想要请教他,他却趴在桌上睡着了。 她还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看他。从眉毛到眼睛,从鼻子再到嘴巴。 她当然也知道他长得好看,尤其是笑起来的模样,那样的慵懒,却不失任何的光彩。班上那些女生一口一个班草的叫他,只恨不得把校草的头衔也从甘劲文的头上摘下来送给他。 他偶尔会自负,但只在她面前表现,比如随口就丢出一句,和本帅哥一起上下学,你真是修了三世的福气。 她开始也会预谋让他在大家面前也如此表现一番,奈何他人前人后总是挂着两张脸。最后她终于放弃,并长叹:“你真是太适合从政了。” 他却说:“我才不从政。” 她又说:“从商也行,一准是个奸商。” 他又是不屑。 她大笑:“可别告诉我你的梦想是要成为一名科学家。” 他终于说:“什么都不想,只想舒舒服服过日子。” 倒也挺适合他这性子的,不受约束,也不费尽心力的去做任何一件事情,当然,更适合的是他这样的出身。 郑桥名回来的时候,开门的声音终于惊醒了陆柏誉。 郑方遥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结果是,郑桥名很热心的留了陆柏誉在家里吃饭,还说要去菜市场买几样菜回来做晚饭。 郑方遥不想郑桥名来来回回走动,就说她去。 陆柏誉也要跟着,因为身上的衣服单薄,就穿了郑桥名的棉大衣。 他虽然才十六七岁,可长得高,又瘦,衣服就显得有些短肥了,再戴上了大帽子,从后头看,就像是民工。 只不过民工可没他那么有钱,买鲫鱼的时候,随随便便就掏出一沓子红票票。 可郑方遥不许他付钱,还说明明就是在她家吃饭,哪里能让他掏钱买菜。 他知道她的性子倔,没和她争。只在她不注意的时候,买了一瓶二锅头和两大瓶饮料,然后解释就是,去别人家吃饭,说什么也得带点喝的才是个礼。 结果做了五六个菜,到真像是过年了一般。 郑桥名首先就给陆柏誉打了一碗鲫鱼汤,说是冬天正是吃这个的时节。 陆柏誉家里的条件虽然是好,可爸妈都忙,生活方面甚少有人照料,好不容易摊上了一顿正儿八经的家常菜,胃口大开。 郑方遥给他倒了杯橙汁,他却坚持要和郑桥名一样,喝二锅头。 她哪里肯,把酒瓶往怀里一塞:“你一学生,喝什么二锅头?回家该挨骂了。” 他兴致已经上来了,就非要喝到,缠了好半天,最后郑桥名说:“就给他倒一小杯吧。今天高兴,但也不能喝多。” 他一个激动,一口就倒进了喉咙里。一路烧到了肚子里,恨不得喷出一口火来才好。 她猛笑他:“一看你这样就知道是个新手!想喝酒啊,再等个三五年吧。” 他难得没有反驳她,乖乖放了酒杯。 一顿饭,说说笑笑,吃到近九点。 郑桥名见外边的雪大,便让郑方遥拿了手电筒去送陆柏誉。 其实大院里有路灯,很明亮,小小的手电筒起不到什么作用。 郑方遥只开了一小会儿,就关掉了。 陆柏誉立马表扬她:“你还真是有够节约电池的。” 她故作可怜:“我们家没钱,什么东西都得剩着来。” 他呵呵笑,在空空荡荡的雪地里,声音尤其的爽朗。 最后,他停了步子,看着她:“别送了,天这么冷,你快回去吧。” 她仰头,正巧对上他的眸子。 真真是格外的明亮,仿佛是暗夜中最亮的一颗星星,让人望着便舍不得眨眼。 她听了他的话,真的转身走开。 其实她很想回头看看他,可最终还是忍住了。 她一贯知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样道理。与其得到一个失望的结果,不如停留在自己的臆想中反而更好。 第12章 跟我说爱我(2) 期望见到大雪纷纷这个美景的愿望,最终在气温回升的事实中破灭。 芝麻说不出的失望,郑方遥便安慰她:“过两天又会降温了。” 芝麻又高兴了,说:“圣诞节的时候下更有气氛。” 结果一上班,关嘉琦就把郑方遥叫到办公室,交代她圣诞节那天公司搞个活动,可以带家属和好朋友,大家一起乐呵乐呵。 虽然都是混惯了娱乐场的人,但是主客关系的转换还是让大家格外的高兴,一直催着郑方遥早点订房。 正好下午出来办事,路过工体,郑方遥顺道去订房。 亏得是早来了一步,剩了最后一间大包,她刚付了订金,就另有人过来问房了。 关嘉琦常说,干她们这行的,记人的本事必须是一等一的好,见过一次的人,不只是要有印象,更要记住见面的时间、地点,外加对方说过的重要言语。 所以温可歆一进来,郑方遥就认出她是和陆柏誉一同出现过的那位传说中出了名厉害的温家二小姐。 只不过传说到底是传说,做不得真。 温可歆并没有仗着自家的身份无理取闹,只叹了几句自己来的晚。然后不知怎么的,就注意到了坐在吧台前和店里熟人聊天的郑方遥。跟着就走了过来,她问:“你是方遥姐吧?” 郑方遥一点不记得自己有和温可歆正儿八经打过照面,最多就是在那天的晚宴上擦肩而过,绝对没有到能够承受如此亲密称呼的地步。她愣了一下,然后起身,礼貌的朝温可歆露了笑容:“温小姐,你好。” 温可歆扑哧一笑:“我是carol啊。就是特别喜欢坐云霄飞车的那个carol。那年我和我妈妈从英国回来探亲,小陆哥,我,还有你一起去游乐园疯了一天,你忘了吗?” 郑方遥使劲想了想,才把当年那个刚上初中,飚着一口伦敦腔的carol和眼前这位依旧是洋味儿十足的温可歆联系到了一起。倒还真是她的疏忽了,其实五官什么的并没有大的改变,只是长高了很多,差不多比她高出大半个头来。 说来也不能全赖她,那时陆柏誉一口一个carol的叫,谁能知道姓甚名谁。等过了这么些年再遇上,她也顾不上使劲瞅着陆柏誉的流水灯般的女伴,那不礼貌,滋味也不好受。 温可歆又说:“上次我陪小陆哥去捧别人的场子,我就觉得你有点眼熟。后来问了小陆哥,才知道真的是你。” 郑方遥觉得真是难得温可歆还记得自己,而记得的原因,和侯静铃一眼便认出自己一样,陆柏誉在中间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不过无论如何,这还算是不错的开始,没准也能像侯静铃那样,时不时招揽一些case来。 最后两人交换了电话号码。分开的时候,温可歆还一再表示,自己刚回北京没多久,朋友少的一个手掌就能数完,等有空了,一定约着吃饭、逛街。 不过接下来的两天,温可歆都没有联系过郑方遥,而她也乐得这样的结果。 冷空气再次袭来的时候,圣诞节的气氛已经在这座城市蔓延开来。 芝麻虽然对始终降落不下来的雪花表示失望,但是却对冯家轩送给郑方遥的那颗全裸蓝钻表示高度的关注,恨不得眼睛都不眨,就光是盯着它看,看出个洞来才罢休。 郑方遥虽然也觉得好看,却依旧视这份贵重的过了份的圣诞礼物为烫手山芋。 芝麻故意瞥她:“不想要就别收嘛。既然收了,就得好好对它,明天就去银行开个保险柜,把它好生装着,放在家里太危险了,万一弄丢了,肠子都可以切了爆炒。” 说起这个接受礼物的问题,郑方遥就觉得头大。 昨天晚上冯家轩说请吃饭,诚意十足的在大厦楼下等它,还抱着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让她想无视他的存在都没可能,最后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像灰姑娘一般蹬上了南瓜车。 好在他还没有夸张到包下整个餐厅,只订了能欣赏美景的极佳位置,然后配了位拉小提琴的师傅,再然后点了一道又一道她喜欢的事物。 都做到这份上了,她也并不是一点都不动容,只是每次看到他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就有种拐卖未成年少年的罪恶感。 冯家轩已经习惯了她这种不冷不热的表现,总想着只要不拒绝,就还是有希望的。 最后他送了她一份礼物,说是明天要陪家人去美国了,提前一天祝她圣诞快乐。 她不要,他坚持要送。拒绝多了,她也不忍心,又见这礼盒的包装并不很突出,大概就是一般的礼物,就收下来。 结果回到家拆开一看,暗红色的绒线里边竟然是一颗全裸蓝钻。她不是没见过漂亮的珠宝,也不是没想过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拥有一颗,只是这样的得到太飘忽了。 她马上给冯家轩打电话,要把东西还给他。 冯家轩一片美意碰上她这么个不见珠宝眼开的女人,差点就付诸东流了,最后他推脱着说,怎么也等他从美国回来再说。 她只能同意。 第二天去银行开保险柜。 竟又那么巧的遇到了陆柏誉的妈妈,李瑶华。 也是来开保险柜的,但显然李瑶华已经忘了她。眼见她是带了珠宝来的,还十分好面子的点头笑了笑。 最初的几年,她倒是想象过这样相遇的画面,是该掉头就走?还是也拿出几叠钞票来像天女散花一样找回当年丢掉的面子。可后来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才发现其实以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都不重要了,因为那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就是一位稍稍有些势利的母亲爱子心切罢了。 她也朝李瑶华笑了笑,然后转身走开。 每一步都迈的那样轻巧,仿佛那段残破不堪的往事早已经随风飘散的无影无踪了。 从银行出来,时间尚早。 郑方遥在街角的快餐店随便吃了些东西。 因为是圣诞节,店里装扮得喜气洋洋的。 她记得,很久以前的陆柏誉,对圣诞节的态度相当的不屑,还就外国的月亮是不是就真的比中国圆的这个问题和刘涌争辩了很久。 想想,那时的陆柏誉,对看不过眼的,总要辩驳上两句,还真是十足的愤青。 晚上的出租车,满满当当的都是人。 郑方遥在路边拦了好一阵子也不见空车。 最后还是正巧路过的孟仲央眼神好,老远就开了车窗朝她招手。 车上果然暖和很多,她吹了好一阵子暖气才缓过劲儿来,问他:“你去哪儿?” 孟仲央笑容可掬:“你们老板邀请我参加你们的聚会。” 她对此表示满意:“那就好,还担心你不顺路呢。” 他说:“这么冷的天,不顺路也可以送送你,大不了给点油费。” 她笑:“就怕耽误了你赴佳人的约会。” 遇上红灯。 他转过头看她,表情还挺认真:“你不就是佳人么?” 她愣了一下,然后点头,笑的花枝招展的。 他也笑了笑,然后从后座拿了礼盒给她。 她有些惊讶:“给我的?” 他说:“一个客户送的,感谢我帮她打赢了官司。好歹今天也算是过节,我就借花献佛了,送给你了。” 她笑眯眯的看着他:“是个女的吧?这我可不能收,辜负了人家一片心意。” 他嘴角明显呈现上扬的弧度:“就一小姑娘,送的东西肯定不适合我。你就好心收了它,才算是没糟蹋她的一番心意。” 她也不是什么处处矫情的人,就说打开来看看,如果合适她用,便收着,不合适,就他拿回去。 可他说马上就到了,还是拿回去再拆的好。 她只好同意。 结果在门口,遇上了关嘉琦和段路容。 同时出现的她和孟仲央显然遭到了段路容的误会,倒是关嘉琦神色正常,只催着赶紧入场。 人还挺多,唱歌的唱歌,喝酒的喝酒,也有好动的,譬如像关嘉琦那样的,已经跑到外边的大厅去跳舞。 孟仲央成了香饽饽,一会儿被拉去搞情歌对唱,一会儿又被一圈人围着猜拳喝酒。 同样不好动,且无人问津的郑方遥和段路容成了全场最闷的人。当然,郑方遥的无人问津源自于在座的大多是女的,而来的男士,都是有主了的,比如段路容,老板背后的男人,自然不会有人敢轻易扑上来。 而让郑方遥没有想到的是,在这样吵闹的环境下,段路容居然还能靠在沙发上歪着脑袋睡着了。等到一点,大家都玩得差不多,准备回家了,关嘉琦才摇醒了段路容。然后一点酒没喝的段路容扶着半醉的关嘉琦,驾车扬长而去。 留下了喝了很多酒却仍然很清醒的孟仲央和一点酒没喝但十分犯困的郑方遥。 车是开不了了,可孟仲央却十分记得从车上把先前送给郑方遥的礼物拿下来给她。然后拦了出租车。 他们并不同方向,她也不是娇滴滴的小姐,她一手拿着礼物,一手抵着车门,告诉他:“不用送了,我自己能回。” 他笑,说:“我就没打算送你。” 她也笑,终于乘车离去。 结果遇上一八卦的司机,笑呵呵的说:“那小伙子看着不错啊,就是不够主动,太不懂女孩子的心思了,说不用了,就真不送了,实在太实诚了。” 她哭笑不得。一路都听着司机絮絮叨叨说着男男女女之间口是心非的小故事,倒也挺温情。 真是夜了,小区的灯暗的几乎看不见路。 郑方遥快到了楼下,才使劲跺了跺脚,唤醒长眠的顶灯。 也许是突来的光线太亮眼,而蜷缩在铁门下的那呼呼大睡的个人又出现的太突然。 她吓了一大跳,差点叫出声来。抚平了急急的心跳,细细看了看那人露在外边的小半张脸,才赫然发现竟然是陆柏誉。 第13章 跟我说爱我(3) 夜这样的深,风这样的冷。 陆柏誉就这样傻傻靠在铁门下,睡着了。 他一贯是讲究的人,竟然也会做出如此不讲究的事情。 灯亮着,又灭了。 郑方遥站在黑暗之中,许久许久。 最后,她给小区的保安打了电话。 看着两个高高大大的保安架着陆柏誉离开的背影,她终于心软了,又让他们把陆柏誉架回了家里。 喝醉了酒的人,身子格外的沉,她好不容易把他弄到了床上,脱掉他的外套,盖好被子。 他大概是真的醉到了不省人事的程度,完全一点反应都没有,任由她摆弄。 她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又给他加多了一床毛毯,才去洗漱。 水温调的太高了,郑方遥往身上抹体霜的时候才发现到处都是红红,烫的发痛。 她傻傻怔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去卧室拿吹风机吹干湿答答的头发。 结果她推开卧室的门,打开桌边的小灯,刚寻摸到放在柜子里的吹风机,就感觉后头不对劲,猛地回身,陆柏誉果然稳稳当当的坐在角落的沙发椅上。 光线不大亮,他的目光有些迷醉,分明是落在她身上,却更像是在注视着另外一个人。 她找不到说词。把一个喝得醉醺醺,而且并不太相熟的人带回家,还安置在自己的床上,怎么看都像是她意图不轨。但问题是,他一直不言语,而她头发上的水珠一滴一滴往下落,又冷又黏。 最后,她拿紧了吹风机,那不太准语气,淡淡说:“没事了那就回去吧。” 可他一动也不动,就只是看着她,仿佛是要看穿个洞来。 她竟也沉得住,把吹风插上电,就开始吹头发。温热的风拂在脸上,耳边满是嗡嗡的声音,然后又把梳妆台前那些瓶瓶罐罐逐一挤了抹在脸上。 动作那样慢,用了那样长的时间。她没有听到他发出的任何声响,以为是又醉晕过去了,可回头再看,他依然是保持着那个姿势和眼神。 她终于叹了气,问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开口,声音温柔的不可思议:“我想找,郑方遥。” 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说:“很多时候,过去了的就再也找不到了。” 他固执的说:“可是你就在这里。” 她只是笑,嘴角扬起的弧度透着那样多的无奈:“可你要找的早已经不是我了。” 他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不管自己是否有这个力气站起,猛地起身,大声道:“你明明就在这里!明明还和以前一样!” 她心里的酸意一下子涌上心头,更多的,是凉意,整个人沐浴在橙色的灯光下,却连声音都是冰冷的:“陆柏誉,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自欺欺人了?真是可笑。你觉得我现在哪一点和以前一样了?你哪次看我不是流露的厌恶的眼神?你不是瞧不起现在的我么?那么你到底在期望些什么?是永远长不大的十六岁?还是永远不变的郑方遥?” 时间仿佛是凝固住了,他们的目光,明明是相互注视着,却硬生生把彼此站成了两个世界。 他一个踉跄,终于显示出醉酒后的疲态,一手靠在衣柜上。 她没有上前半毫,只眼睁睁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出房间,然后彻彻底底消失在属于她的空间,唯有四周弥漫着的淡淡酒味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一切并不是一场梦。 她突然觉得难过。原来,还是会难过。原来那颗经历了从沧海到桑田,已经老得快要停歇下来的心,到如今,还是会难过。 可是难过又有什么用?没有人回的到过去,也没有人能阻止降临在她身上的不幸,一切的一切都在催促着她变化。她从来都得不到老天爷的眷顾,要生存下来,只能将与生俱来的冷漠演绎到极至。 不过就是掉几颗眼泪,不值钱的东西罢了。等睡上一觉,什么都是新的开始,什么都会好起来。只是难得失控的情绪最终将薄薄的泪水汇成了长河,源源不断趟过脸颊,就如断了线的珠子,深埋在衣襟。 太投入悲伤的气氛,让郑方遥很久之后才察觉到陆柏誉不知何时又打了倒转回来,整个人倚在门框上,半笑的表情,看着她:“哭成这样,还敢说不难过?” 她一惊,立马收住了细细的哭声,转过身去擦眼泪。 陆柏誉笑的更开了,却又因酒精上了头,撑不住身子的重量,缓缓靠着门檐坐在地上。 地板微凉,可他不觉得冷。 他突然想起郑方遥在大院里住的那两间小房子。真的很小,暖气也不太好,他在她们家待了大半天,喝了姜汤,喝了酒,可回去还是发烧了。慑于李瑶华的威力,他老老实实在被子里捂了整整两天,还结结实实接受了一顿批评教育。 但他没告诉郑方遥这事,他知道她心思敏感,不愿意她多想,免得伤了神,同时也觉得那样温馨的画面,是什么都换不来的。 后来出国,读了高中,又上了大学,有次冬天,下了大雪,他兴致勃勃的去买鲫鱼,回忆着那次郑桥名做的鲫鱼汤,依葫芦画瓢。其实他的手艺已经练的很好了,可做出来的味道总和记忆中的相去甚远。 他傻傻看着那碗鲫鱼汤一点点失去热气和温度。 也就二十来岁的年纪,衣食无忧,学业优异,天天都该是阳光灿烂,却没来由的伤感起来,连着几天都闷声不语。 甘灏大老远的从波士顿飞过来邀请他去滑雪,他也提不起多大的兴致,结果还把脚给摔断了。 在病房里,甘灏一下就猜中他的心思,说什么像他们这样的人,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唯一能伤到的他们的便只有感情,但伤了也好,总归有那么一次,才显现出在爱情面前,人人平等。 其实他很想反驳一下,说明自己只是不理解她为什么突然消失、不甘心她先转身罢了。可话到嘴边,怎么也出不了口。 再后来,他开始交女朋友,各形各色,长则三个月,短则几天,灯红酒绿的过一阵,从不在任何人身边多停留。 偶尔也会想起她,却只是在午夜梦回,她在翠绿的银杏树下,笑的那样干净,仿佛如同一幅画,嵌在岁月中,犹新。 郑方遥背对着陆柏誉站着,不敢回身看他。 最后,还是陆柏誉先开了口,天经地义的口吻:“我累了,想睡觉了。” 郑方遥心头一触,回过身,不等她开口,陆柏誉又说:“看什么呀?快过来扶我一把。喝了那么多酒,还能来来回回走几躺,我算是厉害的角儿了。” 她竟不禁笑了笑,连自己都觉得突兀,却还故意不动,看着他:“谁让你又回来了?” 他满脸都透着笑:“我不甘心唄。好不容易进了你家的门,就这么走了,谁知道往后你还能不能有这么好的心,把我捡回来。” 她作势要打电话:“我这就把保安叫上来。” 他见她真拿了电话,一下急了,忙着说别,又叹了气,这才说:“你看吧,过了这么多年了,陆柏誉还是拿郑方遥没辙。我就是气不过你当年一声不吭的把我的心拐跑了,特别不负责任。我承认我小心眼,老想着让你也尝尝那滋味。可是你都表现得那么不在乎我了,我还总是眼巴巴的要凑到你面前,好像说了那些刺痛你的话,但是吧,我比你更痛。其实想想,我真是特别混蛋,好不容易又遇到了,还浪费时间干那些蠢事。今天晚上,借着喝多了点酒才敢来找你,就怕你不理我。你不知道,外边可真是冷,这苦肉计太不好演了。好在还有些效果,就算明天发烧了也值了。” 她静静听着,嘴角的笑渐渐扬起,问他:“那你来找我干吗?” 他停了一会儿,重新抬头望着她:“我找你,是要告诉你,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事情,那都是已经过去的了。方遥,我爱你,不想再失去你。” 十年前,陆柏誉说,我喜欢你。是年少情窦初开的美好。 十年后,陆柏誉说,我爱你。是厚厚的岁月沉淀了之后留下的最温暖的字眼。 郑方遥觉得心跳那么剧烈,呼吸那么急促,好像随时都会窒息在这样的气氛之中。 过了很久。 她终于想起去扶他到床上。 他明明清醒着,可还故意不使力,全部让她抗着。 她看出他的故意,正要把他推到床上,却被他抢先一步抱住,一个转身,重重把她压在床上。 她才发现他真的很重,压着她,完全动不了。还没等她伸手推他,他的唇已经吻了下来,她清楚的感受到他唇上传来的炙热。 这一切实在来的太突然了,等她反应过来,城池已经失了一半。 她想要推开他,他的吻却从锁骨上猛地盖上她的鼻梁。 他的眉眼占据了她整个视线,那样的熟悉,熟悉到让她不由得心痛。 她放弃了抵抗,所有的情感都夹杂在细碎的亲吻之中。 她曾错过他,他也错过了她,既然老天爷让他们再次相遇,或者也给了他们不一样的答案。 第14章 跟我说爱我(4) 郑方遥后来想,这一切的发生实在太乌龙了。 前一刻见面还冷脸的两个人在一夜之间,关系发生了三级跳。以至于芝麻手持着钥匙,却只是轻轻一推就入门,兴高采烈的提着两袋食材冲进卧室,然后顿时发出一声大叫,再然后鼓着原本不太大的眼珠子,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她连解释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了。 还是被芝麻闹醒的陆柏誉比她会应对这种突发事件,当然,绝不是夹着被子逃走,而是笑眯眯的冲着芝麻露了个阳光灿烂的笑容,外加打招呼。 芝麻倒也不是平常人的正常反应,来个什么仓皇而逃之类的,而是对陆柏誉燃起了极大的好奇心,也不管他是不是衣衫不整,更别提去留意郑方遥的脸色,笑呵呵的问:“这位帅哥,原来你才是我们方遥的真命天子啊?” 陆柏誉抱拳一笑:“见笑,见笑。敢问你是?” 芝麻轻快地说说:“我是密友。梁芝芝。” 陆柏誉意味深长的点头:“小姓陆,叫我小陆就行。” “那你叫我芝麻。这名字还是大学的时候方遥给我取的。” “你们是大学同学?” “是啊,毕业了我们就一直住在这房子,前阵子我结婚了,才搬到隔壁楼。” 一来一回的说话,郑方遥终于沉默不下去了,一双眼睛瞪着芝麻:“芝麻,你先出去一下!” 芝麻呵呵笑:“哎呀,都忘了你们还没穿衣服呢,就这么聊上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郑方遥更是脸上挂不住,眼里飞了好几把小刀送给芝麻。 芝麻吐吐舌头,连忙把门带上,还不忘和陆柏誉说:“我买了好多食材,中午我们吃火锅。” 陆柏誉十分配合的做了个ok的手势。 郑方遥肺都要气炸了,等芝麻关好门,就要求陆柏誉:“你转过身去,我要穿衣服。” 陆柏誉不听:“都看过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好半天才憋出句:“你流氓!” 他十分好脾气的承认:“我流氓。” 她气结,横了眉眼看他。 他笑的得意,还故意说:“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会以为你在挑逗我。当然,我是不介意大白天那啥的,但是你那密友还在外边呢,咱得注意注意影响。” 她简直想哭:“昨天晚上真不该发善心,把你捡回来!惹了这么大一祸害。” 他这才收了玩意,微微闭上眼睛:“就半分钟的时间。” 她哪里敢浪费这半分钟时间,手忙脚乱的穿衣,还得不时瞄一瞄他是不是真闭着眼,情景滑稽的不得了。等毛衣上了身,本想着狠狠把他揣下床,可见早已过了一分钟,他的眼还闭着,又不忍心了,只说:“好了。” 谁知道他一睁眼就笑嘻嘻地说:“现在你把眼闭上。” 她不明白:“干吗?” 他理直气壮:“就许你害羞啊?我也得保护好自己,万一你见色起心,那我多亏啊!” 她哭笑不得:“谁有那个心思了!我现在就出去,你呢,最好待着这里不出去。” 他摇头:“不行,你那个密友还在外边等着采访我呢!” 说采访,还真一点没夸张。 连自认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陆柏誉都觉得面对芝麻五花八门且离题一万八千里的提问,有点招架不住了。偶尔遇到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情况了,向郑方遥求助。 结果郑方遥还故意说些什么,“我和你很熟吗?”“我怎么知道?”“这个应该问他身边那些莺莺燕燕。” 就在这样恶劣的情况下,芝麻居然最后还能总结出:郑方遥小姐和陆柏誉先生相识于十六岁的花季,却因为一些外部原因使得两人原本应该盛放的感情还处于花骨朵的时候就被掐断了筋脉。好在藕断了还连着丝。十年后又奇迹般的遇上了,这一遇就一发不可收拾,于是就有了昨夜干柴烈火的一幕。从此以后,王子和灰姑娘就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陆柏誉对这个总结十分的满意。 郑方遥终于在这个空档对陆柏誉提出了异议:“就此天长地久了?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 其实也没有说错,不过是在特定的情况下发生了一些控制不住的事情,现代社会,这样的故事,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夜夜都在上演。 可话说出来,气氛都凝住了。 叽叽喳喳的芝麻停了声,连郑方遥自己都被陆柏誉的目光给镇住了。 原以为就此产生了间隙,然后不欢而散。 谁知道陆柏誉突然嘻嘻笑,一把搂着郑方遥:“现在是女朋友,以后是老婆。” 真是足够触动心弦的话了。 郑方遥傻傻愣了很久,最后才推开他,拿了抱枕做掩饰:“耍贫嘴到别处耍去。” 到别处去,是不可能了。 陆柏誉抱着一副安营常驻的态度,刚吃过火锅就和芝麻商量晚上吃什么。 芝麻听闻陆柏誉在外国读书时练就了好手艺,就要求他晚上下厨展示展示。 陆柏誉满口答应,立马就要去超市买菜。 郑方遥完全不是陆柏誉和芝麻的对手,只能被架着逛了一回超市。 谁知道刚挑好了新鲜牛肉,陆柏誉的手机就响了。 他哼哼唧唧了几句,像是不大高兴,挂了电话之后说:“有点事情要去处理一下。” 芝麻对痛失马上到嘴边又飞掉的晚餐表示遗憾。 郑方遥倒没什么,只默默把牛肉又放回保鲜柜里,推着车到方便面架上一番扫荡。 不过中午吃得多,七八点了还不觉得饿。但有些困,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吹着暖气,几乎要睡着。 最后模糊中听到开门的声音。 她以为是芝麻,动也没动,保持原姿势窝着。 结果来的人是陆柏誉。 她许久不听见声响,心生疑问,才缓缓睁眼,看见陆柏誉站在面前,正看着她。 她一下子清醒,端正了坐姿,问他:“你怎么进来的?” 陆柏誉晃了晃手中的钥匙:“你的密友无私奉献给我的。” 摊上这样的密友,郑方遥真是连叹气感慨的心思都没了。 可陆柏誉很高兴,把钥匙放回口袋里,然后问她:“还没吃饭吧?我现在去做。” 谁知道他还会打转回来做饭,她只能老实承认:“你选的那些菜,我都放回去了,没买。” 他刚想数落她。 她立马接着说:“很少在家里吃饭,买了到最后只会是浪费。” 他只好问她有些什么能吃。 她打开了厨房的小柜,里边除了泡面就是罐头,外加冰箱里的几个鸡蛋。 好在陆柏誉的手艺确实不错,连煮个泡面都格外的香。原本不饿的郑方遥,味蕾都被调动起来了。吃了小半碗了,才想起来问他:“你怎么不吃?” 他说:“我吃过了。” 她不再问,低头默默进食。 结果他还特别勤快的把厨房都收拾干净了,她都觉得不好意思了,紧着给他倒了杯白开水以示慰问。 但显然,陆柏誉可不是要这些。看了一小会儿电视就嚷嚷着要洗洗,睡觉了。 郑方遥一伸手拦在他面前,正儿八经的告诉他:“你要睡觉可以回你的家。” 陆柏誉皱眉:“我住我女朋友家有什么问题么?” 郑方遥只好表示:“就这个问题,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谈一下。” 陆柏誉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一笑:“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像昨天晚上那样。那太激烈了,天天来,别说你,我都顶不住。我保证今天晚上很温和。” 郑方遥脸一下就红了,吱吱唔唔着说:“昨天晚上那是意外。” 这一害羞不要紧,等她回过神来,人家陆柏誉已经开始冲澡了。 她敲门让他出来。 这话又说错了,他打开门,探出个头:“你真让我这个时候出来?你可别后悔啊。” 她哭笑不得,只能作罢。 结果他还给她下指示:“给我拿条新毛巾,不然我用你的了。” 她真像是他的小奴婢了,完全失掉了平日里做事果断的风格。 等到美男出浴了,她立马丢了被子给他:“你要睡就睡芝麻的。” 陆柏誉不等她说完,猛地把她横抱起,就往卧房里走。 挣扎也是白搭,不过是多费了点力气。 郑方遥在一天之内,第二次干了同一件乌龙的事情。 她觉得真的很有必要和陆柏誉谈一下目前这个不清不楚的状况,她虽然不是什么三贞九烈的女人,但他这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登堂而上的行为也确实太那什么了点吧?就算她承认,心里吧,确实是有那么点点点点喜欢、在意、放不下他,可事情的发展,怎么也该迅速渐进才对! 只不过她刚想开口说话,耳边就传来了他轻轻的鼻鼾声,这么快就入睡了,想必是真的累了。 她向来给人的印象并不是什么心软的人,可这一刻却半点舍不得把他给弄醒。 她只好安慰自己,既然都已经乌龙了一整天了,也不在乎再多几个小时了,等明天,一定要好好解决这个问题。 第15章 跟我说爱我(5) 第二天上班,郑方遥对芝麻昨天把钥匙给陆柏誉的行为提出了严厉的批评。 车里飘荡着全都是肉包子的味道,芝麻满嘴油光,还没能咽下去,就急着说:“我那不是做好人好事嘛!省得你跑来跑去开门,多麻烦啊!” 郑方遥瞪她:“你才见了他一次就敢把家里的钥匙给他,你也真够放心的!” 芝麻笑嘻嘻地说:“毕业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你和一个男人同时出现在一张床上,我就算再怎么神经大条,也该猜到他对你来说不同寻常了吧!而且我看得出,你们俩就是属于余情未了,一点就着的那种。可是你吧,天生就比较冷漠,万一一个不注意把人家给拒之门外了,到时候哭都没地方。而我,身为你最最亲密的姐妹,绝对有这个义务为你创造一切可行的条件。” 郑方遥哑口无言。 芝麻又咬了一大口肉包子,突地想起了冯家轩,转而开始发愁:“我唯一觉得对不起的人就是冯家轩。给了我这么高的工资,我不但没给他帮上忙,还背地里拆砖。他对你一往情深的,虽然你一直视而不理,可前些天他还花大价钱给你买了那么大一颗钻石!要是得知了这个噩耗,真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反应。” 经芝麻这么一提醒,郑方遥才想起冯家轩这么一茬。好在她除了不小心接受了冯家轩赠送的天价裸钻,也没欠他旁的什么,至于他的‘一往情深’,她从来就没有打算要给回应,所以也还能心安理得。只不过那颗裸钻,一定得尽快物归原主。 可一到公司,芝麻就向郑方遥报告,冯家轩要十天后才从美国回来,然后顺便恭喜她,还可以做那颗裸钻七天的主人。 郑方遥想,幸好把那小东西送到了保险柜里,不然忙碌之余还得担心它是否安全,那就真是一件费神的事情了。 不过论到费神,陆柏誉空一会儿打一通电话来的腻歪行为显然更牵扯精力。连续接了三个骚扰电话后,郑方遥终于对他的号码视而不见,最后他竟然明目张胆的打到办公室来。 接线的是徐涓涓,一下子就听出他的声音,还以为又有什么大case要派给她们公司。结果闻得郑方遥态度相当恶劣的说了几句批评的话之后,立马恍然大悟,抱着茶水杯看着转身过来的郑方遥:“是什么时候的事?也不知会一声,幸好我那会儿没说过损他的话。” 郑方遥头都大了,抓了外套和包就走,敷衍着说:“我现在去机场接人,先走了。拜拜。” 倒也不是要应付什么客户,是关嘉琦的一位师兄,在波士顿做律师,这次回来要处理一些事情,似乎是准备长居美国了。而关嘉琦昨天晚上和舒咏乐到澳洲旅游去了,接机、安排食宿的事情自然落到了她的得力干将,郑方遥身上。 郑方遥到的早,飞机又晚点,她在咖啡厅里坐了差不多三个小时,遇见三五熟人,闲话了几句。 七点的时候,终于等来了关嘉琦的师兄,薛翌。 乍一看,郑方遥觉得薛翌的身形、相貌和段路容到五分相似,聊了两句之后,立马就觉得性格上是南辕北辙。 车子开上机场高速,郑方遥问薛翌想吃什么菜。 薛翌直接报了个地点。 郑方遥以为是他常去的地方,没想到他又补了句:“我老婆和她的律师在哪儿等我。约的六点,这会儿都七点好几了,一去保准先是一顿批评。” 她向来不是表象八卦的人,可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这是个什么情况。想了许多种,最后定格在了离婚两个字上。 还真被郑方遥猜中了,薛翌的老婆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婚离定了”。 而薛翌也没猜错,他的老婆大人从第二句话到第一百句,句句都是数落他的缺点。 但没让郑方遥猜中的是,薛翌的老婆竟然是力天集团的运营总监,萧骁,那个叱咤职场的女强人。而她的律师那么巧的是孟仲央。 真是什么都撞在一块了。 郑方遥觉得自己真不该一时好奇,然后接受了薛翌的邀请,一道吃个便饭,遇上这么一幕。 好在萧骁似乎压根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全副身心都用来攻击薛翌。 薛翌也十分好脾气的一一接受,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着赶紧离婚,所以抱着忍一时风平浪静的心态。 最后,孟仲央这位律师也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因为直到餐馆打烊,萧骁的话还没有说完。 男主角薛翌表示自己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现在已经很累了,需要休息。 萧骁也口干舌燥了,同意明日再战。 可一上车,薛翌的精神头就上来了,问郑方遥:“你和那个孟律师是认识的吧?” 郑方遥想着刚才碍于萧骁情绪高昂,并没有和孟仲央打过招呼,更没有说话,可薛翌却看出他们是相识的,果然做律师的和做她们这一行的一样,都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薛翌认定了这一点之后,又说:“我老婆这次比之前可聪明多了,知道带个律师来撑场面,想要唬弄她就不容易了。” 郑方遥皱眉看他:“你不想离吗?” 薛翌笑而不答。 陆柏誉正巧打电话过来,声音黏黏巴巴的问郑方遥在哪里,在干什么。 她听出他那边吵,知道他也还在外边,便说:“我这有事,你也忙你的吧。” 她并不觉得语气有多么的冷漠,可一旁的薛翌都忍不住表示:“郑小姐,我若是电话那头的人,这会儿一定不好受。” 她闷声不语,最后也没有像薛翌期待的那样,回一个电话给陆柏誉。她向来都是这样的行事作风,要改变,也不是一时能做到的。 结果郑方遥在大堂拿了预先订好的房卡,送薛翌搭电梯的时候,遇上坐电梯下来的陆柏誉。 陆柏誉明显一怔,目光轻轻掠过郑方遥,不带善意的落在薛翌身上。 薛翌又察觉出了异样,连忙对郑方遥说:“郑小姐,今天真是麻烦你了。现在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郑方遥说了“好”,然后帮着薛翌把行李放进电梯里。 陆柏誉这才缓缓走出来,停在一旁,等着郑方遥同薛翌说了再见。 陆柏誉开了车来,可走的时候却是坐的郑方遥的副驾驶位。 车水马龙,灯火辉煌,一个又一个漫长的红灯等得人心都开始变得浮躁起来。 停在第三个红灯前的时候,陆柏誉终于半笑着说:“刚才和几个朋友在打牌,没想到这么巧遇上你。那个人是谁啊?” 郑方遥笑靥如花的反问:“你觉得呢?” 他一时有些语塞,隔了一会儿才说:“对不起。” 她保持脸上的笑容:“干吗突然说这个?” 他慢慢说:“你知道的。” 她有点恍惚的看着那盏圆圆的红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稳住语气:“你连这个都怀疑我,我们确实没有好好坐下来谈一谈的必要。” 他只觉得心地一触,慌忙说:“是我错了,是我的错。我不该动了那样的心思,我只是,只是害怕抓不住你。” 她突然觉得心酸。想起刚读大学的时候,日子清贫可简单明了,银杏树下遇上了于柑佑,也可以谈一场恋爱,甚至委身、被弃、堕胎、自杀。那样的轰轰烈烈,到头来,却也只是被时光抹去了所有,甚至连于柑佑的笑容都不记得了。那么快忘却,是因为不够爱,所以可以不留痕,所以不会觉得痛,不会觉得难过。 但是自从重遇陆柏誉之后,她总是有太多这样或那样许久没有触碰过的情愫。她也慌了,惊异于一段萌芽在十六七岁的感情竟然有如此强大的生命力,是纠结于未完的初恋,还是彼此的不甘心?太多种假设,迷乱了人心。 结果这一迷乱,陆柏誉名正言顺的在郑方遥家住了下来。 二零一零年的最后一天早上,郑方遥终于对陆柏誉下达了逐客令。 列举的原因有如下三点:一、没结婚就同居,有违社会道德。二、同居就同居了,还敢和楼上楼下的大妈大叔混的那么熟,弄得隔壁楼居委会大姐见了她,总问啥时候领证。三、误会领证就算了,楼上计生委的小伙子居然友情赠送了一袋那啥,把她多年竖起来的形象全给败坏了。 陆柏誉对此问题的回答共计两个字,“结婚。” 郑方遥气结。只能第三次放弃这个想法。 第16章 跟我说爱我(6) 晚上陆柏誉带郑方遥去吃虹鳟鱼,五点出发,七点才到。 一早就候着的陆柏誉的那班朋友原本还在打牌,一见他们进屋就嚷嚷着说迟到了,要先罚酒三杯。 郑方遥认得带头闹腾的人是上次在夜总会遇到过的,妈妈桑称他为甘少爷。只不过这次他要显得可亲得多,脸上堆起来的笑容几乎能开出一朵花来,还主动和她打招呼,他问:“郑小姐,还记得我吗?” 郑方遥笑答:“哪能忘记。” 甘灏却故意皱眉,说:“我到希望你不记得才好呢!免得心里记恨我。” 郑方遥觉得这人挺有意思,便说:“要记恨也不能记恨你啊!你最多是个帮凶。” 甘灏又是一阵笑:“起先就觉得郑小姐有意思,这往后可更要多给我机会向你讨教才好。” 郑方遥点头笑,陆柏誉一把拉了位小姑娘往甘灏怀里塞:“你有那么多闲工夫,不如先把你的好妹妹们照顾好。” 甘灏直摇头:“我就和她说说话而已,你这么大反应,小心激发我的斗志!” 结果就为了这句话,陆柏誉在饭桌上领着一众人没少给甘灏灌二锅头。 饶是向郑方遥这样见过不少吃喝场面的人也觉得有些过头了,担心喝坏了会闹到医院。 可甘灏的状态非常的好,喝趴下了几个人之后还特意找上陆柏誉碰大杯。 最终醉得不省人事的反而是陆柏誉。甘灏帮着郑方遥把他抬上车,丢在后座,还十分清醒的叮嘱郑方遥,一定要照顾好他。 郑方遥抬眼看甘灏,才觉得油腔滑调惯了的人,认真起来说的话来的样子越发显得明亮,仿佛是有光围在他的周遭。 她并不记得陆柏誉在高中时代有过这样一位朋友,不过她从来也不是特别了解他的世界和他的生活圈,没准是发小,或者大学同学之类的也极有可能。而无论是什么,他倒真像是关心陆柏誉的。 谁知道刚刚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陆柏誉突然一下子正襟危坐起来,还成了郑方遥肚子里的蛔虫,笑笑的看着她:“甘灏是我发小,小学毕业那年跟他爷爷奶奶去了广州,所以你不认识。” 郑方遥诧异的不得了,缓了缓神,想起那次他醉倒在楼下的事情,又立马明白过来:“你是不是习惯性装醉?” 陆柏誉一横眉:“我装醉是为了能够更好的完成后半部分更重要的事情。” 郑方遥轻笑:“我倒是应该把你直接撂在车外边,免得再上你的当。” 他一个起身,把脸凑到她面前,热热的呼吸和浓浓的酒气全部萦绕在她四周。她没有办法专心开车,只得伸手把他推了回去。 他哈哈笑,得意的很:“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狠心。” 她立马接上腔:“我不和喝了酒的人瞎扯,但总有一天会让你见识见识我的狠心。” 他又是一阵笑,然后说:“往长安街北走。” 她问:“去哪儿干吗?” 他脱口而出:“回家啊。” 她怔了一下,又很快恢复正常,终于渐渐加快了车速。 一如既往的堵车,尤其是在这种人人都涌到大街上来庆祝新一年到来的夜晚。 好不容易到了公寓楼下,郑方遥推了推再度歪着脑袋睡着了的陆柏誉:“陆柏誉,到了,你快醒醒。” 陆柏誉眯了眯眼,一见还在大马路上,吵着说:“怎么在这儿停了?开进车库啊!”说完就从车里翻出一张小卡片给郑方遥,又指了指左边,“从这儿进去。” 郑方遥想着好人怎么也得做到底,何况他现在还喝了酒,也不能碰车。只得依着开进了车库。 可进电梯的时候,陆柏誉直接按下了十九,然后笑嘻嘻的拽着郑方遥的手:“你不是嫌我碍眼,要把我赶出你家么?现在就让你如了这个愿。我们都住这儿,再不用担心楼上楼下那些大叔大婶了。你的一切用品,我已经照着你平常用的那些准备好了,至于从里到外的衣物,都是我亲自挑的,所以你完全不必担心尺码不合。” 她哭笑不得:“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同意?” 他解释:“这个问题我已经请教过芝麻了。她说,不管你同不同意,最好的方法就是先斩后奏。我觉得她说的十分正确。而且我找不到你不同意的理由。” 她耸了耸肩:“或者我会觉得这里太奢华了,是拉大你和我之间的利器?” 他又说:“如果我说我们的公寓是168套里边最小的,而且是我堂兄暂时借给我住的,你会不会觉得其实比起我这个要借别人房子来住的人,你完全是可以俯视我的呢?” 她笑而不语。 他紧了紧握着她的手,领着她出电梯,然后拿出钥匙来开门,从玄关的鞋柜里给她拿了粉红色的棉拖鞋。 等她换上,他又牵着她把屋里屋外看了一边。 如他所说的那样,并不太大的房子,卧室也只有一间,可处处的装饰都流露出低调的奢华。 他电话响,兴许是什么重要的人打来的,移到别处接。 她静静站在落地窗前,怔怔看着被光和烟花照得通亮的天空。 他很快挂断了电话,回身,正好看见她的侧影。 其实她长得并不是特别好看的那种,眉眼之间时常是透着一股清冷气儿,笑的时候也是淡淡的,似乎很难真心的高兴。那次在夜总会,他一进来就见到她了,站在人堆里居然和别人聊的那么开心。他从来都很低调,可那夜却变着法子想找她的麻烦。甘灏开始还不明白,以为他是真的看上哪个姑娘了,他却认认真真说,就是不想让她好过。 没指名,没道姓。但甘灏却懂了,自愿充当先锋,着实把她为难了一番,可最后给她灌酒的还是他。一大杯接着一大杯,她连眼都不眨,脸上也全是笑意,他却难过了,掩饰都掩饰不住。甘灏还在一边笑话他,说什么也没觉得有多国色天香啊?至于这么念念不忘么? 他一下子就火了,摔了酒杯就往外走,难得甘灏手快,也肯放下身段去拉着他。过了一阵子,甘灏要他请吃饭当作赔礼。 他也觉得自己失礼了,便邀了几个朋友作陪。 结果又遇上了她,还在他面前活生生上演了一场两女争夫的戏码。 他是真的生气了,所以即便她就撞倒在他面前,他依旧表现的无动于衷。 甘灏这次再不敢随随便便开他的玩笑,只当作没看到这一幕,嘻嘻笑笑的谈起陆柏友新添的那个小生命,明明也是涉及到了他家颜面的话题,可他一点脾气都没有,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 后来他又找到她们公司来办年庆的活动。 明明是想见到她的,可真的见到了,他又退缩了。也许是因为他没有办法去面对她冰冷却又真实的答案,也许是因为寻寻觅觅了这么久才发觉原来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为他还爱着她。因为爱她,所以见不得她任何一点点的差错,所以容不得别人说她一句不好的话。他这样的痛苦挣扎着,可她却好像过的很好,身边那些形形色色的男人,让他嫉妒到了极点。 最后去找她,也是因为喝了许多酒,横竖是借着酒胆,便有了几分讲真心话的底气。他从来都不是畏畏缩缩的人,可那个时候也担心此时的她已经看不上他的真心了。再怎么骄傲的人,在爱的人面前,永远都像个小孩子。 郑方遥一直没发现陆柏誉在看她,两人都沉默了许久。 陆柏誉终于慢慢走上前,从她身后慢慢抱紧她。 外边的世界那样的喧嚣,而他和她的心却如此的宁静。 他终于说:“我问过芝麻,她说郑叔叔几年前去世了。我知道,那段日子,你过的很不好。不过那都过去了,以后的日子我们会过的很好。方遥,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这样柔情的话,轻轻落在郑方遥的心上,饶是再怎么冷漠的人,也软了下来。她从来不奢望会有人照顾她,哪怕是郑桥名还在的时候,她也总是表现的很独立自强,并不是真的愿意那样,只不过希望爸爸能够放心。后来只剩她一个人,就更没有想过被人照顾了,只觉得世上的事,但凡能一个人完成的,就绝对不两个人。 可陆柏誉给了她这样一个承诺,不论能否到天长地久,至少此刻,她相信他,也愿意接受他的真心。 接受一颗真心的同时,免不了是要踩碎另一颗真心的。 二零一一年正式开工的第一天,陆柏誉送郑方遥上班的全景就被冯家轩撞了个正着。 原本和冯家轩谈笑风生的芝麻不等冯家轩完完全全反应过来就拉着他闪进电梯。 不知情的陆柏誉立马郑方遥:“她不会是搞婚外情,怕被我们撞破吧?” 郑方遥只得回答说:“关于这个问题,回去再给你说。” 第17章 跟我说爱我(7) 在和陆柏誉说清楚之前,郑方遥觉得更有必要和冯家轩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这点芝麻到是贴心,不等郑方遥开口就已经帮她约了冯家轩十半在楼下的咖啡厅见。 时间还有余,郑方遥去了躺银行,把那颗裸钻从保险柜里取了出来。 直到放到冯家轩面前,她也没有再多看一眼。并不是不动心,只不过明白那不属于自己。 冯家轩压根没有正眼去看那红色绒线的小袋子,只说:“没给你点柠檬茶,天凉了,喝些参茶养生。” 她喝了一口才说:“谢谢。” 他看着她的眼睛,说:“梁小姐把你们的事情简单和我讲了讲。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你并不是不接受别人的心意,只不过要看那个人是谁。方遥,告诉我,这么多年,你一直在等他么?” 她有些接不上话,目光滑落在冯家轩西装外套的袖扣上。她很少注意到他的穿着,可今天也发现他这身西服的别致。他刚开始追求她的时候,她以他还太小,即便是穿上西装也像个孩子的理由回绝过他。他信誓旦旦的告诉她,不久之后他会穿着合适的西装来见她,并证明他并不是个孩子。 她并不知道他是如何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定制到这样一套西装,而无可厚非的是,确实很合身,谦谦君子,优雅的绅士。 她伸手抚上那本温热的参茶,轻轻说:“也没有说在等谁。大学的时候我也谈过恋爱,甚至做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可那个人和他带给我的伤害,我几乎都忘光了。这也许是因为不爱,所以连恨都没有。我也想过会重遇陆柏誉,我以为我和他之间的感情只不过是一段过去了很多年的旧事,不会影响到我什么。可是我错了,或者他也错了,我们都低估了彼此的感情。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我都没有办法不去想他。因为我爱他,不想再一次错过他,哪怕到最后我们没有办法走到一起,我也不愿意一开始就放弃。” 他仿佛是有些倦意,但还是努力笑了笑,说:“他真幸运。” 她心里有些堵,不太能拿得准语气,她说:“对不起。” 他摇头:“没有什么对不对得起的。从一开始就是我一厢情愿。” 气氛沉静到了极点。 他又突地咯咯笑了笑:“你放心,我不会因为在你这里撞了壁就改变性取向。我还会喜欢别的女孩的。” 她几乎是在一瞬间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明明是他伤心,却还来说笑安慰她。 他把红色绒线的小袋子重新推到她面前:“这是我送你的第一份,也是最后一份礼物,请你收下,好么?” 她看到他眼里的光,忽明忽灭的,她舍不得再拒绝他,终于点了点头。 芝麻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又开始猛夸起冯家轩的好。 郑方遥再没有打趣她是墙头草,只默默对着满满一盒套餐发怔。 芝麻天花乱坠的说了一通,见她一个表情都不给,终于气馁:“方遥,我发现你最近这样发怔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越来越长,不会是心事太重了吧?” 她连忙回过神,往嘴里扒了几口饭:“我在想晚上活动的事情。” 晚上是有活动,但顶多是个私人饭局,压根不需要她动什么脑子。大概唯一会伤神的人是关嘉琦,因为她最近的精神不大集中,去澳洲旅游回来也没有多大的改善,看样子是发生了点不同寻常的事情。具体原因还待调查,但肯定和段路容脱不了干系。 这不,段路容和孟仲央一进房间,关嘉琦手里原本拿的好好的茶杯都被随意碰了碰她的薛翌打翻了。 弄得一身湿,还好没烫着。 郑方遥跟着关嘉琦去洗手间清洗白色大衣上的茶渍,顺便问她:“薛翌是不是打算贿赂孟仲央,好和萧骁离不成婚?” 关嘉琦却只听见最后几个字,反过来问郑方遥:“离什么婚?” 肯定是涉及到了隐私的事情,郑方遥不再多问,也克制自己不要去猜疑什么。只不过她觉得今天晚上每个人的表现都有些异常。首先是关嘉琦的心不在焉,然后是段路容超乎寻常的自然,连孟仲央的话都比平日要少,尤其是不太搭理她,大概最正常的就属薛翌了,一心一意为了不和萧骁离婚而灌孟仲央的酒。最后,成功的将自己和他一并灌醉了。 关嘉琦要送薛翌,没理由把她和段路容分开,所以送孟仲央的任务光荣的落在了郑方遥头上。 早上是陆柏誉送的她,没开车,正好可以驾上孟仲央的Q7。 她还是第一次开SUV,视线十分的开阔。 孟仲央坐在副驾驶的位子,歪着头,似乎是睡着了。 她也不是第一次处理这样的情况,比起那些喝多了耍酒疯或是没完没了叨叨的人,孟仲央这种类型的实在是让人十分的轻松。 停在红灯前的时候,陆柏誉给她打电话,问她怎么还不回家,口气十足像个家庭妇男。 她告诉他:“有个朋友喝醉了,正送回家呢!” 他又问:“什么朋友?男的还是女的?” 她转头看了孟仲央一眼,他的呼吸很均匀,应该是睡得很香。她说:“女的。” 陆柏誉对此表示满意,但看到郑方遥回到家,无意从手袋里掏出来的裸钻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嚷嚷着问:“这谁送给你的?” 郑方遥又把冯家轩的事情简单给陆柏誉说了一遍。 他听完之后才问:“就是今天早上遇见的那个?” 她点头。 他恍然大悟:“难怪芝麻急急忙忙的拖着他走。原来他是你的爱慕者。” 她笑,故意拿了裸钻在他面前晃:“所以有一件事情你必须要搞清楚。如果某天我觉得你对我不够好了,我随时可以转身走掉,因为还有很多优秀男士排着队等着和我吃饭。” 他瞪了她一眼,突地抢过她手里的裸钻,跑到床边,打开窗户:“我现在就把它扔出去。” 她急得直跺脚:“那可是钱!” 他哈哈笑:“亏得你没说那是你小弟弟送的,不然我就真扔出去了。” 她哭笑不得。 他细细看了看那裸钻,然后说:“质地还算不错。就先放我这儿存着吧。” 这一存,想再取出来,估计是遥遥无期了。 芝麻十分肉痛的表示:“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给我拿去当了买楼呢!” 郑方遥批评她:“你真是掉进钱眼里了。” 芝麻咬牙:“谁愿意天天柴米油盐的这么计较啊!要是我老公能抵得上你家小陆十分之一强,我用得着这么算计么?贫贱夫妻百事哀!” 郑方遥笑:“你们这样才叫真实。至少某些地方不会相差太多。” 芝麻的好奇心立马就上来了:“怎么了?你们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郑方遥瞬间改成往嘴里扒饭:“我下午有个新case要跟进,你自己搭地铁回家吧。” 出发前,郑方遥才发现自己随身的记事本落在家里了,从二零一零年的最后一天出门到现在,整整一个礼拜的时间,她都没有回去过,若不是接了新工作,还不知道什么才会发现。恋爱,果然会把人的头脑给冲昏。 她急急忙忙开车回去取记事本。 上楼的时候遇见问过她什么时候和陆柏誉领证的大婶,大婶好些天不见她,关心着问她:“是不是去度蜜月了?” 她只能撒谎,说是去外地出差了。 好不容易找着了钥匙开门,匆匆开了门,却又找不见记事本。 她向来是有条理的人,这一会儿却找不到东西,只能四处翻翻、看看。 最后在茶几下边的小隔板上看到了。她伸手去拿,用力太大,把旁边的礼盒一并给拨拉了出来。 她不太记得什么时候有的这个礼盒,拆丝带的时候才想起来是圣诞节的时候孟仲央借花献佛送给她的。她没有当场拆来看,回来的时候又遇上陆柏誉,东西就一直搁置了。 是一条项链,桃心的白金架子下有一条链子,上面吊着一颗类似椭型的紫水晶。 显然这不会是一位小姑娘送给一位男律师的圣诞礼物,但孟仲央确实是这么告诉她的,难不成是送错了? 可,这种东西会送错吗? 答案有那么点点惊心动魄。那么是哪里出了岔子? 爱是阳光,被爱是热。她自问不是那种被阳光照射到还感觉不到热的人,可她真的找不到他喜欢她的蛛丝马迹。他们一起吃饭,感觉像是多年的老友,她陪他去参加前女友的婚礼,他在她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失落,甚至在送礼物的当晚,他都没有送她回家。那么,他到底是在哪里表现出了一点点的喜欢她? 她实在想不明白,怔怔看着那条项链好一阵子。直到客户打了电话来问她到哪里了,才察觉到自己的失神。 她又把礼盒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 也许她曾经错过了什么,不过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 第18章 跟我说爱我(8) 郑方遥没想到新客户的case,牵头的人竟然是侯静铃。 跳到新公司,新职务,又加了百分之二十的薪水,说起话来,腰板都挺直了不少,直接就让她先报个预算过来看看,不必省钱。 这样的客户,想当然的讨人喜欢。 于是郑方遥也很大方的请她到北京饭店的西餐厅吃烟熏挪威三文鱼。 谁知道侯静铃会提到陆柏誉,还是一副已经知道郑方遥和他在一起的口气。 郑方遥觉着自己也没多招摇,怎么就传到了别人耳朵里,忙着否认。 侯静铃不以为然:“你以为他们这个圈子能有多大?有一个人知道了就会有十个人、一百个人知道。何况他待你又不像别的女人,正儿八经是在和你谈恋爱。” 郑方遥只能闷声。 侯静铃又悄悄问:“你们怎么好上的?上次在宴会上,还装作不熟?总不能是为了骗我吧?我就说读书的时候看着你们俩有点那什么,结果还让我给你做了一回挡箭牌,可算把我冤死了。现在真相大白了,你就成了一众女人眼红的对象了。” 她觉得夸张,转头看向别处。 正巧见到孟仲央。 餐厅的光线亮得并不突兀,一丝一毫落在他灰色的西装和略显消瘦的面庞上,美食的香气和桌面上白色的郁金香糅杂在一起,格外的撩动人心。 孟仲央显然看见了她,移了方向,往这边走来。款款停于跟前,声音稍显客气:“真巧。” 她想起刚才拆封的礼物,一时有些不大自然,顿了两秒,才解释说:“和朋友来吃完饭。” 孟仲央将目光转向已经摆出最好姿态的侯静铃,微笑着说:“你好。” 之后侯静铃就完全呈现出一副被孟仲央迷惑了身心的状态,待他离开之后,就把话题从陆柏誉身上拉到了孟仲央那里。 想想也是,才财兼备的男人不好找,才财兼备且一表人才的男人就更不好找了。 郑方遥完全理解侯静铃的心情,而要和孟仲央拉上关系,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他当律师,但诉讼这种事情也不能随随便便就能拿来当工具使的。 可侯静铃信心十足,誓要用各种手段去接近这个已经为数不多的金多宝。 倒也不关她的事情。最多是方案谈的累了,闲来喝杯茶的时候多听侯静铃叨叨几句,只不过貌似是一个星期过去了,也没有什么进展。 好不容易到了周五,侯静铃终于收到了一点点回音,说是孟仲央邀请她共进晚餐。她高兴得只差穿着十来公分的高跟鞋蹦跶起来。 郑方遥十分识趣的收拾东西提前走人。 还不到下班的高峰时段,路上的车已经只能缓慢的挪步。 当路灯照进车窗的时候,郑方遥终于接到芝麻的电话,呱呱的问怎么还没到。 郑方遥看了时间,已经六点过半,于是说:“要不你们先吃吧,别等我了,这会儿塞车塞得厉害。” 芝麻说:“连供请了两三个人,你家小陆去英国出差了,再不等你,我这算哪门子过生日呀!” 郑方遥只得陪笑:“生日肯定是生日。他的那份礼物早就给你准备好了,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芝麻大笑,然后压低声音:“不会真的是那颗裸钻吧?哎呀,这多不好,冯总也在这儿呢!可别当着他的面送给我,免得让人家挂不住脸面。” 郑方遥解释:“那是你想得美!他给你找了人,你和张戎看中的那个新建的楼盘可以拿到相当低的折扣。”然后又问:“你请了冯家轩?” 芝麻大方承认:“反正小陆也不来了,不会出现什么尴尬的场面,多个人多份热闹嘛!最主要的是我们老板相当关心员工,我今天一进办公室他就送了我一份小礼物,人家这么盛情,我怎么也得请他搓一顿吧!” 似乎也在理。 只不过自从冯家轩撞破她和陆柏誉的事情之后,她好像再没有见过他。一是她近来不怎么在公司,二是偶尔她在餐厅吃饭的时候也没有遇见过他。芝麻说因为老板级的人物通常会在楼上的高级餐厅进食,之所以以前频繁出现在这一层,完全是受了‘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句古话的祸害。 无论如何,时隔十来天再见到冯家轩,郑方遥的感觉还是挺轻松的,得知年后他将要调往上海分公司之后还鼓励他干出一番成绩来。 芝麻却对这个消息很不爽心,觉得冯家轩走了就再没有人罩着她了。 冯家轩便邀请她一道去上海。 她又猛摇头,一把抓着张戎的胳膊:“现在社会上的诱惑那么多,我去到那么远的地方,我老公很容易被别的女人抢走的。那到时候我可就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了。”然后又想起什么,朝着郑方遥说:“今年过年我和张戎回趟老家,过几天就走了,在我们那小地方也补办个婚礼,就不能陪你了。不过我看你现在也不惜得我陪了。” 郑方遥怕这话影响了冯家轩,瞪了芝麻一眼。可冯家轩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笑笑的拿出盒子里的蛋糕,说:“快点上,许个愿吧。” 最后分道,冯家轩的司机早就在门口候着。 到底还是少见的名车,配的又是翩翩少年郎,冯家轩站在车门边上说再见的时候,还引得几个小姑娘纷纷侧目。 芝麻看了一眼郑方遥的雅阁,于是感叹:“这差距还真不是一般二般的大。” 郑方遥看着冯家轩的车缓缓驶出了几米远,才说:“差距一直有,重要的是你有多在乎,他又有多在乎。” 芝麻见她语气转淡,忙笑着说:“我看小陆反正是不会在乎的,你别跟自己过不去就行!” 和自己过不去? 郑方遥觉得目前还没有太多空余的时间来思考这个仿佛值得思考的问题。 新接的侯静铃的case正在攻坚阶段,往常遇上这样的大单,关嘉琦都会亲自上阵,可她这段时间意志消沉得厉害。倒也不是一个人就处理不好,但作为一个同样体恤老板的下属,郑方遥觉得自己有必要在出色完成工作的时候多关心关心老板的状态。 比如在陆柏誉远飞英国的这段时间,尽可能多的同关嘉琦共进晚餐。 可惜关嘉琦仿佛更偏爱泡夜店。 在第三次接受关嘉琦邀请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提出反对意见:“能不能换个地方?” 电话那头的关嘉琦顿了一下,然后说:“那去喝砂锅粥。” 虽然是不起眼的小店,但却是正宗的鸭血粥,熬得细滑细滑的,好喝的不得了。 郑方遥连着喝了三碗,心满意足的放下碗,才发现关嘉琦面前的粥一点没动。 早知道是这样静谧的氛围,还不如被吵杂的音乐给包围来的好。 郑方遥觉得关嘉琦是有什么话要说,等了很久之后,她果然开口,提起的却是薛翌。 “也不知道萧骁怎么就有这么大的本事,女儿生了两三年了也没让旁人知道,这会儿被师兄抓到了,婚是肯定离不成了。不过他们本来就不像是要离婚的样儿,哪有想离婚的人还是他们这样抓着对方不肯放手的?就是面子上下不来台罢了,心里还是爱着的,这比什么都强。孟仲央肯定也是帮了师兄的,其实就需要这么一个人在中间给倒腾倒腾,可说到底呢,还是得心里有对方。” 郑方遥却觉得挺唏嘘的,说是人生漫长,可又有多少时间能够用来蹉跎?又有多少感情经得起蹉跎?她想到陆柏誉,也不知道他们这样到底算是幸运还是不幸运? 关嘉琦也和她一样发怔,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说:“我分居了。” 口气不咸不淡的,好像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郑方遥惊得说不出话来,可仿佛一切又都有踪迹可寻。她突然觉得难过,说不上来是为了什么。 晚上陆柏誉给她打电话,她还没缓过神来。可她历来不喜欢让旁人看到自己的软弱,只对他说,是工作得太辛苦了。 他说:“那辞了吧。我养你。” 她笑,并不同意他的想法:“要你养我,那以后我还不得看你的脸色行事了。跟丧权辱国似的。” 他们又乱七八糟的聊了一会儿,最后她有些困了,他才无意说,这个点正好动身去开会。 她才想起他那边正是中午,聊了这么久的电话,想必他下午开会的精神也好不到哪里去,突地说:“这么努力帮着他们赚钱,干吗不自己在北京开公司?” 他呵呵笑,解释说:“我得先把他们的经验都学到手!到时候再将他们一军,岂不是更好?” 她又体验了一回‘无商不奸’这词儿。 可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陆柏誉读书时义正言辞的模样。 到底还是变了,不只是他,也包括她。 结果做梦还梦见陆柏誉当了老板的模样,说不尽的意气风发。她却只站在远离他的人群之外,又是叫又是喊,折腾了好半天,他才发现她。而他的眼神就像是在轻轻停留在一个陌生人的身上,然后又轻轻的转向别处。 她少不得被惊醒,怔怔望着天花板上那盏剔透的水晶吊灯许久,又慢慢睡去。 第19章 跟我说爱我(9) 陆柏誉回北京的日子一推再推。 郑方遥手头上的case也进入最后的阶段,忙碌起来,并不会觉得孤单。 关嘉琦的状态迅速恢复至最佳,大约是想把所有精力投入到事业上来。 侯静铃和孟仲央的第一次晚餐并没有侯静铃期待的那样顺利,想象中的烛光晚餐变成了一大堆朋友聚会,但侯静铃一点不灰心,一副非要把孟仲央追到手的架势。郑方遥对此除了表示精神上的支持之外,也实在没有别的能帮得上手的。 小年那天,郑方遥手头的case终于圆满画上了一个句号。 侯静铃请她吃晚饭,刚说了起菜,就接到孟仲央的电话,问这个时候约吃饭会不会已经迟了。 侯静铃高兴地只差从椅子上跳起来,朝郑方遥使了好几个得志的眼色之后才故作镇定的说:“确实有点晚了,而且我现在和方遥在一起,都已经点好菜了。” 孟仲央说:“这样啊,那下次吧。” 刚刚摆了高姿态的侯静铃立马又反悔了:“要不你过来吧,我们在易宴。” 这么一邀请,孟仲央却又说:“那不太好吧,你们小姐妹也难得聚一聚。” 侯静铃急了:“我们经常在一起的。你来吧,反正都认识,没什么不好的。” 郑方遥在一旁笑,等侯静铃说服了孟仲央,才慢条斯理的说:“你这么积极的,什么先机都占不着。” 侯静铃招手叫服务员过来多写两个菜,然后解释:“管他什么先机不先机的,我只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郑方遥又问:“那请问需不需要我这个电灯泡回避一下?” 侯静铃想了想,说:“你不能走,你这一走,他还以为我开始是骗他的呢。” 话音刚落,郑方遥的手机就响了。掏出来一看,是陆柏誉。 她以为他还在英国,便问他:“吃早饭了吗?” 他兴致很高的告诉她:“我刚下飞机。你在哪儿呢?我过去接你。我好饿,想吃火锅。” 她觉得惊奇:“你不是说后天才回来吗?” 他笑嘻嘻地说:“给你个惊喜。怎么样?你现在在忙吗?忙也得吃饭呐,在哪儿呢?” 还真不是她有意要回避了,遇上这样的情况,侯静铃也十分理解的表示:“显然男朋友比我重要。你去吧,一会儿我给解释解释,洗脱我说谎的嫌疑。” 郑方遥又闲坐了半个钟,结果出门的时候正巧遇上孟仲央。 他穿了一件黑色的休闲外套,她没注意到他,还是他先停住了,开口问:“你不吃饭了吗?” 她抬眼看他,心里还有点小突兀,顿了一下才说:“有点事要先走。” 他“哦”了声。 她一时也没有什么别的话可说,挥了挥手。 他正儿八经的跟她说了句“再见”。 结果就这么一幕还被刚开车到门口的陆柏誉给看见了,不等郑方遥把安全带系好,就笑嘻嘻地问:“刚才那个帅哥是谁啊?” 郑方遥故意给他白眼:“你问这个干吗?” “我关心你呗。” 郑方遥斜眼看他,却转移话题:“你是不是在那边过的太好了?好像长胖了。” 陆柏誉一脸不信:“得了相思病的人怎么可能长得胖!” “油腔滑调!” “你是不是忘了件事?” “什么?” 陆柏誉把脸伸到郑方遥面前:“这么久没见,你是不是该先亲亲我?” 郑方遥脸一红,推了他一把:“你正经点行不行!开车呢!注意安全!” 他更得意了:“你害羞呢?那行,等回家了再行大事。” 她不理他。 他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暗红色绒线的小盒子给她:“送给你的礼物。” 她猜到是首饰一类的东西,但还是问他:“什么?” 他看了她一眼,说:“项链,特意去安特卫普买的,不比那谁谁的可颗裸钻差。” 她忍不住笑意,缓缓打开盒子。真是说不出的精致,一颗切割面极多的大钻石嵌在两个桃心形状的白金条之间,而白金条上又分布着大大小小不等的细钻,链子也全是小钻石连接而成的。 她几乎是咋舌,好半天才说:“干吗买这么贵的东西。” 他回答:“男人嘛,不能在情敌面前掉了面子呗!” 她哭笑不得。 他开始哭穷:“我现在已经身无分文了,所以以后一日三餐你都得管了。” 越是冷的天气,火锅店的生意越好,虽然不是什么大饭店,可铺子里都坐满了人。两人等了一会儿才轮上座位。 陆柏誉说起在英国的事情眉飞色舞的,郑方遥听着,然后三两句的附和一下。 他们本来就来的晚,加上吃的慢,到最后店里就剩下三两桌了。 陆柏誉去洗手间,郑方遥便叫了服务员来埋单,刚从包里拿了钱出来,就见两个酒气熏天的男人朝她这个方向走过来。 她觉得眼熟,还没等想起来到底是姓甚名谁,就已经听到稍高些的男人大声说。 “呦!这不是那谁吗?” 另一个胖些的人提醒着:“叫郑什么的。” 高些的人想起来了:“对!叫郑,郑方遥。” 郑方遥不想惹事,放了几百块钱在桌上,起身准备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高些的人猛地拍了下桌子:“怎么?想走?” 火锅店老板见这情势不妙,连忙走过来圆场:“两位有话好好说,那边有收拾好了的桌子,要不咱去那边坐。” 胖些的人不耐烦的推开老板:“没你什么事,这是我们和这娘们的私人恩怨,你最好给我滚远点。” 陆柏誉从洗手间出来,见着这架势,快步走过来,站到郑方遥前面,问:“怎么了?” 胖些的人扬声问:“你又是哪根葱?” 不等陆柏誉说话,高些的人笑眯眯的说:“这还用得着问,肯定是这小骚娘们新调上的凯子。” 陆柏誉显然已经生气了,手一紧刚想挥拳上去,却被郑方遥拦住:“我们走吧,别理他们。” 陆柏誉忍下气,拉着郑方遥要走。 高些的人却还不知轻重:“你小子还挺听话呐!这娘们跟过的男人数都数不清,这样的破鞋你还当宝贝!真是个傻子。” 陆柏誉大怒,甩开郑方遥的手,一拳上去狠狠打在高些人的脸上。陆柏誉力气大,加上那人喝了点酒,稍稍没站好,就撞在了另一张桌子上。 东西撒了一地不说,其他桌的客人也都纷纷离席。围观的围观,走人的走人。 老板连忙打电话报警。 胖些的人见同伴受欺负了,也不顾自己有没有这能力,就往陆柏誉身上扑,倒像是要把他扑倒在地。 陆柏誉只轻轻一闪,那人就撞在了墙上,又弹回撞在桌子上,乱七八糟又是一片狼藉。 高些的人这时已经站起来了,一手捂着往外冒血的嘴巴,一手指着陆柏誉:“你他妈的知不知道老子是谁?居然敢打我?信不信我让你见不着明天早上的太。” 陆柏誉不等他把话说话,一脚踢在他小腹上:“这城里头像你这样的人,我见一次打一次。” 话说话,陆柏誉问老板:“是不是报警了?” 老板怔了一下,然后猛点头。 陆柏誉也不急,从钱包里掏出一叠钱放在桌上,完全变回了彬彬有礼的口气:“这些赔偿你的损失,让你受惊了,不好意思。” 郑方遥觉得心里有点燥燥的,随手来开了椅子坐下。 没过一会儿,110来了。 声势浩大,警笛的声音由远至近,最后进来五六个警察。 高些的人捂着肚子做出一副痛苦的模样迎上去:“警察同志,您可算来了,要再来晚点,肯定要出人命了。” 为首的警察看了看现场,最后把目光落在完全没有受伤的陆柏誉身上,扬眉问:“你打的?” 胖些的人这会儿也开始添油加醋:“就是他,下手老狠了。” 陆柏誉狠狠瞪了胖些那人一眼,然后看着警察:“是我。” 这样的傲气倒让为首的警察觉得有些眼熟,沉思了一下,说:“先都带回警局吧。” 带回警局也不会有什么后续报道,这一区归夏正楠管,就算不归夏正楠管,他报了自家的身份,也断不会有人不知好歹去为难他,何况这事本来也不是他挑起来的,他的动手,解释起来,纯属于正当防卫。只不过浪费了少少的时间做了个笔录,从警局出来也才不到十一点。 可心情肯定是免不了要受到影响的。连想在拦辆出租车去火锅店取回自己的车,都十分的不顺畅。 陆柏誉终于觉得有些燥热,拉了拉有些紧的衣领。 路灯很亮,从高处映照下来,两人的影子各分一边。 郑方遥默默说:“那两个人之前是我的客户。我们之间是发生过不愉快,但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陆柏誉顿了一下,侧头看她,说:“不如换份工作吧?” 她抬眼,看了他许久,轻轻笑了笑,说:“终于还是觉得折了你的面子了吧?可我的过去就是这样,你之前不是也这样以为的吗?陆柏誉,我不是十年前你认识的郑方遥,也不可能再回到那个样子。我还没告诉你我读大学的时候堕过胎,还自杀过,知道了这些以后,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编织的梦都破了呢?” 他没动,只怔怔看着她。 她最后说:“我们继续在一起,只会发现对方都不是最初想要的模样,所以,分手吧。” 第20章 跟我说爱我(10) 公司的氛围明显没有往日那样轻松、和谐,加上临近年底,关嘉琦布置下来的去香港出差的任务迟迟没有人愿意接手。 最后还是刚刚整理好昨天完工case的郑方遥表示自己愿意去。 关嘉琦体恤她最近着实辛苦了,没同意。 郑方遥笑嘻嘻的说:“公费旅游这么好的差事怎么就不肯给我呢!” 也许是因为郑方遥并不常这样笑,关嘉琦觉得透着种说不出来的异样,想了想,便说:“那我们一块儿去,来个年底大扫货也不错。” 倒真像是去旅游的,两人坐了最快的一班飞机,快降落的时候,郑方遥才想起手机的充电器没带。 也不算是太糟糕的事情,在高科技支撑整个世界发展的当今社会,别说充电器,就是手机也可以分分钟买个新的。 一出机场,拦了车直接就往四季酒店。 郑方遥想想都觉得肉疼,拐弯抹角的提醒关嘉琦,大可以不用住的这么豪华。 关嘉琦很淡定的表示:“一切食宿的费用都有人负责,放心。” 晚上,她和关嘉琦由专车接送至餐厅,还有服务生在候着,又从餐厅的后门进入到真正要进餐的the krug room 。真是奢华至极,她环顾了四周,只见到十二个座位。坐了七个位,还剩五个。 落座没多久,东道主就现身了。 她觉得很眼熟,想了想,记起是前些日子力天集团办的那场晚宴专门接待的李恪。 此等的人物,与这样的奢华自是相配。 三人喝了不少Krug香槟,聊的话题十分的轻松,气氛很好。 回到酒店,刚刚进了电梯,关嘉琦就问郑方遥,知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和李恪的关系这么好。 这样的问题,更像是希望找个倾听心事的人,一步一步引出主人公想要叙述的故事。 只不过这个故事有点长,直到关嘉琦躺在床上几乎睡着了,她才完全明白过来。叶秋和段路容以前是恋人,可后来分了,段路容和关嘉琦结了婚,叶秋也失踪了,等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是李夫人,而叶秋因为车祸,对以前的事情只有很零散的记忆,李恪帮助她寻找过去的过程中得知了段路容和关嘉琦。再怎么伟大的丈夫,也绝不会甘愿自己爱的女人总是沉浸在过去的痛苦记忆中,所以李恪选择把段路容从叶秋的过去中抹去。 她觉得自己大概已经将关嘉琦和段路容分开的原因理了出来,说到底就是自己爱的男人总也放不下过去的恋人,到最后实在是累了,再也没有办法继续装傻的过下去。 郑方遥坐在床边,看到对面躺着的关嘉琦眼角处有一两点泪光,连睡觉的模样都是不快乐的,可见爱情确实是折磨人的。她突然庆幸自己快刀斩断了和陆柏誉之间的那团乱麻,再还没有投入所有感情进去之前抽身,怎么也不至于遍体鳞伤。 可她睡不着,站在巨大的落地玻璃前眺望着维多利亚海港的璀璨灯火,心里燥燥的。 她想起手机的事情,去包里翻了出来,一看,电池已经耗尽自动关机了。不是不承认自己还是在期待,只是天意如此,半点抗拒不得。也好,少了念头,总能睡得安稳些。 第二天去买电板,装上机,还真有好些人找她。匆匆把来电和短信都翻了一遍,都是些琐碎的事情,并无大碍。 关嘉琦见她在翻手机,添了句:“先给那位报个平安,这么久找不着你,肯定一直挂念着。” 她怔了一下,也没解释什么,只是笑了笑,然后把手机放回包里。 因为关嘉琦的白话讲的十分流利,所有case谈的很顺利,客户又追加了不少投资,并提出不少新的要求,这使得原本三天的行程一下子翻了倍。 关嘉琦掐指一算,大年三十才能回去,想了想,干脆决定不回北京,到珠海过年,然后又让郑方遥先回去。 其实郑方遥在这里也没帮上多大的忙,可她不想回北京,只好假托说想在香港多玩两天。 关嘉琦终于察觉出了问题的关键。 晚上到峰景餐厅吃饭,对着无敌全维港景,拐弯抹角的问起陆柏誉。 郑方遥正在吃蚝,一大块都在嘴里,慢慢细细咽下去,又喝了小口R.D.香槟,才淡淡说:“分手了。” 关嘉琦并没有震惊,只笑了笑,又说:“闹闹分手才好,那是代表在乎,总比从来不闹的强。” 郑方遥说:“我们不适合。” 关嘉琦问:“哪方面?” 郑方遥十分平静的表示:“哪方面都不适合。” 关嘉琦笑了一阵,说:“别人都说我和段路容很适合,可到最后还不是散了。” 郑方遥看了她一会儿,默默说:“可你还爱他。” “得不到回应的爱,总有一天会消失的。” 所有的事情,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可只要存着这样一个念头,总会让自己变得坚强一些。 最后,关嘉琦劝她:“到底是觉得自己不够好,还是怕抓不住什么?青春都过了一半了,怎么也得放纵自己的感情一次吧,至少等到人老珠黄的时候,想想,还曾这么努力的爱过。就这样放手了,不会觉得可惜么?不要苦苦等着他先来找你,也许他现在也在等你的电话。男人嘛,很多时候也是要面子的。既然是相爱的,你哄我,或者我哄你,又有什么区别呢?” 搭缆车下山的时候,郑方遥坐在最后边靠窗的位子,窗户微微开着,夜风凉凉的。关嘉琦坐在最前面,似乎是有意要空出私人空间来给她。 她想了很久,终于把手机拿出来,信号不太稳定,打了两次都接不通。她想着算了,刚把手机放进包里,却又重新拿出来。这次接通了,可对方的状态是关机。她仿佛是赌气,手指按在关机健上,可还是理智的,没有按下去,只把它重新放回包里。 一切又像是恢复到了最初,工作才是生活的主导,感情这种东西,还是锁在心底最安全。 关嘉琦不再说什么,只在空余的时候带着她大街小巷的逛。每每回到酒店算账,她又大呼肉痛,不过无论怎么痛,都比心痛好。 大年三十郑方遥独自回到北京,大雪依旧没来,天气还是那样的干燥。 城市里新年的气氛倒是好,满街都是大红大红的,出租车司机见她拎了大箱小箱,以为她是在外地工作,赶回北京过年,猛说些团圆的好话。 其实芝麻早两天就回老家办喜酒了,今年连一起吃饺子看春晚的人都没了。 可她不能觉得孤单。 拖着行李箱到楼下的超市买了肉和菜,回到家,先把行李收拾了,然后简单打扫了卫生,然后揉面,包饺子。 最后端着热气腾腾的饺子等着春晚开播。 芝麻给她打电话,笑嘻嘻的问她是不是和小陆在一起过大年,她却说今年的春晚挺好看的。 是真的好看的。一个不认识的姑娘抱着把吉他往偌大的舞台一坐,轻弹清唱,字字句句都撞在心口上。 她想起很久以前,家里穷,最高兴就是过年,也不是有什么特别丰盛的食物,至多有半只鸡,两个素菜,再来一大盘韭菜猪肉饺子。她和郑桥名边吃边看春晚,每一个节目她都不愿意错过,一定会守到十二点,那时年纪小,总觉得新的一年到了,他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后来这些年的春晚,她也会一直守着,哪怕节目再乏味,她也能发笑。其实就是想找回那时的感觉,有爸爸,有一颗怀揣着希望的心。 她终于忍不住落泪,蜷缩在沙发上,瑟瑟发抖。 右下腹猛地开始疼痛,刚吃进去的饺子在胃里不停的翻。她推算着应该是阑尾炎又犯了,之前也疼过,可没在意,没想到这会儿出了状况。她找了止痛药吃,可不管用,实在疼得厉害,额头和后背不停的冒汗。 她随便披了件外套,拿了些钱和手机,准备去医院。 可真是寸步都难行了,刚打开了门,又痛得蜷缩在墙边。 楼上的大妈下来倒垃圾,见她这状况,急急忙忙拨了120,直接送到了医院。 她几乎痛晕过去,也不太记得什么,只模模糊糊感觉上了救护车,然后又进了手术室。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病房里,麻药的效果已经逐渐散去,右下腹的疼痛牵扯到了神经,一阵阵的痛。 她没有力气摆动四肢,扫视了一遍病房,只觉得条件实在是好。外边应该还有间房,这屋里摆了张欧式的皮沙发,玻璃茶几上放了一束开的极好的百合,四十二寸的液晶电视挂在墙上,墙纸的褶皱花纹更是精贵的让她不得不为荷包又肉痛了一把。楼上大妈虽然是好心,但也不用把她安排在这种病房吧!简直是不想让她过好这个年! 她正愤恨着,突然听到门外有说话的声音,她想挺清楚在说什么,可声音很细很小,像是怕打扰到她。然后是开门的声音。 她微微侧了侧头,想看清楚走进来的人是谁,却看见了陆柏誉。 第21章 指尖的星光(1) Chapter 3 指尖的星光 你就像指尖的星光 让我看见永远触碰不到 当我开始知道 已经来不及了 郑方遥少不得觉得惊奇。又有好些天不见陆柏誉,只感觉眼前的人少了平日里的那份不羁,像是被霜打了,没有精神,眼里还带着忧虑。 她又觉得尴尬,之前说了分手的人却突然出现,却是这样的情景,怎么看她都处于弱势。她想起身,稍稍一动,伤口要命的疼。 陆柏誉上前,扶着她的肩,牢牢固定在床上,不许她动,嘴上没好话:“身上动刀子了,还敢乱动,怎么这么不知轻重。” 她没有力气和他辩,也不让自己和他对视,甚至不开口说话,只看着别处。 他有些愠怒,最终却又软下去,渐渐松开手,叹了口气,默默说:“方遥,咱能不这么折腾么?” 她鼻子一下子发酸,眼泪顺着眼角落在枕头上,瞬间晕开一片,兴许真的是伤口太疼了。 他伸手,温柔的抹去她眼角的泪,然后把她的头拨正,面对面的看着。 因为刚做完手术,她的脸色不好,眼睛也有些浮肿,他说不尽的心疼,告诉她:“以后别那么轻易说分手了,好么?”然后在她眼帘上落下一吻,又说:“我很想你。” 她仿佛是有些孩子气:“想为什么不找?” 他笑了笑,挠了挠鼻子,说:“我被关在公安局的小黑屋子里了,连电话都打不了,怎么找。” 她不信。 他解释给她听:“还不是我爸。都不知道他的消息怎么这么快,那天晚上我还没来得及拦车去追你,就被逮回去了。身上的东西都被没收了,我都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最后还是夏正楠亲自过来跟我说,是我爸爸的意思,目的是让我好好反省,确保以后不再出现打架斗殴的行为。” 她问:“你爸这么严厉?” 他认真点头:“何止严厉,简直就是狠。连电话都不给我打,就怕我找长辈压他。下午才给我放出来,说是晚上家里吃团圆饭,不能少个人。” 她还是不信:“你真的在警察局过了八天?” 他说:“这事没几个人知道,太丢人了!你要是还不信,我这就给夏正楠打电话,让他给做个证。”说着就掏手机。 她一手把他拦下:“这会儿正一家团圆呢,别打扰他了。” “听你的。”他把手机撂在一旁,又说:“我不敢打电话,怕你不理我,就直接来找你,结果一下车就看见你被抬上救护车。真的吓死我了。幸好还只是急性盲肠炎,刚才医生给你动了手术,以后都不会再有事了。” 她也觉得自己被抬上救护车的事情挺戏剧性的,笑了笑,想起了什么,顿了一下,说:“那天晚上我跟你说的事情都是真的。大学的时候,我交了一个男朋友,我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他和另外一个女孩走了,我去堕了胎,爸爸在那段时间从楼上摔下来死了,我真的觉得自己过不下去了,就割脉自杀。是芝麻把我救回来的。” 那些曾经以为永远过不去的伤痛,到现在再说出来的却是那样的云淡风轻。仿佛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人生很小很小的一部分,甚至微不足道。 陆柏誉抚摸着她的脸颊,竟有些拿不准语气:“我并不是在意那些事情,只是在意你因为那些事情而受到了伤害。方遥,我只是担心你太辛苦,我只是害怕你的工作对你的要求太多,我只是想让你轻松一些。” 她摇了摇头:“目前为止,我觉得我的工作带给我的快乐远远大于别的。我和同事们都相处的很好。” 他只好说:“你要是累了,一定要告诉我。” 她点头,又想起什么,问他:“现在几点了?” 他看了手表:“快四点了。” 她仿佛有些懊恼:“春晚结束了。” 他觉得新奇:“你喜欢看那个?” 她点头:“以前总和爸爸一起看。” 他理解她的感情,说:“重播的次数很多,现在你先休息,明天我陪你看。” 他给她盖好被子,关掉了房间里大部分的灯,只留下外间的一盏。然后从橱柜里拿了一床被子铺在沙发上。 她怕地方太小,他又挺高,缩着不舒服,便说:“要不你睡床上吧。” 他笑嘻嘻的表示:“我也想啊,但是你刚动了手术,万一我忍不住,一个翻身压到了伤口怎么办。” 她倒把这点给忘了,一阵脸红,急急说了晚安。 他笑,在沙发上躺了一阵后,突地叫她名字。 她还没睡着,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听到他说:“新年快乐。” 房间里并不全黑,有柔和的黄色光线从门外洒进来,一切都是如此的静好,让人舍不得呼吸。 她过了许久才给了他回应,轻轻柔柔的四个字,“新年快乐。” 第二天,郑方遥还是自个儿看的春晚重播。 因为还没到六点,陆柏誉的手机就响了,是个女声,大约是他堂妹,仿佛是通风报信一般,告诉他,家里有人发现他一夜未归,让他趁着事态还没有扩大前,赶紧回来,毕竟是大年初一,长辈的讲究多、排场也多。 饶是再怎么不定性,这个时候,他也不敢造次,给郑方遥解释,说回去看看。 结果到了上午十点,侯静铃竟然捧着一大束花出现了。 郑方遥只觉得惊奇,问她怎么来了。 侯静铃又是可气,又是可笑,寻了花瓶把花插好,慢慢说:“还不是你那男朋友。找了一圈人,都觉得不合适,最后找到了我,说你一个人在医院,怕你无聊,让我来陪陪你。你说有这么着的吗?大年初一的就让我来医院探病。” 郑方遥感叹:“你怎么这么听他的话?” 侯静铃解释:“我那不是有个项目卡壳了,需要他给帮个忙嘛!谁知道他这么会利用资源,真正是适合经商的人。”她把花瓶摆在床头,又说:“不过反正我爸妈都去新加坡姨妈家了,我一个人,闲着倒也是闲着。” 郑方遥想起孟仲央,问她:“你的孟律师呢?不用陪他?” 侯静铃说:“他前几天就回西安了。” 郑方遥打趣:“你怎么没去?” 侯静铃作势要敲她的头:“你这小嘴越来越不饶人了。”口气仿佛有些无奈:“我们俩现在又没有定下什么,指不定他压根没往那方面想,多半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郑方遥怔了一下,又听到侯静铃说:“我马上就二十七岁了,没有大把青春可以挥霍,他现在没有女朋友,也就表示我还有机会。有机会的事情,怎么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放弃。” 光是执着这一个特性,郑方遥觉得自己应该向侯静铃好好学习学习。 侯静铃在医院陪了郑方遥一天,晚上九点多,陆柏誉来了,她才离开,在叮嘱陆柏誉尽快办妥自己那档子事情的同时还不忘说两句嫉妒郑方遥的话:“我现在才明白,原先情书那事完全是我给你做了挡箭牌,你都不知道,那会儿学校有多少女生朝我飞小刀子。等你们结婚那天,必须多敬我几杯。” 陆柏誉大笑:“到时候找你当伴娘,然后给你整一打帅气多金的伴郎,万绿丛中一点红,你看怎么样?” 侯静铃十分满意的表示:“这还差不多。” 郑方遥在医院住了三天,终于呆不下去了,嚷嚷着要离开。 因为还是病人,陆柏誉对她提出来的要求几乎是有求必应,回到家,一丁点活儿都不让她碰,实在赶上他有事不能照料她,就把侯静铃搬出来。 侯静铃虽然对此表示牙痒痒,但还是随叫随到。 假期结束前一天晚上,陆柏誉为了表示对侯静铃的谢意,特意请她吃饭,顺道邀请了好几位有为青年,并悄悄告诉侯静铃,大可以随意挑选。 侯静铃终于感觉到自己的付出有了不错的回报,可明明对方的条件都很不错,奈何整个进餐过程,她就是提不起兴致。 最后在回程的路上,侯静铃终于表示:“看来我心里真是放不下孟仲央了。” 陆柏誉还不知道孟仲央是何方神圣,郑方遥担心他想起是之前他遇见过的送过她回家的人,便说:“一个律师,正儿八经的有为青年。” 他‘噢’了一声,又开玩笑说:“你魅力这么大的,他不可能不对你动心吧?” 侯静铃随口便说:“我魅力这么大的,也没见你对我动心呐!” 陆柏誉一笑,说:“我美女见得太多了,眼都拙了。” 郑方遥想了半天才觉得这话不对,伸手捏陆柏誉的脸颊,力气有些大,疼得他直叫唤。 侯静铃忍不住抗议:“要打情骂俏回家自便,在我面前这么着的,是故意气我的吧?” 郑方遥不好意思,忙得松手,陆柏誉揉着受伤不轻的脸颊,笑嘻嘻的说:“我有直觉,这个孟,孟什么?” 郑方遥说:“孟仲央。” 陆柏誉说:“对,这个孟仲央已经在磨刀,准备霍霍向你发动进攻了。” 第22章 指尖的星光(2) 郑方遥觉得陆柏誉在某些方面,有预知的能力。 比如说,在他表示孟仲央会对侯静铃有所行动没多久,她就接到侯静铃的电话,完全一副抑制不住兴奋心情的口气告诉她,晚上孟仲央邀请她看电影,还是今天凌晨才上映的那部《将爱》。 她对此表示恭喜,并提醒侯静铃见到孟仲央之前,先把自己的口水擦干净,别吓坏了人家。 结果刚挂了电话,陆柏誉就打进来了,说晚上去看电影。 她问:“《将爱》的首映么?” 他说:“你想去看明星?那我现在去弄两张票。” 她忙说:“我不想,只想欣赏电影。” 他亦赞同。 她本来想说孟仲央也约了侯静铃去看这部电影,但想想这么多影院,也不见得就能遇得到,便把话咽了回去。 谁知道竟这么巧,能遇上。 还是陆柏誉一个眼尖看到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侯静铃,然后迫不及待的拉着郑方遥走过去,想要把她身边的男士看个清楚。 郑方遥以前到没有发现陆柏誉这样的八卦,一双眼上上下下把孟仲央看了个通,才笑眯眯向侯静铃说:“这么多电影院,我们都能遇上,可真是巧。身边这位不给介绍介绍?” 郑方遥没想到陆柏誉已经忘了孟仲央,不过那次在饭店,他也只是看见了孟仲央的侧面,不记得倒也好。 侯静铃对这样的会面显得很兴奋,说:“这就是孟仲央。” 陆柏誉十分配合的表示:“原来这位就是孟律师,在下陆柏誉,久仰你的大名,今日得见,实在有幸。” 真真像是武侠小说里的说词,却被陆柏誉演绎的活灵活现,郑方遥几乎要笑场,又听见侯静铃说:“小陆,方遥的男朋友。” 一直保持着绅士风度立于一旁的孟仲央微微笑了笑,终于开腔:“陆先生和郑小姐真是一对璧人。” 这样的话,到了陆柏誉这里,十分的受用。所以他赠送了一大盒爆米花和两大杯可乐以供侯静铃和孟仲央看电影时享用。然后趁着播放电影宣传片的空挡凑到郑方遥耳边,像是怕被坐在后两排的孟仲央听见一般,细细声说:“我跟他,气味不相投。” 郑方遥想了一下,说:“你就只和你那些朋友投契,旁人怕是都看不惯。人家是正儿八经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天不容易。” 陆柏誉又笑:“在你心里,横竖我就是不劳而获的代表。真该把我受苦受累的日子拍下来,也让你看看我付出过什么。” 郑方遥不信他,把怀里的大盒爆米花塞到他手里:“不明白你买这么大一盒干吗,还非得送人家一份,吃不完不是浪费么!” 他往嘴里送了几个,解释说:“我这不是为了表示友好嘛。再说了,看电影不是就应该吃爆米花,喝可乐么?” 她不理他,拿着可乐杯小小吸了一口,气泡太多,实在不是她喜欢的。 电影已经开场,他又凑到她耳边,小声问:“你和孟仲央很熟?” 她没听清,侧头看他:“你说什么?” 他说:“一会儿我们要不要先撤?不耽误他们去进行别的活动?” 这个想法,和侯静铃不谋而同。 没等电影里的文慧和杨峥那个一发不可收拾的吻结束前,郑方遥就收到了侯静铃的短信,让她和陆柏誉一会儿自动闪人,别再坏了她的好事。 结果文慧还没越过沙地去寻找到大海的声音,陆柏誉就拉着郑方遥离场了。 其实电影也快结束了,而她一贯不愿意费太多的脑筋去臆断故事里太过朦胧的结局,只是忍不住唏嘘,有些东西,果然还是停留在最初的美好来的更让人舒坦。 陆柏誉却在这种气氛下表示:“为什么第一个故事看上去像是生硬的flash动画?” 这样的想法,又和芝麻一致。当她把从张戎家里带来的麻辣兔头拿到公司交给郑方遥的时候,忍不住抱怨:“那三个故事,我一个都不喜欢!简直是打碎了少女时代的美梦。” 郑方遥笑了笑,说:“可这才是现实生活。”然后招呼同事来吃兔头。 芝麻怕她把好吃的都散尽了,小声问:“你不带回去给小陆?” 郑方遥解释:“我记得他不太能吃辣。” 可到了晚上,陆柏誉请芝麻吃饭,却选了川菜馆。 毛肚火锅,麻油鸡,夫妻肺片,沸腾鱼,麻婆豆腐,个个都是拔尖的麻辣。 芝麻开始还以为陆柏誉是迁就她,结果见他虽然大汗淋漓,但津津有味的样子,终于忍不住问:“方遥不是说你不太能吃辣么?” 陆柏誉拿了纸巾擦了擦汗,说:“以前是不太吃。后来去英国,天天都是面包扒类的东西,乏味的很,所以日日夜夜思念祖国的辣椒,还专门让人给带了好些过去。” 芝麻一听也觉得是,然后开始批评郑方遥:“你这女朋友怎么当的,男朋友的口味变了也不清楚。不然留几个兔头给他尝尝也好啊!” 郑方遥好脾气的承认:“是,我错了。” 陆柏誉笑嘻嘻的说:“我不吃兔头,你别怪她。” 芝麻愤恨的说:“别在我面前这么腻歪,小心我羡慕嫉妒恨。” 陆柏誉忙说:“这可不像新婚的人说出来的话。” 芝麻表示:“我们都在一起那么久了,情啊爱啊的,早就飞走了,结婚是个必须完成的事项而已。” 郑方遥哭笑不得:“别说的那么沧桑的样子,张戎对你还是很好的。” 好不好这种事情,永远只有当事人明白。而爱情的保鲜期,怎么也难像书里说的那样,天长地久,海枯石烂,所有美好的故事,大约都是文人墨客编出来骗骗世人,骗骗自己的。也许他发誓说爱你一辈子的时候,是真的想爱你一辈子,可是世上最控制不住的就是人心,真的要到变的时候,哪里还记得什么海誓山盟,巴不得相忘于江湖,老死不往来。 当然,有一种情况例外。比如从来得不到另一个人真心的时候,就会心心念念的想着他,仿佛是很痴情,其实,也许只是不甘心。 可郑方遥又觉得关嘉琦过完年回来之后心境好了很多,没准是放下了,也可能是掩埋的更深。 结果关嘉琦下午四点通知郑方遥,晚上去参加个party,现在就和她一道去选礼服。 也不是第一次临时受理任务。只不过这次是真的去参加party,而不是去帮忙。 坐在落地玻璃前的沙发上看着关嘉琦演绎第四件大水蓝色单肩长裙的时候,郑方遥终于小心翼翼的问:“要不我还是不去了吧?” 关嘉琦眉眼微微上扬,停了一会儿,说:“指明了邀请你的,怎么能不去?方遥,我们这行的规矩,你不是忘了吧?” 郑方遥没好意思再解释今天是张戎的生日,年年今日都是她和芝麻陪着给过的,虽然她一度认为自己是个电灯泡,但芝麻坚持不许她在这么重要的日子不在场,想想都觉得牵强,更不用说关嘉琦听了之后的反应了,没准以为她和张戎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所以她掏了手机给芝麻发了个短信。 简单编了几个字发过去,还没来得及把手机放回包里,关嘉琦就挑了两件礼服给她:“今晚的大人物多着呢,好生应付,兴许就能多拉几单生意。” 到底还是老板娘,尽兴的同时没把自己的职业抛诸脑后。 只是郑方遥不明白为什么指明邀请了她?虽然她在这一行也算是小有名气,可各路神仙一出场,她这种小角色只怕连端蟠桃的机会都没有。难不成是因为陆柏誉?也不对。他虽然不说,可她知道他一贯不喜欢她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的太好,乖乖的做个朝九晚五的办公室女郎那才是称了他的心,如了他的意。而且他上午才飞去了深圳,说是有个项目要谈,不可能这么快就回来。 可郑方遥后来觉得,能受邀,还是和陆柏誉有关。 因为组织者是娱乐界数一数二的温家,负责操办具体事项的是温可歆。 郑方遥开始懊恼在那关嘉琦拿来的两件礼服中选了那件Jill Stuart 2011度假系列的红色裹胸短裙。 和人撞衫本来就不是好事,和party的半个主人撞衫,简直让人想立刻消失掉才好,尤其是当她光秃秃的脖子毫无征兆的和温可歆劲上那条闪亮的项链形成鲜明对比的时候。她又开始懊恼没把陆柏誉送的那条项链随身带着,可是没办法,太贵重的东西,挂在脖子上,她没有安全感。 好在温可歆不小肚鸡肠,也不特别爱炫耀,笑嘻嘻的拉着她的手,说:“没想到我们的眼光这么一致。不过你皮肤白,比我更适合这个颜色,分分钟就被你给比下去了,真是糟糕呢。” 这一通话说的,好似两人十分的熟稔。 关嘉琦想着是因为陆柏誉的缘故,便没有多问,自顾自的寻了相识的人去谈笑风生。 郑方遥心里叫苦,和温可歆聊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像是十分的好默契,都没有去提陆柏誉。 温可歆走开去应酬其他人,她自然就落了单,拿了杯香槟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往沙发上一窝。这样热闹的场合,她却只想要安静,安静的看着各型各色的人物演绎着众人繁华。 还是突然从面前闪过的人影一下惊醒了她的心。她以为自己看错了,突地起身赶上那人的步子,轻轻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待他回首,才真正确定了是许久未见的陈晓飞。 第23章 指尖的星光(3) 郑方遥十分惊奇的看了陈晓飞一会儿,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来作为开场白。 还是陈晓飞亮出一贯灿烂无比且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方遥,好久不见啦。” 还不算太久,三四个月而已。她以前也有过百来天不去夜总会,并不是每个客户都喜欢去哪儿谈事情。可那时陈晓飞偶尔会打个电话来逗逗她,问她怎么不去捧他的场,那口气真像是把她当做他的固定客人了。其实他们的关系不错,也许是因为都没有别的依靠,唯一能改变生活的方法就是自己努力,哪怕他们的职业不尽相同,可又有谁会去细细分析他们的职业有什么不同呢。 她终于想起他已经离开夜总会,说要转行,去做点小生意的时候,陈晓飞身边突然多出一个三十五六上下的女人,烈焰红唇,像极了三十年代的歌女,声音极尽的娇媚,与年龄大不符:“晓飞,这是谁啊?” 陈晓飞的神情明显透着一丝尴尬,却还努力维持着什么,说:“这是我的朋友,很久没见了,没想到能在这里遇上。” 女人早就趁着陈晓飞说话的空挡把郑方遥上下打量了一边,似乎是认定了不构成威胁,才说:“那你们先聊着,我就不打扰了。” 郑方遥明白了事情的大概,明知道不该问什么,却还是没能忍住,至少她觉得他们是朋友,她有这个义务关心关心他的近况:“不是说做点小生意么?” 陈晓飞解释说:“投资失误,不但没赚到钱,老本都飞掉了。谁知道祸还不单行,小叔脑子里又长了瘤,你知道的,我从小就他拉扯大的。所以,只能重拾旧业。” 郑方遥问:“回夜总会了?” 他摇头:“这个女人是朋友介绍的。前夫是外国人,离婚的时候得了一大笔赡养费。” 明明是处于这样的境遇,可说出来的时候,郑方遥并不觉得有什么短处,不过是各取所需,又没有破坏别人家庭。 她顿了一会儿,问他:“既然还在北京,怎么不联系我?” “我也是刚回北京不久。”他神情有些不大自然,好在这里的光线暧昧不明,她只当他是被她撞见了,所以略显尴尬。 他问:“你过得怎么样?” 她笑了笑,说:“除了现在多了个男朋友,其它都没什么变化。” 他点了点头,又问:“是陆柏誉?” 她觉得奇怪:“你认识他?” 他反问:“这里有谁不认识他的?” 她也觉得是,笑了笑。 他又说:“他对你很好。” 她想他大约是道听途说。 他也不否认。最后留了她的电话号码,等散场的时候,她才发现她没有问他要他的号码。 也不知道她参加party的消息怎么这么快就传到了陆柏誉耳朵里。 不等她脱掉高跟鞋,他的电话就来了,问她今天晚上玩的开不开心。 玄关立了一面大镜子,头顶的光线极好,一点一点洒在她身上,发式有些松了,几缕头发落在她肩劲处,红色的小礼裙这个时候显得格外的好看,温可歆说的没错,她的确很适合这条裙子,哪怕没有价值不菲的项链。 她一时有些愣了,他久久得不到她的回应,又开腔:“方遥,你在听么?” 她一下回过神,放下的手机重新贴到耳边,换上拖鞋,才轻快地说:“我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你的法眼,这样让我好有压力啊!” 他一阵笑:“谁叫你生的这么美丽动人,一出场就有好几个人给我打电话。想不想知道他们都跟我说了些什么?” 她猜着说:“肯定是把我夸得天花乱坠,其实目的是和你拉好关系。” 他说:“答对了一半。” 她问:“那另一半是什么?” 他笑说:“另一半人是女人,你猜她们会说什么。” 她倒是坦然,打趣道:“幸好你还没有魅惑男人的本事,不然我就是全民公敌了。” 她放了一大缸热水,十分矫情的洒了些花瓣进去,结果这感觉太舒服了,她很不争气的在浴缸里睡着了。 最后隐隐约约听到开门的声音,她觉得八成是睡迷糊了,陆柏誉人在深圳,这里又不可能出现陌生人。 谁知道还真是陆柏誉回来了。推开没关紧的浴室门,看着浴缸里躺着的郑方遥好一会儿,才笑嘻嘻说:“不用搞得这么香艳来迎接我吧?很容易长针眼的。”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脱到只剩下贴身衣物了。 她一下红了脸,蜷了蜷身子,问:“你怎么回来的?” 他十分坦然的表示:“我坐凌晨的飞机回来的。” 她哭笑不得,他已经钻进浴缸里。 她想起一个词,抵死缠绵。真真是美好。 最后也没能睡多久,陆柏誉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近四点了,又从浴缸折腾到床上,刚合上眼,闹钟就响了。 这世上,和谁过不去都行,就是不能和钱过不去。所以郑方遥完全不用和自己做思想斗争,一个翻身从床上爬起来。 人还没站稳,又被陆柏誉一把捞回了床上。也不知道一夜之间,他怎么就长出了胡渣,下巴窝在她肩膀上,有点痒,又有点刺。 她十分灵敏的抓住他沿着后背往前滑的手:“我要上班。” 他还是眯着眼,懒懒说:“我帮你请假了。” 她问:“什么时候?” 他告诉她:“上飞机之前。我给你老板打了电话,她真是个通情达理的好人,同意放你一天假。” 她哭笑不得,怨他:“你害我拿不到这个月的全勤奖。” 他不屑:“那才多少钱,我十倍给你。” 结果他专门请了一天假,却是带她去买衣服。 纵然外边还是寒风凛冽,可春季的新衣早就挂上了衣架,一眼望去,长短有致,色彩分明。 郑方遥甚至都不需要亲身去挑选,店长十分殷情的选了衬她的款式和颜色,然后几个导购一字排开,只等她钦点。 她有些不自在,可陆柏誉却很有兴致,选了几件让她试。这样的场合,她不好逆他的意思,便进试衣间走了一趟。 到底是好料子,好款式,她又是天生的衣架子,件件都能穿出其中的韵味。 最后试了件黄色粉色的印花小裙,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晃神,还是陆柏誉在一边表扬她:“你穿粉色好看,应该多买这个色的衣服。” 店长不失时机的添话:“这件小礼裙昨天才刚刚到,只有一件。” 这倒真是独一无二了,可昨天买衣服的时候,人家也说那红裙只此一件,最后还不是和温可歆撞衫了。北京只有一件,不代表别人不会在别的地儿买。 撞衫? 她突然察觉出什么,最后付完款,店长和一众导购笑盈盈的目送她和陆柏誉上了车,她才问他:“你知道我昨天晚上和温可歆撞衫的事?” 问的真够多余的。她明明是聪明的人,可现如今好像越来越迟缓了。 他直认不讳:“我猜你穿大红色一定比carol好看。那丫头皮肤没有你亮,偏偏还喜欢穿红色。可是你为什么不戴上我送你的项链?” 她不喜欢这种凡事都被他知道的清清楚楚的感觉,太赤裸了,仿佛一点个人的隐私都没有,口气闷闷地:“那么贵重的东西,不敢随随便便戴着。” 他听出她的丝丝不悦,便哄她:“不想戴就不戴,光着的样子更好看。” 她扑哧一笑,不觉红了脸。 他一下反应过来,哈哈笑:“看我这话说的,整个一小流氓。” 她不与他贫,又听见他说:“不知道侯静铃和孟仲央进行的怎么样了?” 她随口说:“你这么想知道,问侯静铃不就得了。” 没想到陆柏誉还真起了这个念头,把侯静铃约出来吃饭,不等她浏览完餐牌,就开腔:“你和那位孟律师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侯静铃半是无奈,半是欣慰:“堂堂一个正人君子。看完电影就送我回家了,连车都没下。” 陆柏誉不信:“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样的人物?是欲擒故纵吧?” 侯静铃感慨:“确实没几个这样的人物了,可偏偏我遇上的就是这一号。” 陆柏誉重新鼓励她:“铁杵都能磨成针,我就不信他天天对着你这么一大美女能不动心!除非他不近女色。” 不近女色?郑方遥觉得不大可能。 回去的路上,陆柏誉还在感慨:“读书那会儿,多少人排着队追侯静铃呀,她都不待搭理的,你看现在,果然风水是轮流转的。” 郑方遥打趣他:“是啊,某人还给她送过情书呢。” 他扬声说:“郑方遥同学,你明明知道那封情书是写给你的。” 她故意说:“是么?我怎么没收到?你都写了什么内容?” 其实她也没有说大话,当初阴差阳错的,确实没有正儿八经的看到那封情书都写了什么。 谁知道他会突然转换了口气,如银杏树下十六七岁的少年一般,带着一身的灿烂阳光,轻轻柔柔的说。 “我爱你,但我不敢告诉你,我怕我告诉你之后,我就会死去,我不怕死,但我怕我死了之后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她愣了很久,然后绵绵的笑:“我说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这是电视剧里的台词吧?你不记得就算了,拿这个蒙我,欺负我没看几部电视剧呢?” 他十分认真的说:“那绝对是他们盗版了我的。” 她还是笑:“你那会儿有这么文艺吗?我不信。” 他很直白的告诉她:“可惜那封情书被我烧了,不然现在找出来让你看看。” 她问:“为什么烧了?” 他一副受伤的表情:“你那个时候一声不吭就走了,对我的自尊心是个多大的伤害呐!一气之下就给烧了。”然后又说:“对了,我还没拷问你呢,为什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她顿了一下,然后笑着说:“我爸找到更好的工作了呗,人家让马上过去。哎呀,都是过去了的事情了。苦兮兮的,能不提了么?尽往我伤口上洒盐巴。” 第24章 指尖的星光(4) 张戎要去调去上海分公司工作半年的事情,让芝麻十分后悔当初没有答应冯家轩的邀请,不然现在就可以双宿双栖了。 郑方遥表示:“如果你现在再找找冯家轩,没准他也愿意帮你这个忙。可是,芝麻,好不容易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又换个环境,折腾半年再回来,好像不符合你对安逸生活的追求吧?” 芝麻很无力的点头:“其实我就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在那边。” 郑方遥明知故问:“不放心什么?吃喝拉撒睡?他又不是小孩子,没有和你结婚之前不照样活得好好的嘛。” 芝麻瞪她:“你明知道我指的什么。” 郑方遥笑嘻嘻的说:“你们才结婚多久呐,就担心这个?” 芝麻说:“你没结婚,你不懂。以前是他心心念念想着我,现在是我把他当做生活的中心。万一发生点什么意外,受不起折腾的人是我。” 郑方遥笑:“少妇都是你这样的想法么?费不费神呐?” 芝麻瞥她:“等你和小陆结了婚,我看你担不担心他在外边惹些莺莺燕燕的回来。” 结婚? 郑方遥觉得这是个距离有点遥远的词眼,即便它时常从陆柏誉口里蹦出来。 温可歆来找郑方遥的时候,她正在向关嘉琦汇报第一季度公司的运营情况。 她翻遍了茶水间,最后终于找出一盒刚开封没多久的LAVAZZA,冲了一杯端给温可歆。 倒也不好问到底有什么事情来找她,所以郑方遥干脆默默看着温可歆把一杯咖啡喝下了一大半,然后听到温可歆说:“方遥姐,我朋友的公司要搞个新产品的发布会,你们公司愿意接这个case么?” 愿意,而且必须是百分之百。 郑方遥突然觉得温可歆看起来无比的可爱,也许是看在钱的面子上,也许是她真的长得很可爱,至少表现出来的是这样。 谁知道晚上陆柏誉带她参加朋友聚会,又遇上温可歆。像只小蝴蝶一样在人群中谈笑风生。见到她和陆柏誉便十分亲热的迎上来打招呼,也许是因为长年生活在外国,行事作风和寻常的富家小姐不大相似。一上来便说:“小陆哥,今天我找方遥姐,让她帮我朋友办个新品发布会。” 陆柏誉仿佛是责怪她:“她平日就够忙的了,你这小丫头还给她找事。” 温可歆又拉着郑方遥的胳膊,完全一副撒娇的表情:“你看看他,生怕把你累着了。” 郑方遥努力让自己习惯这种氛围,然后说:“你别听他的,我最近闲着呢,正愁月底分不到红。” 别处有人朝这边打趣道:“小陆,你温妹妹和女朋友处的不错啊!给哥几也个支支招。” 陆柏誉忙道:“妹妹是妹妹,女朋友是女朋友,我分得清,不像你们一样,好妹妹十个八个的,不打架才怪。” 又有人笑:“你这作风转变太快了啊!总不能是怕郑小姐生气吧?那我今天可算是找到你的死穴了,不揭你的老底都对不住以前那些被你伤的小姑娘。” 大家越说越起劲,郑方遥倒也不是特别往心里去,可陆柏誉有些急,一个人应付不来,还是温可歆站出来,笑嘻嘻地说:“我说你们这些人吧,没完没了的贫,其实就是见不得人家俩好,本质就是羡慕嫉妒恨。愁着自己怎么没遇上这么一个人,死心塌地的爱一回。” 甘灏配合着带头鼓掌,补充说:“行了行了,眼红就到此为止,要真是温妹妹说的羡慕嫉妒恨,那就酒桌上多敬几杯。” 这哪里是帮着解围,分明是往火坑里推。 郑方遥上次做了手术之后,陆柏誉就再不许她碰烈性酒,所以桌上的白酒一滴没往她杯子里倒。 可人人都争着来敬‘小陆和他的最爱’,抵不过,他只能喝双份。最后喝的有些迷糊了,温可歆要帮忙,却被拦到一边,理由是,“这是敬小陆和他的最爱,你这妹妹就别凑热闹了。” 温可歆倒也不生气,只嚷嚷着说:“你们就欺负我是一个人,没人疼没人爱的,连酒都不给喝了。” 这一说,大家还真不好意思把她给冷落了,纷纷转移了阵地,左三杯右三杯的敬她。 一个女孩子,年纪也不大,来者不拒的喝,郑方遥怕温可歆顶不住,陆柏誉却不一点不担心,还让她给他拿片西瓜吃。 最后醉倒了一大片,清醒的那个人反而是温可歆。 郑方遥自然是佩服温可歆的好酒量,陆柏誉笑说:“在英国,她家有个两百平米的酒窖,她一个晚上就能喝掉四五支芝华士,你说这点对她来说算得了什么。” 温可歆还是有点点醉了,脸上泛着一层淡淡的红晕,笑嘻嘻的说:“小陆哥的酒量可不怎么样,一支下去就倒了,还得睡到第二天下午才起得来。” 郑方遥怔了一下,然后问:“温小姐,需要我们送你回家么?” 送回家?这个当然不用。有钱人家的小姐,喝醉了,自然有司机来接。 还是陆柏誉真的喝多了,半路上就让郑方遥停车,十分折面子的蹲在路边吐。 郑方遥从车里拿了纸巾和水在一旁伺候着。 她想起刚入行那会儿,也常常喝醉,可无论如何也知道憋回家再发作,然后在洗手间里折腾上大半个小时,也不让芝麻进去,只怕熏着了。真是一段苦日子,而让人难以忘记的,总还是那些苦日子。 陆柏誉把胃里的东西吐得一干二净,结果到了半夜就饿了,在床上翻来翻去的。 她本来就睡得浅,猜着他是饿了,就起身去煮粥。 三更半夜的,四处都是静悄悄的,她看着电饭锅里冒出的蒸汽,一下发了呆。也不知道陆柏誉什么时候起来了,倚在厨房门边,突地问:“你不高兴了?” 她实实在在没有准备,怔了一下,却也不回首看他,只说:“你醉成这样,难道我应该高兴?” 他上前,伸手环抱住她。 周身被一股酒气围着,与淡淡的白米香夹在在一起,说不出的感觉。 他仿佛是拿不准语气:“carol只是妹妹。我们的感情很单纯。” 她有些自嘲:“我没说你们有什么。” 他认定:“可是你心里有想法。” 她一时接不上话,顿了很久,才说:“她家世很好,人长得漂亮,性格也吃得开。” 他立马说:“可是我爱你。” 一句话,两心安。 其实在意的,也不过是这个。一个女人,遇上另一个和自己男人处处都相得益彰的女人,如果一点旁的想法都没有,那就真的是不爱这男人了。 郑方遥躺在陆柏誉怀里,望着餐桌上那碗压根没开动的白粥,开始鄙视自己。总说芝麻对张戎缺乏信任,自己又何尝不是? 还是该好好振作精神,与其费神去担心那些压根不是自己能控制得了的事情,不如多花点心思在温可歆介绍的新case上。 薛翌住院的事情,还是郑方遥给关嘉琦讲完自己对于新case构思之后,关嘉琦告诉她的。 薛翌被车撞了。 郑方遥一下没缓过来,好半天才问了句:“真的么?” 关嘉琦苦笑了笑:“方遥,你最近是怎么了?在你心中我什么时候成了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人?” 郑方遥悔的想咬舌,又听见关嘉琦说:“不过起初我也以为他是骗我。他这个人总是喜欢出其不意,耍个苦肉计,博取萧骁的同情心也是极有可能的。我下班之后去医院,你要不要一起去?” 别说下班之后有时间,就算没时间也得挤出时间来陪老板,何况去看望的人还是有过不错交集的人。 结果到了医院,薛翌就表示抗议,来看病人,怎么连个花啊,水果篮的都没有。 真的一点都不像刚出了车祸的人,虽然两条大腿虽然被支架固定住了,可整个人比出之前还生龙活虎。 关嘉琦指了在一旁坐着的萧骁:“有这么大一活人在这儿,你还要那些做什么。” 萧骁一副无奈的表情:“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他是不是在演戏,你知道的,他的一举一动总是这么让人不信任。” 薛翌很庆幸的表示:“幸好当时孟仲央也在车上,能帮我做证。” 萧骁说:“这才更奇怪了,为什么你们俩都在车上,你受伤这么严重,他却只是额头擦破了点皮?” 薛翌大叹气:“这是司机的本能。对面有辆车撞过来,习惯性的把方向盘往左边打,坐在副驾驶位子的人受到的冲击力最大。” 好像也有道理。 关嘉琦问他:“那孟仲央人呢?” “隔壁打点滴呢。” 关嘉琦觉得奇怪:“你不是说只擦破了点皮么?” 薛翌说:“他低烧。我现在真怀疑他当时开车的时候是不是处于清醒的状态。” 关嘉琦笑:“没准还真是故意的。” 孟仲央正好开门进来,只听见最后那‘故意’两个字,又见是关嘉琦和郑方遥,便问:“故意什么?” 他额头果然是擦伤了,用白纱布包扎住了,别的地方确实不见受伤,可精神状态不大好,黑眼圈尤其的明显,看来是真的身体状态不佳。 薛翌接上话:“说你故意让我出车祸,赐给我一个在我老婆面前撒娇的绝佳机会。” 萧骁作势要打他,一巴掌下去却只是轻轻落在他手背上:“你再这么贫下去,我真走了。” 真的就只是爱人之间的打闹说笑,温情的不得了。 第25章 指尖的星光(5) 最后关嘉琦让郑方遥顺路把孟仲央送回家,她还有精彩的下半场,不许任何人打扰。 八九点的城市交通,因为全国代表来首都开会的缘故显得格外的井然有序。 电台的DJ还是那位《将爱》控,电影都快要下线了,还极力推荐听众朋友们去观影,末了,陈奕迅和王菲的声音慢慢飘散在狭小的空间里,孟仲央终于开口问:“你喜欢那里边的哪个后续?” 郑方遥想了想,最后说:“第二个吧。” 孟仲央一副惊讶的神情:“不觉得把梦都打碎了么?” 郑方遥笑着表示:“那是打碎了你们男人的梦吧。那么清纯可爱的文慧变成了为生活奔波劳了的妇女。就像是很多年之后见到学生时代暗恋的某个女生,当年的风采完全被打磨得光光的,扬着一张长满折子的脸向你问好,这心呐,肯定是很难接受的,没准就在庆幸当初没敢把情书送出去的行为。” 孟仲央呵呵笑:“你好像很了解男人。” 气氛一下子变得十分活跃,郑方遥感慨:“不是了解男人,只不过女人也都是这样想。所以爱情故事呢,应该永永远远定格在最绚烂的那一刻,那才是最美的。要知道时光悠悠,青春可是渐老的。” 孟仲央笑了笑,轻快的说:“可是我听说,陆先生是你的初恋。” 他以为她会因为这个问题而小小的停顿下来,没想到她反问他:“侯静铃告诉你的?” 他十分诚实的点头:“我们可聊的话题不多。那天正好又在电影院遇见你们。” 也不知怎么的,明明很长时间没有独处过,中间又发生了这样多的事情,原本以为会沉默到底的两人一下子聊起了劲。 郑方遥开始帮侯静铃说好话:“她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更难得的是,她很喜欢你。别跟我说你没感觉到。” 孟仲央故意皱眉:“现代的优秀女性都这么主动,说实话让我压力很大。” 郑方遥配合着问:“原来你受不了女追男?这还不容易,我找个机会提点提点她,让她在家乖乖等着你的电话。” 孟仲央又说:“我不明白她喜欢我什么。” 这个问题,她还真没法回答,只得说:“她也许对你一见钟情。” 他问:“那这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魅力无边?” 她笑着点头。 他又问:“那你怎么没被电到?” 她突然想起圣诞节收到的那份礼物,但很快又回过神,仿佛那就真的只是他借花献佛送给她的,并不包含别的意思。 他等了一会儿,不见她回答,心里拿不准,又笑了笑,接着说:“这只能归结于陆先生的魅力比我更大。” 她笑了笑,说:“你们不是同一种人,没法比较。” 他刨根问底:“我们有什么不同。” 她想了想,最后无奈的笑了笑:“你们基本没有相似点。” 话都堵到这个份上了,此类话题再没有继续的必要。 最后送到孟仲央家楼下,他突然又说:“什么时候有空了,大家一块儿吃个饭。” 她说好,又笑嘻嘻的问:“是不是四人餐桌?” 他很感慨:“不是四个人,难道我过去当你们的白炽灯么?” 仙台地震的消息,郑方遥是在和芝麻送张戎去机场回程的路上从广播里得知的。 芝麻一会儿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一会儿又改口,满嘴的小日本、小日本。 郑方遥笑骂她墙头草的性子处处都体现的淋漓尽致。 芝麻十分好脾气的承认自己的短处,然后没头没脑地说:“反正你现在都住小陆哪儿了,不如把房子退了吧,一个月省下的三千多大洋都可以买好几套衣服了。” 郑方遥摇头:“无论如何都得有个自己的窝才妥帖。至于房租,目前也不会给我造成太大的困扰。” 芝麻有点愤恨:“知道你现在会赚钱。随随便便接个case都能分不少红。” 郑方遥想到手头上温可歆给介绍的case,一下子觉得头疼,平日里的干劲都消退了一半:“这次的这位皮特先生,一天变一个样儿,这边刚刚改好方案,他那边又有新的内容要加进来。也怪我最近好像懒了,没以前那么大冲劲。” 芝麻赶忙劝着说:“跟谁过不去都行,咱不能跟钱过不去。你就看在可爱的人民币份上多费点心思。” 心思倒真是费了很多,连陆柏誉都开始抗议:“都怪carol那丫头给你弄这么个差事,连吃个饭的时间都不给我留了!” 她只得哄着他:“你不是有很多朋友么?找他们陪你,再不然,回家陪你爸妈。” 他却开始胡思乱想:“你那客户不会是想追你吧?什么细节这么重要,非要吃晚饭的时候谈?” 她随口说:“你要这么不放心,大可以在我们旁边开一桌。” 这个提议十分合陆柏誉的心意。 但郑方遥看到陆柏誉光明正大的坐在自己对面的卡座,然后悠闲地招呼服务生拿餐牌的时候,还是差点被刚咽下去的水呛住。连着咳了好几声,刚刚缓过来就收到陆柏誉的短信,告诉她,别这么大反应,他又不是什么怪物,这样会让他的自尊心会收到打击的。 她哭笑不得,只好假装他不存在。 好在他没有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郑方遥偷偷瞄了他三次,他都在抱着手机,不知道在跟谁聊天,说说笑笑的。 这么一弄,她倒有些心不在焉了,皮特说了好些话都没放在心上,最后皮特也觉得这样强度的加班效果不佳,使上了磕磕巴巴的汉语:“郑小姐累了?今天就不谈工作了。” 她觉得有些小抱歉,便说:“这顿我请你。” 不谈工作之余,皮特还是十分风趣的,其实他也就三十来岁,实属老外中的精干男人。 她正想着身边有没有待嫁心切的女友,可以给牵根红线,谁知道皮特先发制人:“yao,Are you involved” 郑方遥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陆柏誉已经到了跟前,柔情蜜意的说:“亲爱的,你的工作还没有谈完么?” 回去的路上,郑方遥开始批评陆柏誉:“陆先生,你没有想过你这样的行为会影响到我的工作么?” 陆柏誉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一副甘于接受批评的表情:“今天情况比较特殊。你看平常我从不干涉你。” 她又觉得奇怪,问他:“说实话,在刚才以前我一点没觉得皮特对我有什么别的感觉。敢问你是怎么未卜先知的?” 他很诚实的表示:“是carol告诉我的。她说皮特不止一次在她面前表扬你。” 她有些不大爽快:“温小姐可真是你的好妹妹。” 他连忙说:“没错,就只是妹妹。” 他答得太快,她突然觉得自己这样的状态很奇怪。第二天跟芝麻说起,芝麻十分高兴的告诉她:“恭喜你,终于走向正常女人的情感轨迹,喜怒哀乐外加吃醋、耍小性子。” 郑方遥拒绝相信自己最近的行为和吃醋、耍小性子沾上了边。 芝麻进一步给她分析:“你看你以前谈恋爱,从来不在乎于柑佑身边那些花花草草。现在小陆身边不过出现了一个妹妹,你就感觉这也不对,那也不对。这表示你爱小陆,是付出了真心的那种爱。” 真心?她当然是付出了真心。只不过感觉不大牢靠,可能真的是芝麻说的那样,恋爱中的人比一般人敏感。 皮特的不成功告白并没有影响到和郑方遥之间的合作,反而促进了一些灵感的迸发。最后方案敲定下来的时候,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很有兴致的打电话给陆柏誉,说晚上要亲自下厨,请他当白老鼠。 不是周末,又是大下班该上班的时间,超市里的人熙熙攘攘的。 郑方遥选了几样比较新鲜的菜,最后去卖鱼。 选石斑的时候竟和陈晓飞撞了个正着。 她倒也不问他party之后怎么没有联系她了,只说时间还早,不如到外边的咖啡店坐坐。 她照旧点了柠檬水,酸味有些浓,一口下去直眯眼。 他笑笑地说:“都这么瘦了,还喝这个干吗?” 她难得在人前放松了脾性,故意说:“我还以为你会说我又长胖了。” 他半调侃地说:“这女人呢,珠圆玉润比枯瘦如柴要吸引男人。” 她本来想像以前一样损他两句什么你有经验之类的话,但到了嘴边又改口,问他:“最近过的怎么样?” 他指了指一旁放着的大包小包:“男佣一名。” 她说:“那你可得小心了,千万别变成黄脸公,到时候就没人要了。” 他倒有些倦了,恹恹说::“那才好,再没有靠这张脸的资本,才能安安心心过日子。” 她笑:“帅哥也是可以靠别的赚钱的!要不要我给你找份工作?钱虽然没有你现在多,但绝对比现在踏实。” 他又开始打退堂鼓:“我懒散惯了的,受不住苦。再者,就算要出去工作,也回老家找去,何必在这里打拼,费了老命也不见得能混出头。” 两人聊了一会儿,临走,郑方遥问陈晓飞要了号码,约好以后有时间再出来吃饭。 第26章 指尖的星光(6) 结果郑方遥才准备要下厨表现一下,刚把菜心拿出来洗,陆柏誉却打来电话说家里有突发事件,不能回来了。 她听他的语气有些急切,便没有多问,重新把各类菜装好放到冰箱里。 好在没过多久,侯静铃打来电话约吃饭,说是要好好谢谢她这个红娘。 她记不得自己什么时候给侯静铃当过红娘,小小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问:“修成正果了?” 侯静铃的语调十分的轻快:“是的,终于修成正果了。” 她觉得这真是个不错的结局,随手拎着包就出了门。 侯静铃订的粤菜馆,郑方遥照着导航找到地方的时候,才赫然发现是于柑佑开的那家。生意还不错,洋洋洒洒停了许多车。 一进门,还没等迎宾小姐开口,就见坐在窗边的侯静铃猛朝她招手。 她快步走过去,孟仲央十分绅士的起身帮她拉椅子。 她说了谢谢,然后落座。 侯静铃笑眯眯的双手奉上菜牌:“想吃什么,随便点。” 孟仲央也在一旁微笑的看着她:“这家的菜味道不错。猪肉汤和酿豆腐一定要点。” 郑方遥有那么一点点的晃神,也许是因为眼前的这一对璧人太耀眼,也有可能是因为瞥见站在不远处、目光投向这边的于柑佑。 她有预感今晚会发生点什么事情。果然,还没等她把菜牌翻一遍,就有一位贵妇人殷情走了过来。 这贵妇人显然是孟仲央的相识。孟仲央不等她走到跟前,就已经起身,十分礼貌的称这位贵妇人为‘息太太’。 息太太似乎十分受用这一称呼,眼角飞快的瞟了侯静铃和郑方遥一眼,然后笑盈盈地看着孟仲央:“孟律师好福气啊!两位美女陪你用餐。小心两条船都踩空。” 孟仲央笑了笑,并没有要介绍侯静铃和郑方遥的意思,只问:“息太太是和息总一道来了吗?我许久没见到息总了,应该亲自去问候一下。” 息太太一阵笑,带着点自嘲的味道,说:“他哪里有空陪我。我和几个朋友刚练完瑜伽,听说这里的菜味道不错,虽然不是什么大酒店,但也姑且来试试。” 这语气听着着实让人不舒服,可孟仲央还是陪着笑脸。 息太太自觉无趣,又看了仰着头的侯静铃和低着头的郑方遥一眼,然后扬长而去。 孟仲央一落座,侯静铃就十分诚实的表示:“这位息太太说话的方式真是不让人喜欢。” 孟仲央半哄着说:“她也不容易。” 侯静铃又问:“不容易什么?”然后猛地想起什么,十分惊讶的口气:“你叫她息太太?该不会是万和息钟珏的老婆吧?可是息钟珏的老婆没了好些年了吧?没听说新娶了太太啊?” 孟仲央看了侯静铃一眼,表情表示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侯静铃仿佛一下子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她就是那个传说中那个跟了息钟珏二十年的女人?” 孟仲央不承认,也不否认。 侯静铃的兴致更大了,接着评论:“是长得挺好看的啊,应该有四十七八的吧?皮肤保养的不错。可是气质不佳,感觉有点像怨妇。奇了怪了,为什么息钟珏没了老婆十几年,却还不娶她呢?” 孟仲央终于打断侯静铃,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先点菜?”然后把目光投向郑方遥,却见她心不在焉的盯着玻璃杯。 他叫她:“方遥?” 郑方遥猛地怵了一下,抬眼看着侯静铃和孟仲央都在看着自己,她有些慌张,想掩饰些什么,一抬手,却把玻璃水杯撞到,跌落到地上,顿时碎了一地。 郑方遥连忙俯身去捡玻璃片,又不小心扎到手指,溢出血来。 旁边有侍应生马上过来处理,郑方遥自觉行为失措,有些尴尬的看了侯静铃和孟仲央一眼,解释说:“刚刚想别的事情去了。” 侯静铃笑问:“这么出神?不会是想小陆吧?我倒是疏忽了,怎么没邀请他一道来。” 孟仲央却只吩咐一旁的服务生:“去拿纱布和胶布来。” 话刚落下,于柑佑就拎着小急救箱过来了,问郑方遥:“伤到哪里了?” 侯静铃和孟仲央看了看于柑佑,然后同时把疑问的目光投向郑方遥。 遇上这样的情况,郑方遥也只是简单的回答:“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这家店的老板是我大学的学长。” 伤口不太大,也不深,可郑方遥略微觉得有些疼。 用完餐后,她找了想和学长叙叙旧的借口没和孟仲央、侯静铃一起离开。然后坐在原位,任由着于柑佑亲自送上的一杯庐山云雾由热转凉。 于柑佑猜着郑方遥是有什么心事,便没有上前打扰。直到最后几位阔太太们从包厢里出来,谈笑风生的离开,全店的客人只剩下她一个的时候,他才默默走上前,换了一杯新茶。 他自嘲的笑了笑,才慢慢开口:“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来这里了。” 她慢慢收回一直投放在玻璃窗外的目光,认真看了看他,半开玩笑地表示:“说实话,我也有点后悔今天来这里。” 她语气里并不带什么怨气,倒像是真的跟他表露此刻的心情,却也不像是为了回避他。他只觉得无论是六年前,还是现在,他从来都不明白她,而她,也从来不想被别人明白。 郑方遥经了这么一遭,少不得是一夜断续的梦魇,第二天去主持发布会的彩排,整个人的心神还没有合一。 温可歆特意来看望皮特,眼见她频频出错,也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杯参茶,趁着休息的空挡拿给她。 她说了谢谢,然后喝了大半,果然精神一些。 温可歆笑了一下,说:“我有时晚上疯过了头,第二天又要应酬长辈,就冲上弄弄的一杯,保准能把精神头提上来。” 她点头:“昨晚确实没睡好。”然后又喝了一口。 温可歆也停了停,不经意地问:“昨天晚上小陆哥是不是非跟你说家里的事情了?这么长一段的故事,肯定是要说到很晚的。” 郑方遥眼珠稍稍转了一下,朝温可歆笑了笑,大方地说:“他昨晚没回来。” 温可歆仿佛十分懊恼自己说漏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尴尬着不知该如何掩饰。 郑方遥似乎并不在意,说谢谢她的参茶,然后起身往灯光师那边走。 也许真的是参茶起了作用,郑方遥之前涣散的心神一下子聚集起来。 彩排结束的早,关嘉琦又正巧打电话过来,问有没有结束,想去血拼。 她也有些时日没有放纵自己的购物欲了,这会儿又有大把的时间,爽快的答应。 结果拎着大包小包的战利品,拖着快要散架的躯体,坐在日本料理店的一口饮下杯中酒的时候,两人终于都大笑了起来。 笑了一阵,两人又都停了笑,异口同声:“你先说。” 难得有如此的默契,郑方遥顿了一下,又重新对关嘉琦说:“还是你先说。” 关嘉琦摇了摇头,慢慢敛住笑容,最后竟化为一丝无可奈何的惆怅:“我真是丢人。到现在还忘不掉我的前夫。” 郑方遥也自顾的说:“再次见到消失在生命中长达二十年之久的人,说实话,我的心没办法保持平静。” 关嘉琦仰头问:“你爱的人?” 郑方遥摇头:“我恨的人。” 关嘉琦皱眉:“你和我前夫很像,总让人琢磨不透。没准把你看通透了,就能明白他了。” 郑方遥莞尔:“其实这世上最可怜的就是他,永远把自己封闭在一个小圈子里。” 关嘉琦问:“也指你自己?” 郑方遥不语。 关嘉琦说:“至少你有小陆,至少你们两情相悦。” 郑方遥扬眉:“那你又怎么知道段律师不爱你呢?” 关嘉琦自嘲:“爱我怎么会同意离婚?” 郑方遥反问:“难道离婚就一定是不爱吗?” 关嘉琦接不上话。 郑方遥又说:“没准段律师现在的心情和你一样,没准过些时候,等他发现不能没有你在身边的时候,他就会回来找你了。其实,你不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关嘉琦怔了一下,说:“我突然觉得你有点可怕。” 郑方遥倒不觉的突兀,自饮一杯酒。 关嘉琦又问:“方遥,和小陆在一起的时候,你有把自己放松吗?” 郑方遥似乎有意逃避这个话题,转了语气,嚷着说:“老板,我们到底是来吃东西的,还是来讨论情感问题的?” 沾了就,也没法开车。 关嘉琦趁着郑方遥上洗手间的空挡,给陆柏誉打电话,请他过来当一下司机。 郑方遥倒也乐得如此,反正这会儿不和陆柏誉碰面,她也想着打电话问问他现在是如何的状况,好歹表现出作为一个女朋友该有的关心。 结果陆柏誉到了,关嘉琦却又说不顺道,要自行离开。 倒真像是给拌嘴的小情侣制造和好的机会。 陆柏誉觉得有些奇怪,又见两人似乎喝了不少酒,问郑方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郑方遥笑:“女人心事,你要知道做什么?” 陆柏誉明白她是不想说的,便没有勉强,只说:“你不想告诉我,我却有事情要告诉你。” 郑方遥眯眼靠在车座后背上:“你温妹妹这么快就给你打报告了?” 陆柏誉直叹气:“你这么聪明,我表示压力很大。” 郑方遥呵呵笑。 陆柏友又解释:“我本来昨晚就想和你说,但那边僵持着,我也是一夜没睡好。” 郑方遥努力提起兴致,问:“那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陆柏誉说:“就是我堂哥。他有个半岁的女儿,你知道的吧?” 她点头。 他说:“本来小姑娘是放在她姥爷家养,可我伯母不知怎么的了,突然说要带回陆家。你也知道,我堂哥没结婚,本来冒出这么个女儿就已经够那什么的了,如今还要领会家里养,确实颜面过不去。” 她问:“你伯父不同意?” 他摇头:“我本来也以为是这样,可我一去到家里,才知道是我堂哥不同意,说小姑娘在姥爷家过的好好的,不放心让她在陆家遭罪。怎么说呢,当初,为了我挂名堂嫂,堂哥和伯母闹得挺厉害的。加上我挂名堂嫂出了车祸,刚生了宝宝人就走了,为这事,堂哥到现在都不怎么搭理我伯母。所以我伯母一提出要把小家伙领回家,我堂哥立马就急了。我昨天晚上就是在开导我堂哥。” 她有些感慨:“门户观念害死人!” 他连忙安慰她:“你放心,我已经趁着眼前有我堂哥这个活生生的例子作为案板,跟我妈说了我们俩的事了。你知道吗?她还记得你,说你读书的时候成绩特别好,人也谦虚,改天有时间要一起吃个饭。” 郑方遥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是吗?还记得我啊!” 第27章 指尖的星光(7) 芝麻是清明节第二天下午从上海飞回北京的。 还没等郑方遥接过她手里的大包小包,她就开始汇报刚才在飞机上遇到的事情:“我刚刚差点赶不上飞机,结果匆匆忙忙的竟然看到冯家轩坐在头等舱。” “哦。那他有没有邀请你和他一起坐?” 郑方遥比湖水还平静的语气让芝麻原本高涨的情绪立马落地了一大半:“他和一美女打的火热,压根没注意到我。” 郑方遥这才微微皱眉皱眉。 芝麻非常沮丧:“也许上海就真是他的销金窝,才百来天不见,就从仪表堂堂的贵公子变成了花花世界里的阔少爷。想当初,他对你那么深情,没想到,说变就变了。” 郑方遥十分看得开:“他首先是个男人,年轻、帅气,还有钱,喜欢美女或者被美女喜欢,这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芝麻也猜到她不会有多大的反应,便转移话题:“这三天的假期怎么过的?” 郑方遥难得话里透着酸意:“哪有你那么好,可以去上海潇洒。第一天收拾发布会留下的残局,第二天总结第一季度的case,第三天好不容易可以睡个懒觉,您老人家八点不到一个电话就把我闹醒了!” 芝麻起先还有点点歉意,转念一想,不对劲,忙问:“怎么都是你一个人?小陆呢?” 郑方遥说:“一大家子回老家祭拜祖宗去了。” 芝麻无限感慨:“做官能做到他们一家子那样的,祖坟还真不知道要冒多高的青烟才行,是该多回去拜拜。”然后又笑嘻嘻的问:“你什么时候加入他们的行列?没准有个什么大活动,我还能在电视上见着你。” 郑方遥无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问她:“想不想吃粤菜?有一家粤菜馆的味道不错。” 结果芝麻怎么也没想到郑方遥竟然把她带到了于柑佑的地盘。一双眼睛盯着有说有笑的郑方遥和于柑佑好半天,直到于柑佑有事离开,才张牙舞爪的扑向郑方遥:“咱们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坦白从严,抗拒从死。说,你们现在到底什么关系?” 郑方遥拨开她扒在身上的爪子:“校友,老友,客人与老板。” 芝麻无厘头的问了句:“小陆知道么?”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芝麻没好气:“你和前任男友这么有说有笑的,被他知道了,心里能舒服么?况且于柑佑之前那样对你,怎么也得避讳着点儿!” 郑方遥可没想那么多,说:“人家现在都拖家带口了,以前的事情,早就一笑泯恩仇了,你还指望我再记个十年八年呢?再说了,我们来这里吃饭可以打折。” 芝麻一听可以打折扣,立马把别的事情抛诸脑后,追着问:“打几折?” 郑方遥伸了一个手掌出来,芝麻笑开了花:“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勉强接受了吧。” 郑方遥是第二天从公司出去谈业务,在电梯里遇到冯家轩的。 她手上抱着一叠资料,脚上穿着新买的高跟鞋。电梯门一开,就见冯家轩一个人站在里头,她昨天就听芝麻说了遇到冯家轩的事情,所以并不惊讶,只想很随意的打个招呼,谁知道一个没注意,刚往前踏了一步,就踩到了电梯门的缝隙里。 这景象多少有点尴尬。 冯家轩轻轻笑起来:“见到我也不用这么激动吧?” 郑方遥在一瞬间感觉芝麻第一次没有把事情夸大来表述,冯家轩果然是变了,说话的口气和语调,甚至是神态和目光,完全就是玩世不恭的少爷做派。她盯着冯家轩看了一会儿,突然从心底生出一丝丝惋惜,但和眼前的男人移情别恋了无关。 冯家轩被她这么盯着,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指了她的鞋子:“我帮你弄出来。” 鞋跟嵌的不太深,可拔出来的时候还是免不了刮伤了金属表层。冯家轩把鞋放在郑方遥脚边,然后起身:“早知道你见到我会有这么大反应,应该选在空旷的大草坪见面。” 郑方遥穿好鞋,走进电梯,也不好解释,只得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冯家轩飞快的回答,转而又懒懒地说:“昨天刚回来,今天就得上班,老爷子压根不让我喘口气。” 郑方遥说:“冯董也是希望你能早日接手公司。” 冯家轩笑了笑,语气里仿佛带着一点狠劲:“家业太大,确实要费不少神才能接得住。” 郑方遥有些走神,没注意跳转的红灯,差点撞上前边那辆大红色的MINI。她放开方向盘,揉了揉有些重的头,出现这样不佳的状态,也许是因为昨晚没睡好,也有可能是因为冯家轩最后那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气。 倒不是觉得生活在那个圈子里的人有多可怜,因为他们有钱,所以什么都可以有,比起那些连饭都吃不饱的人来说,实在和可怜两个字眼沾不上边。只是觉得很少能有什么感情能撑得起他们的世界,也许当物质来的太充沛的时候,真实的感情好像就真的成了遥不可及的梦。而这世上绝大部分的人都在匆忙追求着物质,她也不例外。 当初毕业入公关这一行,芝麻是投了反对票的。一是觉得她的性格不合适,更重要的是这个行业,在一般人眼里看来都有那么点风尘的味道,她们又都是高等学府出来的,说出去实在谈不得光彩。 可那个时候,除了自己,她什么都没有了,面子那玩意儿哪里能抵得上可爱的人民币? 前些天,徐涓涓开玩笑说她可以收山了,钓到陆柏誉这么个金龟婿,可以回家当少奶奶。 她并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刚刚一触碰到他的家族,她就不想再往下多想半分,只觉得什么都不比她亲手挣来的物质更可靠。那天晚上,他跟她说,已经向他妈妈说了他们的事情。他不知道,那一个晚上,她都没睡着,脑海里反反复复出现十年前是如何狼狈离开的画面。 聪明如她当然不会把十年前的事情搬出来说,因为说出来除了让陆柏誉左右为难之外,再没有半点的好处,倒不如期望李瑶华会在十年后试着接受她更好。 那次在餐馆,他为她大打出手,从警察局出来,她很平静的跟他说分手。除了害怕两人继续走下去会发觉都不是彼此最初想要的模样之外,也是觉得他的家族压根不会接受她。与其全身心的投入之后被棒打鸳鸯,倒不如趁着还能抽身的时候就转身。 说起来觉得有那么点冷淡,其实只不过想好好保护自己罢了。 郑方遥谈完case才五点,本来约好一起吃晚饭的陆柏誉刚刚打电话来说晚上还有事,晚上不能陪她。一个人习惯了,这样的情况倒也不觉得有什么,饿个一顿半顿的还可以当做是减肥。 结果陈晓飞发来短信问她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并附上了地址。 她回了‘好’,然后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为什么陈晓彬把吃饭的地方订在名流层出不穷的地方,最后路过蛋糕店,终于想起放肆吃一顿法式铁板料理是去年他过生日的时候许下的愿望。 她把车停在一边,进蛋糕店挑了个白色的芝士蛋糕。带到餐厅的时候,陈晓飞果然很高兴,直夸她就算谈恋爱也没把老朋友的生日忘记。 她见他是真心高兴,倒也没有戳破自己其实忘记了的事实,只说:“礼物忘在家里了,下次带给你。” 他摆摆手:“那些都不重要。”然后把餐牌递给她:“想吃什么千万别客气。” 她接过餐牌,见周遭都没有摆放餐具,十分随意地问:“只请我吃大餐?” 陈晓飞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倒也不扭捏,大方地说:“她儿子也是这几天过生日,人早就飞到洛杉矶去了。” 如此甚好。不然郑方遥真没法想象三个人坐在一起吃饭的尴尬劲儿。 虽然两人说好了要放肆吃,但毕竟是高级餐厅,优雅的动作还是要保持的。吃到一半的时候,陈晓飞终于忍不住说:“早知道这么辛苦,还是去吃大排档来的爽快。” 郑方遥一阵笑,抬眼的瞬间正巧见到领班经理正殷情的给陆柏誉、温可歆和李瑶华,还有另外一位贵妇人带路。 真是个糟糕的碰面。 显然陆柏誉也发现了她,却他并没有朝这边过来,只是回身挡住李瑶华可以投向这边的目光,然后选了个基本不会有打照面的可能性的位子坐下。 她大约是明白他的意思,不再往那边看,重新开始切鹅肝。没等鹅肝送到嘴里,手机短信就来了。 她猜到是陆柏誉,打开来看,果然是来问她怎么会和陈晓飞在这里。 她把手机放在一边,并没有打算理会,慢条斯理的吃完一叠鹅肝。另一条短信又来了。 陈晓飞隐约感觉情况不对劲,问她:“有短信,怎么不看。” 她终于放了刀叉,重新去拿手机。 还是问她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和陈晓彬在一起。 她心里生出一股火来,干脆把手机撂到一边。 陈晓飞难得见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猜着大约是和陆柏誉有关系,刚想开导开导她。 她却招来服务生,让他把蛋糕送上来。 他手上还有刚刚开始切的松阪牛肉,没想到她会这么快让人送蛋糕,于是三下五除二随便切了几下,不顾形象的狼吞虎咽起来。 她看了他一会儿,终于察觉自己的失常,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我真是气着了,都没问你吃完没有就让他上蛋糕。” 陈晓飞倒不在意:“没事,我也想快点离开这地方。” 第28章 指尖的星光(8) 结果两人真的坐在大排档里啃起来烤排骨。 夜里的小风挂得塑料帐子哗哗的响。到底还是有些冷,汽水灌下去还是会禁不住打冷颤。 陈晓飞还正儿八经的开导她:“两个人在一起吵吵闹闹才能增进感情,要是有一天连别扭都不闹了,就真该说拜拜了。就算他真气着你了,也别忘心里去,难受的还不是自己么!” 其实她不是真的因为看到陆柏誉和温可歆几个人吃饭而生气,而是他询问她的那种感觉,满载着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霸道,是他看到晓彬而不屑的表情。 陈晓飞絮叨叨和她讲了一些男友之间的相处之道,倒像是十分的有经验。 她光是听,然后不停的吃,最后肚子实在胀得不行了,才说要回自己的家,好好睡一觉。谁知车还没开进小区,就被半路杀出来的捷豹给拦了去路。 她都懒得下车,只看着陆柏誉怒气冲冲的从车里出来,直直走过来,重重敲了她的玻璃窗。 她也不是没有见过他生气的样子,只打开车门,然后关上,整个人懒懒倚在车门上。 他声音压得低,仿佛是在刻意压制自己的情绪,他问:“为什么不回我短信?电话也不接?” 也不知道她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不想说出个所以然来,并不开口 他咬了咬牙,又说:“刚才那样的情况,要是我妈看到,她会怎么想?我好不容易在她面前说了你那么多好话,让她试着接受你,你怎么就不能站在我的角度考虑一下问题?你不是回家了吗?为什么又去哪里吃饭?” 他几乎是‘哼’了一声,才说:“你可以为你妹妹的妈妈接风洗尘,我就不能和我朋友吃个生日饭么?” “方遥!你明明知道那个男人是做什么的!” 她迅速接上话:“他又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们凭什么看低他?就因为他出身没有你们高贵?陆柏誉,扪心自问,你难道没有去过夜总会?既然你们可以去哪里享乐,又凭什么看不去那些供你们享乐的人?” 陆柏誉的下巴绷得紧紧的:“你简直不可理喻。” “是!我不可理喻!想要理喻你的人多得是,你大可以去找她们。” “你不要又扯上carol。” 郑方遥瞥他:“我没有特指谁,是你自己想到她罢了。” 他气得直发抖,最后还是压了下去,说:“我们先回家,回家再说。” 她并不理:“这里就是我的家,我正要回去,只不过被你拦住了。” 他终于彻底激怒,狠狠看了她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开。 她许久没有动弹,直到他的车远远离去,再也听不到半点声音,她才恍然想起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心里一下子空空的,胃里也一阵翻滚,还没做好准备,就吐了一地,下腹莫名剧痛起来,冷汗直冒。果然是吃撑了,不但把身子给撑疼了,把心也撑疼了。 陈晓飞被打了的事情,郑方遥是第二天上班从芝麻那里得知的。 芝麻从网上发了个视频给她,说虽然光线很暗,但隐约看得出被打的人是陈晓飞,结果她打开一看,果然是陈晓彬。她没把视频看完,就急着给陈晓飞打电话,拨过去却是无人接听。 她是真的着急了,到处联系和陈晓飞有接触的人,最后去到夜总会找妈妈桑。 才刚刚四点点,夜总会刚开门。 妈妈桑见到郑方遥仿佛是有点抗拒的,少了往日的热情,多了一份客气,差点把她拒之门外:“郑小姐怎么到这儿来了?” 郑方遥顾不上回话,只问:“晓飞有没有回来过?” 妈妈桑微微一怔,但马上说:“他早就不在这儿做了。我们这里也是有规矩的,出去了的人就不能再回来。” 郑方遥看她神色不对,拉了她的手,语气恳切:“晓飞被人打了,我现在找不到他。你一定知道他常去的地方,对不对?” 妈妈桑动了动眼皮,欲言又止。 郑方遥又说:“他平日为人怎样你是清楚的,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想多半是因为我害的。如果他发生了什么意外,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来收场。” 妈妈桑终于松了松口:“既然你也猜到是因为你,那就更不要去找他了。其实当初他突然离开夜总会,也是因为有人授意了的,不过那时给了他一笔钱,够他回去做个小本生意的。干这一行的,能有个这样的结局,已经算是功德圆满了。谁知道他家里又出了事。他来找我帮忙,可这里他是断然不能再出现的,所以我就给他介绍了个。哪里晓得你们还会遇上。我跟他说,不要和你联系,可他跟我说,混这一行这么些年,早就没有什么真心朋友了,就只有你不会看不起他,只有你尊重他。可到底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所以,你如果真的为了他好,就不要找他了,你现在的生活圈也不适合。” 郑方遥觉得心里堵得慌,磕磕绊绊走出夜总会,上车之后却坚定了一个目的地。 电梯门‘叮’的一声开启的时候,郑方遥正好看见温可歆站在面前,她已经顾不上打什么招呼,只是往外走,直径朝着陆柏誉的办公室。 前台小姐以为她是闹事的,想拦住她,温可歆连忙拉住前台小姐:“没你什么事,她是陆总的女朋友。” 真是可笑。陆总的女朋友,前台不认识,陆总的好妹妹说的一句话却让前台言听计从。 不过此时,她没有旁的兴致,只管朝着陆柏誉的办公室走。 秘书的座位空着,这倒是省事。郑方遥直接推开半掩着的门。 陆柏誉正在打电话,兴许是和外国老板,纯正的伦敦腔流畅的不得了。看到是郑方遥,十分惊异。 她也不是什么泼妇,冲进来就只知道大吵大闹,立在原处安安静静等他打完电话。 他很快结束交谈,脸上的欣喜溢于言表,快步走向她:“你怎么来了?” 她往后退了一步,恰好躲开他想要抱住的双臂,眼睛定定的看着他:“晓飞在哪里?” 他不明白她的意思,更厌恶听到她嘴里这么熟稔的说出那个人的名字,顿时拉下脸:“他在哪里,我怎么会知道?” 她还坑用平缓的语气问他:“他到底在哪里?” 他一下提高了语调:“他最好现在就死了!” 她眼底的愠怒渐渐显现出来:“果然是你叫人打他的?陆柏誉,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狠!” 陆柏誉皱了皱眉,却很快换做一副愉悦的表情:“他被人打了?真是个好消息,让我心头大快。可是,你凭什么说是我叫人打的?也许他还得罪了很多人,也说不定。” 她重新问:“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他凝视她,然后笑,说:“你跑到问自己的男朋友另一个男人的去向,你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郑方遥!”最后那三个字,他咬得极重,仿佛想要把她生生吞下去一般。 她却只是轻轻说:“你不该叫人打他。你不该叫人打我的朋友。” 他气得额头爆出青筋来:“他算你哪门子的朋友?他的存在对你有什么意义?” “意义”她反问,“陆柏誉,其实你看不起的真的只是他么?你努力让我融入你的朋友圈,让你的家人接受我,可是你自己呢?你从来都没有放下对我的成见,只因为十年后你遇到我的地方是夜总会,所以从那一眼开始你就憎恨我的工作,我的朋友圈。你想要改变这一切,所以想尽方法让那些会滋扰的因素统统消失,可是如果连你自己都死死抱着那个成见不放,就算全世界都认可了我的,又能怎么样呢?” 他觉得疼,也许是因为昨晚喝多了的缘故。想起昨晚,他和郑方遥吵架之后,便打电话给甘劲文,叫他出来喝酒。 喝的全是烈性酒,甘劲文怕他出事,要送他。他却不让,一路飞车,幸好是半夜,连交警都回去睡大觉了,只有电子监控闪个不停。 他许久没有这么放肆了。虽然平日也不是什么模范人物,可至少是人前人后都是彬彬有礼的。今天,真的被气到了,他只不过是想让她更好的融入他的群体,融入他的生活,其实说白了,他也只是希望和她的感情不会遇到太多、太大的阻碍。 他看过太多因为门户差异而被棒打的鸳鸯,他不愿意放弃爱情,也不想和家里闹什么决裂,他有信心可以平衡二者,只要她给他时间,只要她相信他。可是她完全不明白他的苦心,还专程到办公室来兴师问罪,把莫须有的罪名扣在他头上。 他突然不明白自己的坚持是为了什么,怔怔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一种从未有过的空洞迅速占领他的心。 第29章 指尖的星光(9) 郑方遥没想到甘灏会来找她。 在这不到十二个小时的时间里,她已经想尽各种方法,却仍然得不到关于陈晓飞的半点消息,此时,心身已经疲惫的不得了。她真想直截了当的告诉甘灏,如果是来当和事老,还是改天的好。可这样的话,又不是交好的友人,说出来肯定是要伤了脸面的,所以她只得保持着姣好的面部表情看着甘灏,明知故问:“甘先生,请问找我有事么?” 这样客套的口气连她听了都觉得有些刺耳,甘灏更是皱了眉,仿佛在重新审度她。可是她又能怎么称呼他?他们不过打了两三次照面,总不能就已经表现出熟到可以直呼其名了吧?要是换做身份没那么精贵的还有可能,但这样的人物摆在眼前,谁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脾气?想到这里,郑方遥只觉得更加烦躁了,又见甘灏不开口,只得再开腔:“甘先生特意来找我有什么事么?” 甘灏像是终于缓过神来,十分认真地说:“人是我找人伤的,和小陆没关系。” 郑方遥没料到他会抛出这样一句话,怔了怔,又听到他说。 “那天晚上小陆喝醉了,断断续续和我说了你们的事。我是火爆脾气,谁让我兄弟不爽快,我也不能让他好过。所以等小陆走了,我就找了几个人把那个叫陈晓飞的给围住了,就是想给他点教训,没想到被人给录下来放到了网上,让你给知道了。我也是刚刚吃饭遇到温可歆才知道你去找小陆了。小陆那脾气我了解,他就是知道是我背着他干的,他作为我兄弟,也不会真怪我。可我不能让你们之间有隔阂,所以我来给你陪个不是,也希望你不要错怪了小陆。” 郑方遥声音低的几乎连自己都听不见:“那之前把晓飞赶走的人?” 甘灏回答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用‘赶走’这个词。小陆也许是有不对的地方,可他最终只是希望你身边的任何人不会给你带来什么伤害。不然你以为那个打了你的女人为什么会突然去给你道歉?他确实是给了陈晓彬一笔钱让他走,数目不小,我相信,那小子是自愿的。至于那小子为什么又回来了,我也不好随便猜测。” 郑方遥喃喃说:“他不是坏人。” “小陆也没说他是坏人。只是郑小姐,你在这个圈子打拼了这么多年,也应该见过不少女人使尽各种方法往豪门世家里爬,而这些女人里面,又有几个是真正成功了的?并不是她们没有样貌或是智慧,缺少的是身份。恕我实话实说,你虽然也缺少这个重要的条件,可是小陆一直在别的方面为你努力。其实你所要做的只不过是顺从他的意思,换份工作或者和一些不必要的人断绝来往,然后慢慢取的所有人的认可。” 郑方遥依旧有点发愣,过了一会儿,才说:“所有人的认可?” 甘灏见她仿佛陷入了沉思,最后说:“我已经找人去查那小子的下落了,相信很快就能把他找出来。” 郑方遥脑子很乱,似乎有很多事情前后串联在一起,渐渐脉络清晰。可是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五点的时候,甘灏果然打了电话来,告诉郑方遥,陈晓飞现在正准备去机场。 说不上来为什么,她突然有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呆呆望着窗外漫天飘舞的柳絮。真是个坏天色,和心情一样。 关嘉琦一早便察觉出郑方遥的异样,本想着她一贯是有了心事也不愿被人知晓的性格,就不去叨扰了,可见她坐在玻璃窗前,越发显得清冷孤寂,便倒了杯热茶,拿过去,递到她面前。 郑方遥一惊,抬眼看了关嘉琦一下,又默默静下去,发出微微一声叹息。 关嘉琦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顿了顿,突然又觉得欣慰,拍了拍郑方遥的肩膀:“与其坐在这里自怨自艾,倒不如把所有的事情都摊开来。方遥,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变得这么小心翼翼了?” 变得小心翼翼? 不,其实她一直都活得那么小心翼翼。 郑方遥最终还是决定去机场,只是机场那么大,茫茫人海,要找一个有意躲避她的人,找到了,是幸运,找不到,是天意。 其实她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开口,是说抱歉?还是询问伤情?或者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就只是来机场送一个老朋友?她明明有那么多处理危机的点子,那么多打圆场的好话,可在这个时候却一个也派不上用场。 她像是没头的苍蝇,转得累了,最后傻傻站在一片空地,仿佛只是等待时间的流逝。却又偏生和迎面走过来的陈晓飞打了个正面。 看来她还是幸运的,能有机会来表示她对朋友的关心,无论是哪一种开口方式。 可她的舌头还像是打了结,到底是她连累了他,所以看到他整张脸肿胀的不成样的时候,几乎要掉眼泪。 谁知道他还努力扬起嘴角,像往常一样眯着眼看她,声音也轻快:“你是来送我的吗?” 她点头,想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低声说:“对不起。” 他的笑容瞬间落了下来:“其实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我拿了陆先生的钱,本就不应该再回来,可是我回来了。回来之后,也不应该和你联系的。只是我没有别的什么朋友了,连个能说上话的人都没有,我很孤单。我知道所有人都看不起我,我喜欢和你在一起,是因为只有你是真心愿意和我交谈。这次离开,我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我不能为你的幸福添一把力气,至少也不能再捣乱了。” 陈晓飞最后定格在郑方遥脑海里的画面并不好看,他最自负的五官变了形,眼泪挂了两行,还一直强拉扯着嘴角。郑方遥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刚入行做公关,和关嘉琦陪客户到夜总会寻乐,他把她当成了他的客人,一个吻差点压在她唇上,她顺手就是一个耳光送上了他的脸。她永远也不会忘记他那时的表情,惊愕中带点恐慌,大约是从未见过她这样的女人。她给他道歉,他却不记仇,只摆手笑笑。现在才恍然明白,原来从一开始,她就注定了要对他说抱歉。 从机场回城,郑方遥开车开的十分慢,也许是累了,所以放慢脚步,也许是在抗拒着什么,所以以最最愚蠢的方式去推迟它的到来。 只是还是有人要打扰这种几近静态的模式。 她看了来电显示,是温可歆,说客一个。 她懒得接,可温可歆异常的坚持。她终于有些松动。 地方约在新开的咖啡店。 郑方遥到的稍早。侍应生拿了精美的单牌给她,各款咖啡看得人眼花缭乱,她最后却还是要了一杯柠檬水,多加酸,一口饮下去,整个人顿时清醒了很多。 温可歆也很快到了,穿了一件红色的薄毛线外套,靠左额的地方结了一条辫子,和其余的散发一道落在肩上,真真是像在读的大学生。其实她年纪也确实不大,家境优渥,相貌姣好,谈吐大方,性情也极好相处,确实是老天格外眷顾的可人儿。 郑方遥以为她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把陆柏誉的好一点点搬出来,然后催促着两人和好如初,谁知道她一开口便说:“方遥姐,不如你和小陆哥分手吧。” 郑方遥以为自己听错了,怔怔看了温可歆好一会儿,确定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偏差之后,反问:“为什么?” “因为不合适彼此。” 郑方遥哑口。 温可歆抓住时机:“其实你自己也发现了吧?你们的生活背景,成长环境,朋友圈,看事情的角度,对待问题的态度。没有一个是相合的。没错,小陆哥他是爱你,他希望在你和他之间寻求一个平衡点,在双方,还有家庭都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和你在一起,可是结果没有他预料的糟糕很多。” “他告诉你的?” 温可歆摇头。 郑方遥悠悠说:“你很了解他。” 温可歆不可置否:“我们在英国,一起生活了很久。” 郑方遥停了一会儿,终于说:“你喜欢他。” 温可歆很大方的承认:“我爱他。” 如此的直白,郑方遥这才发觉自己一直小看了温可歆。 “如果没有你,也许我和小陆哥会走到一起。可是你出现了,这是上天注定的,我没什么可怨的,也绝不会像有些人那样在背后做一些小动作。世上这么多男人,我又不是非小陆哥不爱。只是你们在一起的这几个月,我觉得他很辛苦。 我现在也不怕跟你说一些事情,过年之前他打架进了公安局,并不是因为家里知道了管他禁闭才消失那么多天,而是和我,还有灏子哥去夏威夷旅游了。也许你们分开这么多年,你不知道他是一个多么骄傲的人,从来都只有别人受他的气,却没有人能给他白眼。可是你竟然那么不稀罕他的真心,轻易就说分手。我那时还想,他再怎么爱你,终究还是抵不过旁的东西。谁知道从夏威夷回来,他还是忍不住去找你了。可能你的心真的很冷,也有可能你从来不觉得他为你放弃了些什么。 陆阿姨知道你们的事情之后,来找过我,她问我你们发展到什么地步了,我只说了一句话,‘小陆哥很爱你,可你们不一定能走到最后。’不是我不诅咒你们,就拿这次的事情来说,在你和小陆哥心里都会留下一个永远抹不掉的阴影。你们谁都没错,错的是你们站在了对立面。谁又能保证这样的事情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呢?到时,根本不需要家庭抛出任何的阻力,你们也会散。 所以,方遥姐,为什么不在对彼此的感情还没有变得残破不堪之前分开呢?给彼此留下一个美好的念想,不好么?” 第30章 指尖的星光(10) 郑方遥最后是怎么离开咖啡馆回到家的,她自己也不清楚,只觉得困和累,好想倒在一张软绵绵的大床上,就像很小很小的时候,抱着妈妈的胳膊,两条小腿枕在爸爸的肚子上,等到天亮也赖着不起床,也不让爸爸妈妈起床。而那样的画面太弥足珍贵,偶尔拿出来想一想,都害怕会被风吹去了,再也找不回来。 其实她也知道,早就找不回来了,所有贫贱中的幸福都在她十二岁的那一年因为抵不过物质的诱惑而分崩离析。 是谁说过风雨过后会有彩虹?为什么她的天空在放晴之后总孕育出更大的风暴? 郑方遥最后是被冯家轩打来的电话吵醒的,她脑袋里还没转过弯,接上电话,直接说:“我现在不想被人说教。” 冯家轩明显怔了一下,问她:“谁敢说教你?” 她猛地回过神,忙说:“找我有事?” 冯家轩倒也不刨根问底,问:“想请你吃午饭。不知道能不能赏个脸?” 午饭?她只觉得惊奇,看了时间,竟然已经十一点了。 他得不到回应,便说:“不拒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她没有这样的准备,说:“我还没起床。” 他完全不在意:“没关系,我等你,半个小时够不够?” 她没心情:“我不太想吃。” 他又说:“那咱们找个地方坐一坐。” 她不语。 他终于说:“我在你家楼下。有东西给你。” 她突然觉得他挺傻的,也不问她在不在家就直接过来等。 最后,郑方遥还是请了冯家轩上楼。 横竖都是坐一坐,与其大费周章的出门,还不如在家来的方便。只是她已经有一些时日没在家住了,唯一的饮品是刚烧开的白水。 冯家轩并不在意这个,只笑着问她:“昨晚玩high了吧?看你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哪里是没精神。披头散发,眼泡肿得大大的,嘴唇还发白,照镜子的时候简直觉得自己见着了鬼。这副模样原本是不该见人的,可她竟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心情,也就没顾了。谁知道冯家轩会这么一问。 她只想避开这些问题,指了他带上来的盒子,开玩笑:“不会又是钻石吧?这么大一盒?我可真受不起了。” 他觉得她连开玩笑的语气听起来都带着苦涩的味道,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又不能明着问,只好顺着她的意思,把盒子拿到茶几上,然后打开。 竟是一双鞋。 她望了他一眼,他解释:“上次在电梯里,我把你惊着了,那双鞋也被我刮坏了跟。这双算作我给你赔不是。” 她收起假装出来的笑容,眼里莫名湿润润的,她默默说:“其实。” 他却抢了话头:“其实我也就是陪美女逛街的时候无意看到这双鞋才想起应该还你一双的。” 她很认真点头,突然觉得下腹开始坠痛,原本就欠佳的脸色慢慢开始发青。 冯家轩见她皱着眉,手捂着腹部,急着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意识有些混沌,仿佛是点了头,又仿佛猛地陷入一片漆黑。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的病床上。手背扎了输液管,吊瓶就挂在头顶上,随着她晃动了的手轻轻摇晃着。 病房并不太大,可处处的布置都显得十分精致,墙上挂着一幅外国油画,想来是一家私人医院。 冯家轩开门进来,见她已经醒了,快步走到床边,仿佛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抚了抚胸口:“第一次有人在我面前突然晕倒,吓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努力露了个笑容:“谢谢你送我来医院。” 他开玩笑说:“我要是不送你来医院,我就成了间接谋杀你的人了。” 她又笑了笑,然后问:“医生怎么说的?” 他眼底明显划过一丝忧虑,却还是轻快的告诉她:“没什么,就是,要动个小手术。” 她问:“什么手术?” 他微微低头,声音低的几乎连自己都听不见:“做了B超,初步推断,是宫外孕。” 有那么一瞬间,郑方遥的脑子是完全空白的。然后之前身体所发出的预兆都慢慢开始聚拢,最后形成一条完整的锁链,把她牢牢困住。她开始懊恼自己对身体的不适和例假的异常所采取的漠视,可是就算早发现了又能怎样? 负责做手术的是位外籍医生,能说中文,不过口音稍重,时不时还蹦出一两句伦敦腔极重的英文。 冯家轩觉得郑方遥的精神有些恍惚,可回答问题的时候思路又好像十分的清晰。他怕她现在的表现只是一味的强迫自己去面对,终于打断了他们:“方遥,不如先通知一下陆先生。” 也许是因为输了葡萄糖的缘故,她的脸色比之前稍好,可眼睛里空空的,望着他的时候,并没有多少精气神。 冯家轩以为她会同意,或者就算他们现在正在闹矛盾,也会说一些不想让陆柏誉担心之类的话,却没想到她说。 “他知不知道,这手术都得做。既然这样,何必让他知道。” 真是硬生生的疼,搁在谁的心里都会划出一道深痕来,可郑方遥不会,甚至连嘴角都没有抽动一下。仿佛真的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她不需要他知道,也不想让他知道。 冯家轩停了许久,终于说:“那好。咱谁也不告诉。不过你今天累了,这手术明天再做。” 医院的饭菜卖相还不错,郑方遥一天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胃口大开。 陪在一旁的冯家轩还没有她的兴致好,寥寥吃了几口,便放了筷子,起身要走出房间。 郑方遥扬头问:“不吃了?” 冯家轩也不回头,说:“出去抽根烟。” 她有些惊讶:“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他背对着她站着:“刚才买的。” 她慢慢放了筷子,说:“烟给我。” 他停了一会儿没动,又没听到她再说话,终究还是转过身,把烟从口袋里掏出来给她。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准备接受老师的谆谆教诲。 她接过烟,又问:“打火机也给我。” 他十分听话的把打火机也交给她。没想到她竟然从盒里拿了根烟出来,然后夹在手上,打火,点燃,悠悠长长吸了一口,然后慢吞吞吐了出来。 烟雾缭绕,模糊了他的眼。她却只是笑了笑,眼神和嘴角扬起的角度夹杂在细碎的落寞神情中,真是像极了三十年代的风尘女子,但又不沾惹半点的世俗烟火。她说:“好久没抽烟了,还以为会忘记怎么点火。可是你看,我的动作还是很流畅的。也许这就是天性,并不是想抹煞就是抹煞得了的。” 他半晌说不出话,最后傻傻冒了句:“别抽了,对身体不好。” 她轻轻笑,听不出心情的好坏,口气却是踏踏实实的自嘲:“反正明天就做手术。” 他看到她眼里有什么东西在闪着光,却迟迟不肯凝成颗粒落下。他终于鼓起勇气躲过她指尖的那支烟,狠狠按在烟灰缸里,直到那一点猩红完全消失。 她也不阻止他,只慢慢说:“我有很多面,堕落的一面,你才刚刚看到一点而已。” 他垂下眼帘,心也跟着疼起来:“你只是累了。” 是累了,所以郑方遥这一觉睡得极其的安稳,明明是无梦,却似乎又听见有人在耳边轻轻许诺。“如果真的这么累,我会帮你解脱摆脱这个困境。”而那一声“好。”的回答也如梦呓一般。 陆柏誉是在第二天手术前赶到的。 医生正在准备给郑方遥打麻药,他什么也不顾的冲了进来,一手将医生推到一边,看着她的眼睛几乎要冒出火:“谁同意你把孩子拿掉的!” 她没料到会出这样的岔子,斜眼看见已经跟进来的并不急切的冯家轩和几个保安,仿佛一下子明白过来。 他得不到她的回答,更看不到她眼里有任何的悔意。他把她从床上托起,逼迫她直视自己。他连眼睛都是红的:“你就这么不想要这孩子么?” 她清楚的看到他额头爆出来的青筋,清楚的感觉到他抓着她的手是如何的颤抖,却还只是云淡风轻的看着他:“陆柏誉,你把我的胳膊弄疼了。” 他抬手,一个巴掌几乎要甩到她脸上,却还是停住。 她仿佛闻见了他掌风的味道,除了恨,还是恨。 医生和护士们都预备上前拦住他,却被冯家轩一一挡了回去,然后一并离开,只剩下两人。 她毫不躲闪,他反而慢慢镇定下来,又问她:“方遥,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终于翕动嘴唇:“因为我不爱你了,自然也不想要这个孩子。” 他不信:“你骗我。” “我没有。”她直直看着他,眼中没有半点的退缩,“我承认之前我是爱你,可是时间长了,我发现我其实爱的只是一个想象中的你。现在的你,让我无所适从。而且我们不合适,方方面面都不合适。” 他重复着说:“你骗我。” 这样的情景,她却还露了笑容:“说实话,你这么好的条件,我确实应该骗骗你,继续跟你走下去。” 他仍旧不信:“你骗我。” 她显得不耐烦起来,甩开他已经逐渐放松的手:“陆柏誉,我再说一次,我不爱你了。我不爱你的生活圈,不爱你自以为是的为我排忧解难,更不爱你的家庭。我们继续这么下去不会有好的结果。这个孩子,我是绝对不会留下来的。” 大约是最后那一句话刺激到了他,他咬牙切齿:“你必须把孩子生下来!” 她故作淡然的转开脸:“孩子在我肚子里,我不想让他生下来,他绝对生不下来。” 他几乎处于失控的边缘,朝她大喊:“郑方遥,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她却异常的平静:“陆柏誉。一直这么纠缠着,你不累么?” 他整个心都抽搐起来,无比的难过。 “我是累了。以前无论生活再怎么艰辛,工作再怎么忙碌,遇到再多的问题,我都没有觉得这么累。可是我现在累得连睡觉都不安心,我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我们都无法解决的矛盾会突然冒出来,更不知道那些隐匿的人什么时候会出现给我们的生活带来无穷无尽的苦难。所以,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好不好?” 他看着她,想起许多事情来。从他们相识,分离,重遇,相互折磨,在一起,然后演变到今天这一幕。他挣扎了那么久,努力了那么久,到最后,却还是抓不住她。其实他又何尝不累?只是也许她永远都不会懂,也许她从来都不想懂。 他喃喃央求她:“能不能把孩子生下来?” “不能。” 真是决绝的两个字。像两把锋利无比的刀乍然间扎在心头,速度那么快,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感知到疼痛之后,鲜血已经淌开了一大片。 他看着她的侧脸,如释重负,最后说:“没想到,我们竟然会走到这一步。” 他终于离开,她筋疲力尽,倒在床上。 也不过了多久,冯家轩进来看她。 枕头湿了一大片,可她不动声色,只有身子在不停的抖动着。连哭都是这样的隐忍。 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仿佛就只能这样静静站在一旁,直到永远。 第31章 习惯(1) Chapter 4 习惯 爱像月亮 美得落下了一点光 不想回家 独自等天亮 只是偶尔我想 依偎着那段时光 有点荒凉 有些难忘 “小宝贝乖,笑一个,来,笑。看这边,笑。” “咔嚓、咔嚓。” “好,很好。张先生的肩膀稍稍往中间靠一靠。好的,就这样。” “咔嚓、咔嚓。” “郑小姐,你也笑一笑,高兴一点。” 芝麻终于发话:“方遥,你打起点精神!这正在拍全家福呢!” 全家福?郑方遥满脑子开始冒黑线。这算哪门子的全家福?好好的一家三口非带上她这么一个拖油瓶?带上也就算了,还让她抱着小九九坐在小两口中间,这要是不知情的人看了照片,还不得把她误认为是张太太,小九九的亲妈? 可是芝麻一大早就死活要拖着她一块儿来。她昨晚才把上个季度全公司完成的case做了一个分析报告,真是没精神气,赖在床上不肯起来。谁知道芝麻竟然威胁她,如果不去照相,就剥夺她小九九干妈的头衔。 她只得挣扎的从床上爬起来,然后在照相馆一坐就是两个钟头,脸上的肌肉都快笑抽筋了,那位大摄影师还不依不饶的让她们摆出各种各样的造型。 好在小九九虽然是小小的年纪,可十分听话,任由摄影师和芝麻摆弄,这才是拍摄的过程没有异常的艰辛。 说起小九九这孩子,深得小区里的大叔大妈的一致喜爱真是一点都不为过。想想,一个长的虎头虎脑的小宝贝一天到晚见着人就乐呵呵的冲人家笑,谁抱都不哭不闹,能不招人疼么?就这一点,郑方遥觉得芝麻肯定是上辈子做了很多好事,这辈子才会得来一个张戎这样的二十四孝好老公和小九九这样的好儿子。虽然说在怀孕期间,小九九没少让芝麻吃苦,可在医院的产房里,小九九呱呱落地的那一刹那,那些苦早就飘到九霄云外了。 郑方遥永远都会记得芝麻第一次抱着小九九的时候,那一刻硕大的眼泪毫无预兆的跌在小九九的眼睛上,小九九本来闭着的眼睛突地就睁开了,冲着芝麻就是一笑。 做母亲的,最感动的大约也就是这么一刻了。 她只怕芝麻会忍不住大哭一场,连忙说:“先给他取个小名。” 芝麻几乎是脱口而出:“小九九。” 对于这个小名,除了张戎,基本没有第二个人投赞成票。哪有人给自己的小孩取名小九九的?可人家父母都同意了,其余人的反对票完全失效。日子长了,大家也就习惯了,渐渐觉得‘小九九’叫起来格外的亲热。 拍摄快结束的时候,冯家轩打来电话,说是中午他请吃饭,有礼物要送给小九九。 芝麻一百二十个愿意,并十分自得的告诉郑方遥:“你看,我当初同意让冯家轩当小九九的干爹真是一点没错。” 就目前的受惠情况来看,是一点没错。 可当初这一举动,郑方遥是投了反对票的。人家冯家轩才二十四岁,爹没当,怎么能先把干爹当上了? 芝麻反驳说:“你不也没当妈,就先当干妈了吗?” 她有一瞬间的颤抖,转而又说:“他们家那么。” 芝麻还没等她说话,就打断:“给小九九找个有钱有势的人当干爹多好啊!”然后刷刷的就罗列了十几条找冯家轩个干爹的好处。让郑方遥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最后,芝麻扯着两条眉毛问她:“你不会是觉得你当干妈,冯家轩当干爹,会让他产生什么歧义吧?” 歧义?怎么可能?冯家轩现在可是城中新贵,身边的美女只比天上的星星少那么一点点而已。随便勾勾小指头,前仆后继的人都可以排满整个沙滩了。她除了站在朋友这个位置上能保留自己这条小命之外,随便越一越雷池都会被唾沫星子淹死。她还有做不完的工作,赚不完的钱在等着她,怎么能在这个上面英勇就义? 最后是去吃云南菜。小九九躺在冯干爹送的那辆婴儿车里睡的呼呼的,虽然吃是没份,但睡着,也算是接受了冯干爹的心意。 冯家轩倒是十分喜欢小孩子,吃两口,又朝小九九望两眼,生怕小九九醒了没人发觉,然后又感叹:“怎么不是个小姑娘呢?不然就可以从我大姐家的两个小男孩中挑一个订娃娃亲了。” 芝麻笑嘻嘻说:“你们家以后生个小姑娘不就行了?” 说的也有道理。 冯家轩连连点头,又说:“可真是快,一晃眼就一年了。” 芝麻故意叹气:“是啊。岁月是把刀,刀刀催人老!某些同志都快二十有八了。” 郑方遥本来在吃米线,听得芝麻点自己名,也不反驳,仍旧自顾自的吃。 芝麻又问冯家轩:“你应该认识大把有为青年吧?得空的时候也给介绍介绍。别只顾着自己风流快活。” 冯家轩哈哈笑,瞥了郑方遥一眼:“我倒是想啊,可她忙,约吃个饭都不是容易的事。” 芝麻开始叨叨:“再忙也不能把自己的事耽误了!你看看人家侯静铃,这马上就要跟孟仲央结婚了。想当初。” 郑方遥终于抬眼,打断她:“我承认错误还不行么?” 芝麻怔了一下,仿佛有些懊恼自己提到的这话题。 张戎笑着解围:“方遥,孟律师几月办婚礼?上次我朋友那场官司还多亏了他帮忙,他要是订了时间,给我说一声,也去参加一下。” “应该是五月底。” 芝麻又笑笑的去端走郑方遥的米线:“她不是找了你当伴娘么?这米线你就别吃了,免得长胖。” 郑方遥哪里肯,又端了回来,定定放在面前:“这还有一个多月呢。而且过几天我就要去戛纳了,你还不让我长点力气去干活啊!” 冯家轩不明白:“去戛纳做什么?” 芝麻可算是找到机会夸人了:“这小妮子老厉害了。被电影公司的老总看上,特别邀请她去戛纳操办‘中国之夜’。” 这帽子扣得太大,郑方遥只好向冯家轩解释:“那老总和我们老板是朋友。这次活动,他们缺个会讲法语的办事人,我的法语虽然也不是特别灵光,但总算能应付日常的交流,加上在这行干了这么些年,多多少少有些经验,所以才得来了这么个愈工作愈度假为一体的好差事。” 说是好差事,还得谢谢关嘉琦,这样的大方,给了她这么一个悠长的假期。 没过两天,郑方遥在办公室简单收拾东西的时候,关嘉琦终于忍不住说:“我这只是让你出去放放风而已,等休息够了,可得回来上班。” 她点头笑:“有这么好的老板,还给我这么高的薪水,就是拿着扫帚赶我,我也不走。” 关嘉琦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子:“还打算把肩上这担子丢给你呢。哪里敢把你赶走。” 她看着关嘉琦,往日的锋利已经褪的七七八八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和的幸福。她想,大约女人奋斗的再久,取得再多的成功,到最后还是需要一个疼爱自己的男人,需要一个美满的家庭,需要一个,孩子。 只是这一切,都不该是强求的。就像关嘉琦和段路容。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原以为渐行渐远的两颗心再也找不到一个交汇点,可终究还是绕回了原点。一切都重新开始,一切都如初见般美好。 最后送郑方遥去机场的是孟仲央。原本计划好了的关嘉琦在半路上觉得不舒服,段路容只怕自己老婆有什么闪失,便指派了孟仲央来救场。 她难得出一次国,又掌握不好那边的气候,带的行李稍稍有些多。孟仲央直皱眉:“你这是要私奔么?” 她锁好门,提上两个行李包:“我要真有那个兴致也就好了。再说了,有私奔带这么多行李的么?还没走出北京,铁定就被抓回来关禁闭了。” 他笑,拎着两个行李箱去按电梯。 她扬眉问他:“侯静铃没一起来送送我?这么不够意思,也不怕我不给她当伴娘了?” “我这是临时受领的任务,哪里来得及通知她。” 孟仲央换了驾座,是芝麻口中俗不可耐却又羡慕嫉妒恨的S600L。其实郑方遥一直觉得以前那车挺不错的,宽敞又有气势,就算发生车祸了,也不太能伤着自己。不过侯静铃不喜欢,嫌它不够精致。那就换吧,反正孟律师已经是这一行的精英阶层了,不过是换辆车,多容易的事情。 为此芝麻心里忿忿不平。 郑方遥都不知道从何安慰起,人家换辆车也惹着她了?果然是妊娠期间的女人喜怒是无常的。结果芝麻抓着郑方遥差点没拆了她的胳膊:“不是你先认识孟仲央的吗?怎么现在人家结婚,你只有当伴娘的份?” 伴娘?只说对了一半,她还有当红娘的份。 前阵子侯静铃还拽着她逛商场,说一定要送一双鞋给她,作为红娘的奖励。 她直接挑了双最贵的,可付账的时候人家侯静铃连眼睛都不待眨一下,果然是有了好归宿,别的都成了浮云。 天色不太好,又临近傍晚,路灯开得早,一道一道的黄光仿佛被飞驰的车切割成很多小块。 气氛有那么些些的压抑,郑方遥终于伸手去开收音机。 一首歌已经唱到了最后,只剩下了那一点点尾音,说不尽的阑珊,郑方遥觉得有些熟悉。 孟仲央眉眼都笑开了:“我们好像跟这个电视剧很有缘。” 郑方遥反应过来,仿佛是有些悔意:“其实明知道没有若彤了,实在不应该去看。” “可是忍不住。总想着也许也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她点头,想起那时的情景,仿佛真的不应该似的。 孟仲央情绪也低低的,悠悠说:“如果人有预知的能力,很多事情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只可惜人没有预知的能力,也幸好人没有预知的能力,才能让明天看上去会比今天多那么一些期待,多那么一点吸引力。 第32章 习惯(2) 跟着团队行事,最大的好处莫过于什么都不需要操心,只要跟着领队屁股后边走就万事大吉。 郑方遥第一次觉得原来做这一行也可以有这么悠闲的一刻,坐十个八个小时飞机、转机算得了什么。再想想戛纳的徐徐海风、美丽沙滩和数不尽的全球级的帅哥美女,连在飞机上睡觉都变得那么的惬意。 唯一让她觉得有那么点点大煞风景的是同行且坐在她旁边的叮叮小姑娘。因为是老总的女儿,还没等毕业就被抓过来女承父业,当然,郑方遥觉得就目前的情况来推断,叮叮还是非常热爱这一行且非常了解这一行的详情。不然也没有本事把她从一个对外国明星完全不了解的人灌输到连谁和谁在十年前有过绯闻都能倒背如流。这其中虽然不能忽视她自身的好记性,更值得一提的是叮叮的好口才、好毅力和好兴致。 最后连空乘都过来代表其他乘客投诉了,请她稍稍安静一些。 郑方遥没想到叮叮如此的配合,立马合上嘴,没等两分钟就呼呼大睡。 果然是为了让她将中西娱乐界融会贯通而费了不少精气神。 因为即将到来的电影节,尼斯城里原本就不低的房价日渐高涨,工作组的先行同志们十分有远见的租了一栋四层楼的公寓房。大大小小加起来也有十来间卧房,差不多能容纳下所有人。 领队的小龙哥并没有因为叮叮是老总的女儿就给予特殊照顾,而是把她编入了合住间。光荣受领合住任务的是郑方遥。叮叮笑嘻嘻过来拉着她胳膊的时候,她满脑子都是叮叮一张一合的殷桃小嘴。 不过房子是真不错,干净整洁还带着一点点怀古的幽思。她们住在顶楼,整幢公寓最大的一间,高大的椰树刚刚够到阳台的底部,站在阳台远远望去,能看到一缕蔚蓝。 晚上去吃所谓的开工餐,在旧市区中心的小店,异域的美食和风情让人简直想沉沦,哪里像是来工作的?就连第二天郑方遥和小龙哥去拜访当地的电视台,也半点没有在异地工作的紧张感。 果然资本主义糖衣炮弹的攻势不可小瞧的,就算旅个游都极有可能被如此惬意的工作环境吸引。 一连十天,郑方遥觉得自己压根就像是来旅游的。白天给人当当翻译、出出小主意,晚上就和叮叮在城里四处玩。纪念品买了一堆不说,还可以光明正大的看到为了电影节纷至沓来世界级明星。 在金梅德新大道见到曾思琪的时候,郑方遥和叮叮手里正拿着已经吃了一大半的Pan-bagnat。 经过一小段日子的相处,郑方遥已经基本把叮叮喜欢的明星排名记清楚了。眼前素面朝天,在大街上乱晃的曾思琪正是排名第二的榜眼。所以不趁着这个时候上前要个签名,或者合影留念,连郑方遥都觉得可惜。 于是那一张合影被理所当然的摆在了郑方遥和叮叮的卧室最显眼的位置。 其实郑方遥觉得叮叮的爸爸怎么也算得上是娱乐圈的风云人物,想和明星合个照,吃顿饭应该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谁知道叮叮说:“如果知道了我是谁谁谁的女儿,才愿意和我合照,这样的明星不喜欢也罢。” 郑方遥觉得叮叮还是有点志气,不能简单归于那些被惯坏了的富二代一流。 鉴于郑方遥和叮叮勤勤恳恳工作且没有给工作组带来任何麻烦的良好表现,小龙哥十分慷慨的赠送了两张电影节开幕式的门票。 为此,叮叮几乎把所有带来的衣服翻了个底朝天,最后看着穿了件很随意碎花裙的郑方遥,大呼:“你就穿着这个去参加开幕式?” 她十分淡定的表示:“又没份走红地毯,穿什么不都一样么?好看的衣服不如留到后几天的晚会,没准还有镁光灯愿意停留在你身上。” 叮叮觉得这话极有道理,随便套了件衣服就出门了。 开幕片是中国电影,曾思琪和田欣的双女主。郑方遥十分努力的打起精神可还是在中途睡着了。这真不能怪她,片子的文艺气息实在太浓,画面又很柔和,加上悠远的配乐,中国特色是有了,却也完完全全把她催去找周公下棋了。倒不是批评电影不好,人家叮叮这么一活泼可爱的小姑娘都能静下来看进脑子里,可见还是她的问题。 糟糕的是散场之后,叮叮非拉着她讨论电影里的情节,她除了点头还是点头,最后解救她的是孟仲央。 一个电话打过来,她趁机撇下叮叮往海边大道走。 也许是因为国际长途,加上行人熙熙攘攘的在身边穿插而过,郑方遥喂了好几声,才听到孟仲央的声音。 他问:“开幕式怎么样?” 她十分诚实的告诉他:“刚看完开幕式的电影,说实话,我睡着了。” 他呵呵笑了笑:“看来中国的文艺片对你没有吸引力。” 她觉得惊奇:“你怎么知道是中国的文艺片?” 他停了一下,才说:“电视报纸铺天盖地的报道,想不知道都难。” 她觉得也是。慢慢停靠在栏杆边上。 夜色明明已经到了最浓郁的时候,可闪耀的星光仿佛不肯让这座海滨小镇就此宁静下来,连海水都折射出五彩的光芒。 她忍不住问:“你们蜜月旅行的地方已经选好了吗?如果还没有,尼斯这里倒是可以考虑一下。等电影节结束,应该是一个让人感到非常悠闲惬意的小镇。” “侯静铃想去夏威夷。” 她“哦”了一声,看了看手表,问他:“该吃晚饭了吧?” 他说:“正在去的路上,正式见她家的亲戚。” 她咯咯笑了一阵,问他:“你该不会是紧张,所以给我打电话吧?” “是。” 他回答的这样快,她倒有些没反应过来了,停了一下,才安慰他:“没什么可紧张的。你要长相有长相,要本事有本事,要有钱有钱,哪个家长不愿意把自己的闺女嫁给你这样的人才呐。” 他闷声笑了笑,听不出是真心还是敷衍她。 她有些犯难,又说:“侯静铃铁了心要嫁你,就算家里不同意,估计也拿她没辙。” 他终于开口,却说:“方遥,这世上有很多事情踏出了一步,想要撤回来就比较难了。” 她怔了一下,慢慢说:“那就不要想着撤回来。” 他又笑了笑,说:“我总看不明白你,也许你也不想被人看明白。但我觉得,有些事情你是心知肚明的。不过等过了今晚,那些都不重要了。” 是不重要了。明白也好,装作不明白也罢。就像那首歌唱的,‘明天我将成为别人的新娘,让我最后一次想你。’ 因为过了今晚,我就要成为别人的新郎,所以在这一刻,让我最后一次想你。 郑方遥想起冬天的时候,陪失恋徐涓涓泡吧的时候遇见孟仲央。 她从来没想过他会一个人到酒吧。他也不到舞池里释放自己,就只是坐在那里,仿佛周遭的喧闹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有种遗世独立的味道。 她喝了不少酒,跌跌撞撞走到他面前,很大声音的问他,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是不是和侯静铃闹矛盾了。 环境太吵,他压根听不见她说什么,于是把她拉到身边,耳朵凑到她嘴边。 她突然不想重复刚才的问题,只说:“请我喝酒。” 结果那晚真的喝了很多酒。 最后,刚失恋的徐涓涓还能自己安安稳稳的搭车回家,她却需要孟仲央保驾护航,也不知道谁借酒消愁的成分更多一些。 她嘴里喃喃说着一些话,可声音小到连自己都听不清。 孟仲央却仿佛明白她的意思,安慰着说:“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该放下的就要学着放下,实在放不下,就去努力把他找回来。” 她觉得眼角湿湿的,然后就真的有眼泪溢了出来。眼前的霓虹早已成了一片朦胧,声音却愈发的倔强:“找回来,就真的没有办法承受失去了。” 他伸手拭去她的眼泪,摆正她的脸,强迫她面对自己,然后很轻很轻的问:“方遥,试着给自己,也给别人一次机会,可好?” 她默默看着他许久,直到他眼里的失望一点一点的燃尽,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可是她知道,他懂她的答案。也再没有人提过那一夜,仿佛像是从未发生过。 其实她想,他也明白,与其费尽心思的去追寻一个不知道何时才会有转机的爱情,还不如享受一份送上门的感情。 其实也好,她可以继续过她那种被芝麻称为鸵鸟式的生活,而他,还是那个事业爱情双丰收的大律师。 就像读书的时候,芝麻总说,找一个自己爱的人,不如找一个爱自己的人。 那时她总是笑话芝麻,说这话其实挺矛盾的。如果人人都要找爱自己的人,那这就是一个反向的贪吃蛇,没有人能得到一个完整的圆。 现在看来,也不尽然,因为总还有人在等候着自己爱的那个人。 第33章 习惯(3) 冯家轩是在晚会那天下午出现的。 郑方遥正在布置会场,手里拿着彩带正要往事先牵好的钢丝绳声挂。刚踩上台子,就听见有人嚷着自己的名字。 她想回身看看是谁,结果一个没踩稳,差点从高台上摔到水里。 冯家轩一个箭步就冲了上来,跨上高台,两手抓着她的胳膊:“没事吧?这么危险的工作怎么让你一女同志做?” 郑方遥只差飞小刀给他。 这算哪门子的危险?足足一平米的高台,抬手就能把彩带挂在钢丝绳上,如果不是他火烧火燎的叫唤,她哪里会失手? 好事的叮叮见着这一幕哪里肯轻易放过,笑嘻嘻的跑过来,仰头看着冯家轩:“方遥姐,你这是男朋友呢?” 郑方遥毫不费事的就给拨了回去:“这是韩翘的绯闻男友,冯家轩。”然后回身,将彩带挂好。 叮叮仿佛久仰大名一般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冯家轩倒也不觉得尴尬,笑着解释:“是好朋友,好朋友。那些娱记就是喜欢扭曲事情的真实性,不然杂志没销量。” 叮叮觉得也有那么点道理,开始自我介绍:“我叫马叮叮。” 冯家轩从高台上跳下来,再帮着郑方遥下来,然后十分礼貌的朝叮叮伸手:“你好,叮叮。” 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不可小瞧,帅哥的杀伤力也同样不可小视。 半个小时之后,冯家轩成功和叮叮混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郑方遥倒也乐得清闲,利索干完自己的活儿,然后才想起来问冯家轩:“你怎么来了?” 冯家轩仿佛十分自豪,指了指悬空挂着的‘中国之夜’的标志:“我来参加这个啊。” 郑方遥皱眉。 他又解释:“我们公司投资了部电影,就是开幕式的那部文艺片。本来是我大姐在这边负责的,可她突然有事回国了,所以我就来了。” 原来是替补队员。 冯家轩住的是宾馆,三人分道扬镳回去换衣服。 郑方遥带的是一件杏色的抹胸长裙,设计简单大方,既不会喧宾夺主也不至于被淹没。 叮叮从一众礼服中跳出一件粉红色的镂空小裙子,衬得她越发的青春可爱。 因为郑方遥穿的裙子是抹胸的,叮叮很自然的注意到她脖子上的项链,直呼好看。 是挺好看的。一颗切割面极多的大钻石嵌在两个桃心形状的白金条之间,而白金条上又分布着大大小小不等的细钻,链子也全是小钻石连接而成的。 收拾行李的时候,芝麻不知怎么翻出了这条项链,然后就死活要她带上,就算不是大明星,有这么一条名贵的项链挂在脖子上,大概也能抹杀一些记者的菲林。 其实这项链自从到了她手里,就还没有见过光。一是不想勾起旧事,二来也实在没有用武之地。颇有种明珠暗投的味道。当初也有意还回去的,可想想又觉得那样太矫情,免不了生出更多的是非,倒不如像世俗的女人那样,分了手,从对方身上捞些好处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最后她还是没有把它归到行李里边,可到了尼斯收拾行李的时候,竟看到了它。 这样贵重的首饰就只随便拿了个小袋子装了,放在衣服之间,大约也只有芝麻能干得出来。 后来想想,这辈子可能也就只有这么一次机会拿它出来见光了,还是不要浪费的好。 结果就引来了叮叮一连串的提问。 “这项链很贵吧?这么多钻?”“做工好精细哦!在哪儿买的?”“是别人送的吧?方遥姐,你其实是有男朋友的吧?”“是男朋友送的,对不对?” 郑方遥把问题一一挡了回去,只说:“你还不快点换衣服,就要错过晚会的致词了。” 叮叮果然停止了发问,迅速换衣,迅速化妆,迅速弄头发,再迅速用带未合拢的钢圈手镯成功把郑方遥的裙子撕裂了一大块。 这回真是遇到从旁门左道冒出来的公关危机了。 叮叮十分抱歉的将所有礼服拿出来给郑方遥挑选。奈何一米七的S型身材怎么也不可能挤进一米六的小礼服。 最后只得去附近的名店买新的。 郑方遥见时间已经不早,便让叮叮先去晚会。叮叮哪里好意思,郑方遥十分不客气的说:“如果你觉得抱歉,我一会儿挑的裙子你买单。现在,你赶快去晚会,不然小龙哥见我们俩都没去,肯定要担心的。” 补偿方式得到了物质上的体现,叮叮果然安心了很多,立马就和郑方遥分道扬镳。 郑方遥也不特别心急,赶到chanel店之后,简单向导购表明自己马上需要一件合适的礼服。导购很快拿了一件水蓝色的短裙和一件正红色的斜肩长裙给她选。 她伸手要去拿那件水蓝色的短裙,却被一旁的外国友人打断。 “Excuse me,but I think red will suit you more。” 导购也不失时机的表示:“You looks good in red。” 她看了那正红色的斜肩长裙好一会儿,终于改变了最初的注意。 是真的挺好看的,她皮肤白且光滑,脖子上的项链在灯光下折射出零碎的光芒,锁骨恰到好处的显露出来,黑色的长发挽成一个小圈挂在左耳后,说不尽的美好。只是她已经有一些时日没有穿过红色了,看着镜中的自己一时有些恍惚。 还是叮叮打来电话,问她在哪儿,她才仿佛想起自己还要赴宴。 郑方遥自然是赶不上开场的致词,也没有抹杀任何记者的菲林,大家早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攀谈,十分的热闹。 叮叮老远就见着郑方遥,见她换了一身装扮,比之前更明媚,心里的歉意基本跑到了九霄云外,拉着她就往人群中钻,说要给介绍几个人。 她以为是叮叮喜欢的明星,却没想到竟然是华宇的少东温睿和他老婆乔绯,还有许久不见的陆柏誉和温可歆。 其实也算不得有多久没见。 去年刚刚入冬的时候,公司完成了一单大case,关嘉琦为了奖励大家,带着全公司的人跑到怀柔去吃虹鳟鱼。 她并不是什么害怕触景伤情的小家子气的女人,可谁知道竟然会在哪里遇上陆柏誉。 她站在长长的竹桥头,脚下边是一汪水池,四周挂了灯笼,那一点烛火被微凉的夜风刮得忽明忽灭的。陆柏誉就站在对面,也是一怔。 她慢慢走过去,突然有些拿不准语气。 最后却是他先开口,带着浓郁的酒气和异常的淡定:“真巧。” 是挺巧的。分开几个月,没有在城中的任何地方碰面,却在这么偏僻的山脚下遇上了。 她想起他们分开多年后的第一次见面,在夜总会,她喝多了,出来透气,而他,和另一个女子缠绵,比起那个画面,现在的情景显然要好太多。 所以也不必像那时那样,每每碰面都恨不得揭开彼此最恶劣的一面,仿佛看着对方难堪与伤心,才能得到内心的安宁。 所以她才可以回他一句:“是挺巧。” 然后彼此擦肩而过,仿佛只有肩上残留的那么一点点酒气能证明刚才她眼里出现的他的容颜,是真实存在的。 后来想想,觉得那情景其实挺文艺的。像是王家卫拍出来的电影,而他们,则是电影里最好的演员。 芝麻有时会问她,如果再遇到陆柏誉,会说什么。 她没有告诉芝麻,其实他们已经遇到过了。台词少得可怜,实在没有什么可八卦的。 其实在那之前,她工作到很晚,然后开着车游荡在这个城市的街道,看着街灯洒在道路两旁的时候,偶尔也会想象他们重遇的情景。可总也想不出个具体的模样。终于等到重遇的时候,才明白,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既不可能兵戎相见,也不可能表现得十分熟稔,只是平淡的仿佛也过了头,让人有那么一点点的辛酸。 然后就再也没有遇到过陆柏誉了,仿佛连他的消息都很少听到,也不知道是他隐匿了,还是她的触觉已经麻木了。 直到今天,再次见到,却是在异国他乡。 郑方遥和温睿两夫妻在某些party上打过几次照面,算是认识。所以不等叮叮介绍,温睿就先开口了:“先前想把郑小姐聘到我们公司来,没请动。看来还是马总的面子大。” 郑方遥笑笑的解释:“其实我是想给自己放个大假,才求来了这么一份兼职。” 没料到温可歆会接上话头,笑容可掬:“那肯定是堂哥你的诚意不够,方遥姐才没心动。” 叫的这么亲热,所有人都觉得诧异,郑方遥却在心里赞叹温可歆的聪慧。 叮叮成了最最局外的人,嚷着说:“原来你们都认识呐,我还在这儿瞎忙活。” 温可歆说:“方遥姐是小陆哥的高中同学,我们认识很多年了。” 温睿看了看陆柏誉,并不见他显露出该有的热情,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便打圆场:“我和乔绯长年都在上海,京城里的事情关心的少了,竟不知道郑小姐和小陆还有这层关系。” 乔绯响应温睿,难得开口夸人:“郑小姐这身衣服好看,颜色很衬你。项链更好看,是订做的吧?” 郑方遥有生以来第一次有种恨不得找个地洞把头钻下去的冲动。老天爷玩人也不待这么玩的吧?她好不容易想通了把项链带出来见见光,竟然能撞上送项链的陆柏誉? 谁知道叮叮还在这个时候煽风:“是方遥姐的男朋友送的。” 乔绯十分有兴致:“原来郑小姐有男朋友了?” 郑方遥只差吐血,压根没敢往陆柏誉方向看。 好在小龙哥及时出现,说是需要郑方遥去给充当一下翻译。 郑方遥终于脱身,跟着小龙哥走开了好远,才发现需要自己当翻译的人竟然是冯家轩。 第34章 习惯(4) “是不是该好好谢谢我?” 冯家轩拿着香槟立于栏杆边,完全一副‘我是大好人’的表情。 “感激不尽。” 郑方遥这会儿已经如释重负,慢慢走向冯家轩。 冯家轩微微皱眉:“打个照面而已,你不像是会表现如此不佳的人。” 的确只是打个照面而已。可糟糕的是大家关注的焦点落在了她的项链上。陆柏誉是肯定认出来了的,也不知道会怎么想。没准就在心里嘀咕,以前有正大光明的机会不戴,现在分手了,却戴着前男友送的东西招摇过市。 郑方遥觉得头疼,跟冯家轩说:“帮我把这项链取下来。” 冯家轩并不马上抬手,问她:“戴着好好的,干吗取下来?”然后又笑眯眯说,“这儿这么多人,指不定就有人盯着我们呢,可不能干这种不庄重大方的事。” 想想也是,郑方遥只得作罢。 冯家轩却来了兴致,凑到她跟前问:“这么急着取下来,不会那么巧,是他送的吧?” 她没有气力反驳什么,只叹气说:“遇上这样的情况,只能用‘糟糕’两个字来形容。” 谁知道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后头。跟着冯家轩这儿躲躲,那儿藏藏,好不容易等到晚会结束,和叮叮等几个人都快回到公寓了,才赫然发现脖子上的项链没了。 她觉得自己这一晚的奇遇和人家莫泊桑笔下的玛蒂尔德很像,都是为了在晚会上风光那么一小会儿,所以戴上了昂贵的项链,最后把项链给弄丢了。不同的人,故事里的项链是假的,可她的那条是正儿八经从安特卫普买回来的,且不说是陆柏誉的一片真心,单看价值也得把它找回来。 叮叮二话不说就要跟着郑方遥打道回去找,却被郑方遥拦了下来:“小龙哥他们都还在那儿呢,我自己回去就行。这会儿风开始凉了,你别冻着了。” 可事实永远比郑方遥想象的要残酷。 小龙哥一行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收拾完了晚会的残局,只剩下两三个在当地请的工人在准备熄灯。 她只能庆幸还留了灯来照明。 其实这地方不大,刚刚又清理过了,应该不会漏掉一条这么闪亮的项链,只怕是刚才人流量大,随随便便被人带出去根本不可能发现得了。 她只好安慰自己,来这里的人都是有素质的电影人,绝对不会干出这种不入流的事情,然后一处一处搜索。最后还是没有觅到项链的任何踪迹,她十分沮丧的站在栏杆边上,望着一汪深蓝色的海水。悲观的猜想,该不会是掉进水里了吧? 她无比后悔让芝麻翻出这条项链,无比后悔收拾行李的时候没有把这条项链清理出行李箱,无比后悔动了要戴着它见见光的虚荣心,可是就算肠子悔断了,项链也回不来了。 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还不如一早就拿去当了呢,好歹能换回厚实的人民币,存在银行也是一种踏实感。 她忍不住叹了声气,刚想接着叹第二声,却听到身后有人在问。 “你在找这个么?” 很明显是陆柏誉的声音。 她微微一怔,顿了一下,才缓缓转过身。 因为要找东西的缘故,她刚才打开了所有的灯。 此刻,他站在离她几米外的地方,整个人都沐浴在黄色的光线之下,从头到脚,每一处都是如此的清晰明亮。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她初见他时的模样。 她几乎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能把目光落在他手上的那条项链上。 她突然有种物归原主的感觉,面对他刚才的提问,第一次显得那样的举足无措。 他仿佛已经确认了她是在找手里的东西,慢步向她走过来,然后握住她的手,把项链重新交回到她手心。 她身后有一阵风掠过水面轻轻抚来,空气里渐渐散开他熟悉的味道。她依旧穿着最好看得红色礼服,露出一大片雪肌,蜿蜒的刘海正好搭在眉毛上,眼里有一种奇异的光芒。他仿佛一下子拿不准自己的语气,怔怔看了她一会儿,才轻声说:“这么贵的项链,下次可别再弄丢了。” 她像是受了什么蛊惑,连他是如何找回这项链的也没问,只是紧紧握着它。就像他说的那样,这么贵的项链,下次可别再弄丢了。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错失了物归原主的最佳机会之后,已经听到陆柏誉说:“好像下雨了。” 还真是下雨了,一大滴一大滴不间断的从天上落了下来。 郑方遥急急忙忙去各处关灯,陆柏誉也帮忙。 熄灭最后一盏灯的时候,大雨成功将两人困在一方屋檐下。 郑方遥再一次认为遇到陆柏誉,很多乌龙且不应该用常理来分析的事情会纷至沓来,挡不住,藏不了。 而唯一能杀出重围,开辟一条新道路的人是冯家轩。 因为不等陆柏誉脱下外套给郑方遥披上,冯家轩就和叮叮出现了。 原来叮叮回去洗完澡,就坐在楼下等郑方遥,结果把小龙哥等回来了。正巧冯家轩买了宵夜给大家吃,然后两人一拍即合,出来找郑方遥。 看到郑方遥和陆柏誉这样的组合,叮叮明显在脑子里划了一个大问号,但她虽然是天真,但还不至于完全不懂人情世故,所以只扬头问郑方遥:“东西找到了吗?” 东西是找到了,可四个人站在小小的一方屋檐下,真的有那么一点点拥挤。尤其是后来的冯家轩和叮叮非要站在郑方遥和陆柏誉之间,使得小屋檐原本的主人被挤到了两边,结果没少淋雨。 等雨停了,回到公寓,叮叮本来还想八卦一下,直接就被郑方遥一个接一个的喷嚏给挡了回去。 然后第二天,郑方遥光荣感冒了。躺在床上任叮叮怎么威逼利诱,就是不出去参加某部中国电影的发布会。 叮叮只好为了见到喜爱明星排行榜的状元郎陈凌肖暂时把郑方遥一个人丢在公寓。 其实郑方遥都这么大一个人了,精通英文,会说法文,就算实在不舒服了需要去医院,也完全不需要叮叮担心。何况公寓里有常用药,当地的医疗费用又高的吓死人,怎么算都不能浪费了这么一笔钱。 可是到了第二天,这一笔钱还是哗啦啦的从郑方遥的兜里出去了。因为感冒药完全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就只是成功拖延了病情。 她十分想把冯家轩抓过来掏这昂贵的医药费,要不是他一直往她这边挤,她哪里会淋得到那么多雨?可人家公司有事,昨晚就飞走了。只有另一位元凶叮叮陪她去医院。 谁知道竟然遇见陆柏誉,一进一出,正在卡在医院门口。 叮叮仿佛发现新大陆一般,冲着脸色寡白的陆柏誉:“陆先生也生病了吗?” 郑方遥觉得这是一个明摆着的问题,而且致病的原因肯定和自己的一样,可叮叮还不依不饶:“是发烧了吗?和方遥姐一样呢!打针了么?” 陆柏誉有些无奈的点头。 叮叮又问:“这么快啊?真可惜。你明天还来么?” 他摇头:“下午去伦敦。” 叮叮不知情,只当陆柏誉是去玩,很是佩服:“都生病了,还去旅游?” 郑方遥本来就觉得头重,现在耳边满是她叽叽呱呱的声音,更添了几丝烦意,打断叮叮:“你都快成十万个为什么了。” 叮叮立马收了声,笑嘻嘻的看了看郑方遥,又看了看陆柏誉。 可一下静了下来,气氛也挺奇怪的。 陆柏誉终于说:“你们快进去吧。” 郑方遥点头,说:“你一路顺风。”想想又觉得不对,改口说:“一路平安。” 他亦十分礼貌地说:“谢谢。” 多少有点不自然,连叮叮都觉得身上好像突然起了鸡皮疙瘩。 最后转身,朝着不同的方向迈出步子。 他却像是想起了什么要紧的事情,猛地回身,叫住她。 她回身,有些惊错,却又带着些许期盼。 他说:“回北京后,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她明明是有些神智迷糊的,却听到自己用很清晰的声音回答他。 “好。” 郑方遥的感冒一直到回北京的时候还没有好利索。 芝麻到机场接她,人还没碰着,首先迎来的就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芝麻立马像是躲细菌似的躲着她:“可别传染给我,我还得照顾我家小九九呢。” 郑方遥都懒得骂她,自个儿把行李一件一件放到车厢里,然后上车,打开窗户,说:“去湘菜馆,辣一辣,出出汗,也许就好很多了。” 结果因为太久没吃辛辣的东西,只吃了几口,郑方遥就很不争气的开始往外冒鼻水。 芝麻赶紧拿了纸巾给她,又给她茶杯里添了水:“注意点形象!好歹也是参加过国际级电影节的人。”然后又问,“这次见到多少明星了?有没有什么艳遇?有没有和帅哥一夜情之类的?” 郑方遥刚拿了茶杯往肚子里灌水,被芝麻一句话问得当场就给呛住了,折腾了好半天,才拍着胸脯,缓过来,反问:“你是不是最近的日子过的太平静了?娱乐界没有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让你八卦吗?” 芝麻垂头丧气:“还真没有什么大事件。”突地又想起什么,“万和的老总息钟玉中风了,现在他的几个子女和情妇们正在上演争家产大战。” 郑方遥抬眼看她:“媒体不是一向都不曝光内地富豪的家事么?” 芝麻解释:“你也不想想万和有多大。老总出了事,下面的人还不乱了,况且涉及到分家产,人民大众最喜欢看的家族剧,关注度自然就上去了。” 第35章 习惯(5) 郑方遥没想到息钟珏中风的事件会得到如此多人的关注。第二天一上班,众姐妹们听她说了一些电影节的事情之后,立马就把她拉入了讨论万和以及息家将会有怎样走势的问题里。 徐娟娟怕郑方遥不了解情况,特意把前前后后的剧情给她梳理了一遍。大概就是今年已经七十二岁的息钟珏在两周前突然中风,据可靠情报指出他的病情不容乐观。再据知情人士统计,他前后共有两任妻子,两位情妇。两任妻子都已离世,第一任妻子育有长女息长乐、二女息长宁,第二妻子育有长子息元辰、三女息长萱、二子息元顾。三位情妇都还在世。第一位叫什么不清楚,来历不清楚,跟了息钟珏大概有十七八年,育有一女,叫什么不清楚,多大也不清楚,总之是一对很神秘的母女。第二位,以前是个小明星,叫余晶晶,育有一子,叫息元昊,十来岁。也就是说,如果息钟珏出了意外,他的财产要分给七个子女,至于那两个情妇,只有依傍着亲生孩子的份。 郑方遥听完之后,很不明白的表示:“既然长子和二子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三子又还只是个小孩子,那么公司的掌舵权应该很好决定吧?” 徐涓涓恨不得敲她的脑袋:“历史上为了皇位,杀父弑兄的例子还少么?万和那么大的公司,别说为了掌舵权整个你死我活,就是息钟珏身家的一个百分点,肯定都是争得头破血流。何况,听说息长乐还有息长宁的老公都是狠角色,最后他们顺利突围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郑方遥感叹:“怎么像是TVB的家族剧。” 徐涓涓十分赞同:“其实我对那个方乐然挺感兴趣的。你想,和息钟珏有关系的所有人的底都被摸得一清二楚的,只有她和她的女儿没有被翻出来。也不知道是真的保护的太好了,还是有什么别的缘故。” 郑方遥只觉得头晕,大概是因为感冒没好,她又吃了那么多辛辣的东西,两者冲撞在一起,到底还是没有达到她想要的效果。 晚上陪侯静铃去试婚纱。 她直呼:“这马上就要结婚了,干吗不直接休假?试个婚纱都得晚上来?” 侯静铃正穿着婚纱在镜子面前左照右看,说:“你还觉得我忙?你看看,新郎到现在都还没来呢!”正说着,孟仲央就打电话来了,说事情还没忙完,今天不去试了。 侯静铃有些不高兴,把手机往郑方遥身上撂:“喏,直接就不来了!这都要怪那个息总,偏偏这个时候出状况!” 郑方遥问:“哪个息总?” “还能有哪个?就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万和的息钟珏呗。仲央是他们公司的律师。其实他们公司的律师挺多的,不知道这次怎么就看中了他。我们这儿正准备结婚呢!现在派给他这么大一担事情,别说酒席什么的都是我自个儿去订的,就是这试礼服,他都还没来过呢!” 郑方遥说了几句宽慰侯静铃的话,突地想起徐涓涓口中息钟珏那个连名字都没有外露的女儿来。不自觉就问出口:“你知不知道息钟珏有个私生女?” 侯静铃支开身边的人,凑到郑方遥跟前,细声说:“去年冬天有次和仲央吃饭的时候遇见过息总和那小姑娘。也就是个十三四岁,好像叫什么‘如意’。我一看就觉得和别的小孩不太一样,问仲央,他又不肯说,但我猜八成是自闭症。看得出,息总还是很疼她的,保护的很好,所以一直以来她和她妈都没有被曝光过。对了,她妈我们还见过呢。就是在粤菜馆碰见的那位‘息太太’。现在想想,她算哪门子的太太?就是一情妇罢了。万一息总去了,她不靠着自己女儿,半个子都不一定能捞到。” 郑方遥怔了好一会儿,脑子里浮现出很多的过往,糅杂在一起,慢慢将她淹没。 郑方遥最后还是决定去找孟仲央。 正是下班的高峰期,渐渐炎热起来的天气和拥堵的交通给人平添了几分烦意。 孟仲央只听得郑方遥问了一句‘忙吗?’,就笑问她:“你要请吃饭么?” 是去吃粤菜。 于柑佑特意留了一个靠窗的小包间给他们。 也许是因为空间有那么些狭窄,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单独碰面,气氛并不太轻松。 郑方遥盯着袅袅升起的茶水雾气好一会儿,才开口问他:“听说你现在帮万和的息钟珏做事?” 孟仲央定定看了她一阵,缓缓低眉,说:“你的提问太单刀直入了,没有一点技巧可言。我完全可以拒绝回答你之后的问题。” 她的话全部被堵在喉咙里,只觉得自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处于十分被动的位置。她想从他眼里得到些什么信息,可他压根不和她有任何眼神上的接触,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他像是拿准了她的弱点,猛地抬眼看她:“关心则乱。方遥,你到底在关心些什么?” 她的心一阵慌乱,平日里的镇定自若仿佛在一瞬间分崩离析。她终于翕动了嘴唇,声音微弱:“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面对她的坦诚布公,他反而像是放轻松了。他说:“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很眼熟。后来慢慢了解了你的一些事情,很自然就把你和方乐然女士联系到了一起。不过最终确定,还是因为一年前我们在这里吃饭,遇到方女士的那次。说实话,你的表现太不自然了。” 她苦笑了一下:“她却不认得我了。” 声音那样低,仿佛带着一丝悲哀,却又夹杂着自嘲与无奈。说不恨,是假的。可恨太多,除了平添伤感和扰乱生活之后,再没有半点的好处。所以她学着遗忘,就当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就当那个女人已经不在这个世上。其实也没有多难,至少这十几年来,她一直做到很好。若不是再遇到,若不是发现那个女人竟然已经完全认不出她来,若不是得知她还有一个自闭症的妹妹,也许在有生之年,她会把那个女人曾给家庭带来的伤害忘记的干干净净。 他一下子有些拿不准语气,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却又不愿意让眼前的人继续沉浸在道不明的哀伤气氛里,最后说:“她原先约了我九点在京城俱乐部见面,我没答应。如果你想再见见她或者你的妹妹,我们现在可以去。” 等上了电梯,郑方遥才开始后悔。 她实在不应该主动去淌这摊浑水,可孟仲央说,她可以见到息如意。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位素未谋面而且患有自闭症的妹妹有着一种强烈的渴求。 五十层的高楼,一晃眼就到了,电梯门“叮”的一声,把郑方遥从遥思中拉回。 她的确是有些紧张,明明是宜人的温度,手心却渗出一层细汗来。 孟仲央看出她的不适,表情严肃的拍了拍她后背。 这样的如临大敌。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笑起来。 其实仔细想想,方乐然走的时候,她才十二岁,那时她又瘦又黑,确实和现在看着不大一样,而且就上次的情况来看,方乐然并没有认出她,加上眼下的形势这么乱,方乐然大概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多分一些财产,更不可能去注意她了。 她放松了一些,终于在领路的服务生推开会客室的门之后,十分镇定自若的出现在了方乐然面前。 可方乐然显然没料到会多出一个人来,凌厉的目光立马投向郑方遥。 面对亲生母亲不友善的目光,郑方遥一丝不漏的收下。其实她也能理解,在这样的紧要关头,背地里约见息钟珏的私人律师,确实是一件见不得光的事情,而无端端多出一个陌生人来,肯定让方乐然如鲠在喉。 还是孟仲央先开口,说:“方女士,不是连我带个人来都不可以吧?” 这一声‘方女士’叫出口,方乐然半颗心都悬了起来。连忙换了和煦的笑容:“哪里的话。既然是孟律师带来的人,自然没有什么可避讳的。”然后又极其温柔的看着郑方遥,“这位小姐看着有些面熟,怎么称呼?” 孟仲央不说话,仿佛是等着郑方遥自己做决定。 “我姓聂。” 郑方遥同样微笑着回答。 方乐然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蹙眉看了郑方遥一会儿,才说:“二位别光站着,过来这边坐。”然后朝着沙发圈最末端那位一直低着头,抱着小画本的女孩儿,“如意,妈妈现在要和孟叔叔谈一点事情,你先到外面找哥哥姐姐们玩。” 可方乐然的话,显然对那位叫如意的女孩儿一点作用都没有,她甚至都没有抬眼看看方乐然。 方乐然走到如意面前,又说:“如意,你听到妈妈说话了吗?” 如意仍然没有回应。 大约是自刚才郑方遥的突然出现,方乐然心头就有一股气没咽下,这会儿如意又不搭不理的,她猛地伸手去躲如意手中的画本。 如意哪里肯,一边大叫,一边死死抱着不放。 郑方遥看不过,要上前帮忙,孟仲央一把拦住她,然后亲自上前,拉开方乐然,蹲在如意跟前。 如意终于停止了嘶喊,头低的更深了,抱着画本的手也更紧了。 孟仲央慢慢拍了拍如意的手,然后温和的说:“如意,孟叔叔刚才在外面看见有很好吃的冰激凌,是你最喜欢的芒果味道。现在呢,孟叔叔有事情要和妈妈说。”他回头,指了指郑方遥,“你跟着这位姐姐到外面去吃冰激凌,好不好?这位姐姐和你一样,很喜欢画画的,你可以把你的画本给这位姐姐看看,她肯定知道你画的是什么。” 如意平静了下来,听了孟仲央的话,却仍然是摇头。 孟仲央继续说:“你不是最喜欢听故事了吗?孟叔叔跟你说,这位姐姐最会讲故事了,你想听什么她都能讲给你听。” 如意虽然不摇头了,可还是不动。 孟仲央说:“如意,你看,这位姐姐一个人在那儿,多可怜啊。不如你去陪陪她?你平时去看海洋公园看海豚的时候,不也是很多海豚在一起的吗?现在,那位姐姐想要和你一起去吃冰激凌,看画本,然后再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如意终于抬眼,飞快的瞥了一眼郑方遥。 郑方遥没来得及看清楚她的模样,可眼前的画面早已经烙在了她心上。她觉得心里堵得慌,并不是因为有一个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认不出的母亲,而是自己的妹妹竟然有自闭症。饶是她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亲眼看到的时候,还是不能完全接受。 她努力控制住自己快要溢出来的眼泪,柔声说:“如意,姐姐带你出去吃冰激凌,看画本,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如意终于起身,慢慢走到郑方遥面前。她却一直埋着头,使得原本就瘦小的身影更加的渺小,因为留的是齐耳的妹妹头,后颈和胳膊露出来的皮肤很白,又显得没有血色。 郑方遥很努力才压制住心中渐生的难过,伸手想要去拉如意的手。 如意不等她拉到就跑开,拉开门,出去了。 孟仲央连忙说:“别愣了,快去。” 郑方遥像是被点醒了的化石,匆匆忙忙跟了出去。 第36章 习惯(6) 活了快二十八年,郑方遥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脑子里的童话故事这么的有限。要是芝麻在这里就好了,肯定能把自己熟记的准备以后讲给小九九听的所有格林童话都先讲给如意听。可是她没办法在这种冰激凌吃完了,画本也看完了的情况下,让芝麻附身,又找不到别的可以吸引如意注意力的方法,更害怕在所有的动作都静止下来之后,自己无法平静的面对如意。所有的问题和乱七八糟的假设混在一起,简直让她手足无措。 这个时候,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不过是伦敦腔。她几乎是条件发射一般的回头,然后就看见了陆柏誉。 他和两个白人从回旋走廊的另一端慢慢走过来,脸上挂满了事成之后的愉悦。 她有些窘迫,急着回身,整个头比如意之前埋得还深。 可陆柏誉已经发现她了,和身边的两位友人道别之后,朝她走过来。 她低着头,很明显看到他的脚步正在靠近,心里知道是躲不过了,只好重新抬起头,却不等她先开口,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如意突然喊了句:“小陆,哥哥。” 郑方遥觉得惊奇,她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企图和如意进行交流,可除了得到偶尔冒出来的一个‘不’字,连个正面的眼神交流都没有,可现在如意却主动叫了陆柏誉? 陆柏誉摸了摸如意的头:“如意,咱们好久不见啦。” 如意认真点头,又说:“五哥说,小陆,哥哥,忙。” 陆柏誉也很认真的点头:“小陆哥哥前些天忙,等过两天带你去海洋公园看海豚,好不好?” 如意满心雀跃:“好。” 陆柏誉笑了笑,这才把目光落在郑方遥身上:“你和她?” 郑方遥只好说:“我陪一个朋友过来的。他们在谈事,我带如意出来玩会儿。” 谁知道这么巧,郑方遥的话音刚落,那边孟仲央和方乐然就出来了。 陆柏誉明显一怔。 方乐然的脸色更是好不到哪儿去,急匆匆走过来。 “这不是小陆么?好久没见你了,最近忙啥呢?也不到家里找小五了。” 陆柏誉笑了笑,喊了声“方姨”,又解释说:“最近忙,没去家里看看息老爷子,实在是我的疏忽。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好些了没。” 方乐然忙说:“好多了,好多了。你得空就到家里坐坐。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说完就去拉如意,“如意,跟妈妈回家了。” 如意这次到不闹了,朝陆柏誉挥了挥手,然后乖乖跟着方乐然离开了。 郑方遥觉得这事情越来越复杂,没来得及理清楚思路,就听见陆柏誉说。 “孟律师不是要结婚了吗?还有这等闲情来这里消磨时光?” 孟仲央笑了笑,说:“做人也不能被结婚这么一件事情给压死。而做家庭律师的,主雇有什么不明白的法律问题,我自然要给她们讲明白。正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要是以后陆总有什么法律上的事务用得上我的,我自然也会竭尽全力。” 陆柏誉摇头笑:“那我看还是不要有麻烦孟律师的时候比较好。” 郑方遥觉得这样的气氛很不好,在脑子寻思了很久,理出了一些头绪,才幽幽感慨:“我的脑子好像越来越不够用了。大概是以前预支的太多了,看来往后没办法在这行混下去了。” 正好遇上红灯,孟仲央踩了刹车,看了郑方遥一眼,说:“息元顾初中就去了英国,去年秋天才回国。他应该和陆柏誉相识很多年了。只是他行事一贯低调,你不知道这层关系也不奇怪。” 郑方遥说:“难怪刚才方女士看到陆柏誉的时候脸都黑了。是怕他告诉息元顾她背着息家的人偷偷约你见面吧?” 孟仲央不回答她的假设,反问她:“你觉得我都跟她说了什么?” 郑方遥看了他一眼:“大概也就是一些安她心的场面话。不然你能告诉她息钟珏打算分多少财产给她么?” 孟仲央舒心的笑了笑:“你比方女士聪明太多了。” 郑方遥仿佛是自嘲:“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成功跟了息钟珏的。难怪没办法担正。” 孟仲央想了想,说:“她和如意倒是一直住在息家的。至于为什么没能成为‘息太太’,这其中的缘故也就只有他们自家人知道了。” 提起如意,郑方遥的心又微微抽痛起来。 “如意在息家过的好么?” 孟仲央很肯定的告诉她:“如果如意是个正常的孩子,十年之后,万和的掌门人非她莫属。” “息钟珏这么疼她?” 孟仲央点头:“所以方女士真的一点都不用担心财产分配的问题。” 郑方遥怎么也没想明白这个问题,半夜爬起来上网搜索息钟珏的新闻,铺天盖地都是讲夺家产的事情。她一条一条点出来看,眼睛里都起了萝卜花了,也没有找到什么可疑的蛛丝马迹。最后上了论坛,点开介绍息家发家史和族谱的帖子,连评论都不漏看,终于发现有位网友写了一句醒目的话‘息钟珏有一位表姨,嫁的是旧上海的黑帮人物,新中国解放之后,这位表姨带着女儿如意一直寄居在息钟珏家。可三年大饥荒的时候,这两母女先后离世。” 如意?如意! 郑方遥恍然大悟。心里像是放下了一块极大的石头,终于安心上床睡觉。 芝麻在郑方遥第三次提出要带着小九九上海洋公园之后,终于提出反对意见:“方遥,咱能换个地方么?三天之内去三次,我怕我家小九九会把海豚认作同类。” 张戎把炒好的黄瓜端上桌,表示:“要不去后海转转也行。” 冯家轩难得蹭到芝麻家吃饭,得知郑方遥竟然闲到连着两天都带着小九九去海洋公园,十分诧异:“你最近这么有空?” 郑方遥生怕露了什么马脚,抱着睡熟了的小九九左摇摇、右晃晃。芝麻赶紧抓着她的胳膊:“我的大小姐,他好不容易睡着,你可别给我弄醒了。” 冯家轩一下子积极起来:“我有很多年没去过海洋公园了,明天我和你们一起去。” 然后,还没明白海豚是什么东西的小九九就这样在郑方遥和冯家轩的带领下踏上了第三次征程。 郑方遥觉得这种方法有点像守株待兔。其实如果想再见到如意,直接打个电话问问陆柏誉什么时候会带如意去看海豚就可以了。可这显然不合乎常理,所以她只能一场表扬接着一场表演看。 最后连冯家轩都顶不住了,看着已经散得差不多的人群:“方遥,我们要看到什么时候才算完?” 郑方遥说不尽的失望,抱着一直乐个不停的小九九起身,终于说:“都演完了,我们也走吧。” 冯家轩摸不着头绪,跟在郑方遥后边,就快走出门口的时候,终于发现了自以为的原因。 陆柏誉手牵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旁边还有一位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男人。 冯家轩觉得这画面实在说不上有多和谐,尤其是两个男人都十分英挺,让人浮想联翩。 陆柏誉怔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们也来看海豚表演?” 郑方遥点头,目光毫不意外的投向埋着头的如意,温和的说:“如意,我们又见面了。”然后伸手想要去摸如意的头。 陆柏誉身边的男人明显一惊,很不友好的挡开郑方遥的手,然后移步,挡在如意面前。 郑方遥被突如其来的这一举动吓了一跳。 陆柏誉连忙说:“Kg,她是方遥。” 被称为Kg的男人又朝郑方遥看了一眼,仿佛是在寻思什么。 郑方遥只觉得冷。怀里的小九九竟然也跟着不安分起来,胡乱动。 陆柏誉伸手捏了捏小九九的脸蛋:“小家伙真可爱,是谁家的宝贝?” 郑方遥缓了缓,说:“芝麻的。” 陆柏誉顿了一下。冯家轩这才开口,笑着说:“叫小九九,名字很特别吧?” 陆柏誉点头笑了笑:“很久没见到她了。都不知道她已经当母亲了。” 冯家轩想配合着感叹一下时光飞逝,却听到表扬台上传来声音。 “息先生,海豚表演已经准备好了。” 郑方遥没想到竟然是专场表演,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被Kg挡在身后的如意,正巧如意也在偷偷看她,两人的目光碰了个正着,刚一接触如意马上又埋着头。可她觉得欣慰,自闭症的孩子,最怕就是和人有目光上的接触,可如意刚刚在偷看她,是不是表示她已经得到了如意的认可? 她有些雀跃,回去的路上一直没心思理会冯家轩嘀嘀咕咕念道了些什么。最后听到一句。 “你说陆柏誉第一眼看到小九九的时候会不会以为是你们的小孩?” 她终于回过神,仿佛有些气急败坏:“怎么可能!”然后解释说,“去年入冬的时候我们遇见过。” 冯家轩笑嘻嘻说:“也许他觉得是早产呢?” 她嗤之以鼻:“我这一年以来压根没有退出公关界的舞台!他总不会以为我能变出来一个孩子吧?” “也许他真希望你能把孩子变出来。” 气氛一下子凝结起来。 冯家轩十分懊恼自己的失言,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补救,仿佛怎么说都是错。只能放任安静流转于汽车的狭小空间里。 原本熟睡的小九九被从天而降的泪珠打醒,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郑方遥,又十分困乏的闭上眼。 她终于缓缓说:“那孩子,谁也留不住。”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雨,铺在玻璃窗上,把各色的光亮都映成了蒙蒙的一层,迷离了人眼。 郑方遥想起手术后,在病房里醒过来。 冯家轩问她饿不饿,她使劲点头。其实是吃不下的,可她还是努力的往嘴里塞东西,仿佛只要吃饱了,就不会那么难受了。一直到后来,她也没有再哭过,就像是回到了大学时失去了一切的郑方遥,不断告诉自己,什么都可以从新开始,什么都可以从头来过。后来是因为小九九的出生,她站在婴儿房外边,看着刚出生的小九九,一下子就哭了。冯家轩问她要不要把当时的情况原原本本告诉陆柏誉,她眼泪婆娑,却还是坚定的摇头,说:“这只能是烂在两人肚子里的秘密。” 这样的坚持,连她自己有时都不明白是为了什么。 关嘉琦给她介绍过两次对象,她也肯去见,回来却是连朋友都做不了,后来就不去了。芝麻担心她,她也只是说,自己有手有脚还会赚钱,不结婚也不会饿死的。其实只是对那些人心生了抵触,所以没有办法敞开心扉。 第37章 习惯(7) 侯静铃和孟仲央的婚礼如期举行。 郑方遥笑吟吟站在侯静铃后边,第二次把伴娘这个角色演绎的十分到位。只有芝麻进来后,往郑方遥耳边嘀咕:“方遥,要是再有人找你当伴娘,你可不能答应了。” 郑方遥哭笑不得,又不好在这个时候和芝麻多说什么,只能点头。 宾客并不太多,但多数是有头面的人物。 郑方遥一直站在也不用说话,最后实在无聊了,就开始在心里一个一个数名字,当做是复习人际关系圈。然后就数到了陆柏誉。 其实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就像侯静铃说的,大家是同学,关系也算不错,难得这么多年过去还有联系,不过是多写一张喜帖罢了,能赢得一分关注是一分。。 婚礼的程序走的不错,侯爸爸把侯静铃的手交到孟仲央手里的时候,郑方遥眼睛红红的,几乎要落泪。 好在煽情的时间并不太长,很快就到了丢花球的环节。 侯静铃在听了芝麻描述自己丢花球变成了空中散花的经历之后,决定改变老套路。在花球末端系了七根彩绳,然后找来七个未婚女青年,一人拉一根,看谁有这个福气能抢到。 郑方遥作为伴娘,当仁不让的成为七仙女。看着另外五个人蓄势待发的模样,她只期盼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做一个打酱油的角色。 谁知道偏偏就在别人互相较劲的结果下,花球竟然直直的朝着站在中间的郑方遥砸过来。 她完全没有准备,被花球狠狠的咋了一下头,然后安安稳稳落在她手里。 全场一时全都安静了下来,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成功的得到了所有人目不转睛的注视。 侯静铃急着给她使眼色,想让她开口说点什么。 她也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来圆场,却突然两眼发黑,整个人晕到在台上。 再醒来的时候,郑方遥已经在车上。整个头歪在芝麻肩上,芝麻怀里的小九九一个劲儿朝她笑。张戎坐在副驾驶座上,开车的人是陆柏誉。 她猛地抬起头,又是一阵晕眩,重新靠在芝麻肩上。 芝麻大呼:“我的姑奶奶,你能不能安分点?” 陆柏誉回头看了她一眼:“感觉怎么样了?” 她反问:“我刚刚是不是晕倒了?” 芝麻很肯定的告诉她:“是。”又说,“以我的经验来看,八成是贫血。” 陆柏誉又回头问她:“最近是不是没注意饮食?营养没跟上?” 她微微点头,想起这些日子确实很劳累,然后问:“婚礼怎么样了?” 芝麻笑了一阵,说:“我敢肯定侯静铃现在特后悔找你当伴娘。好好的一婚礼差点没被你给搅了局。” 陆柏誉怕她担心,又说:“只是造成了一点小混乱。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不会放在心上的。” 最后郑方遥还是坚持不去医院,又不是什么大毛病,回家休息休息、多吃点好东西,也就恢复过来了。 晚上芝麻果然就给她做了一大桌好吃的。她端着碗,实在撑不下了,开始撒娇:“芝麻,我真的饱了。肚子都跟皮球似地,不如把这些菜留着明天吃吧?” 芝麻坚决摇头:“你要是再晕倒怎么办?” “吃撑了也是会进医院的!” 芝麻想了想,觉得也是,然后盛了一碗鸡汤:“那你把这个解决了。” 她只好端着鸡汤站在厨房陪芝麻洗碗。 芝麻当完厨娘,开始干起狗仔队的工作:“方遥,你猜今天是谁把你从台上解救下来的?” “陆柏誉呗。” 芝麻大呼:“你怎么知道?难道你是装晕?” 她哭笑不得:“我们不是坐他的车回来的吗?而且能让你起这么大兴趣的,也不可能是别人。” 芝麻大失所望:“什么你都能猜到,没意思。”又突地燃起兴致,“那你猜猜他是不是对你余情未了?” 郑方遥默默看了芝麻一眼,然后不动声色的把鸡汤喝完。 芝麻知道她是不想回答这问题,一阵感叹:“还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呢!连当初你和他分手的事情都是冯家轩告诉我的。具体原因也不肯说,光丢下一句‘性格不合’。根本就是敷衍我嘛!我知道,有些事情除了当事人谁也没有办法完完全全明了。可我就是怕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我也不是说你一定要再和小陆来个破镜重圆,我只是希望你正儿八经敞开心扉。” 芝麻越说脸色越沉,郑方遥怕她再这么下去会声泪俱下,连忙笑嘻嘻抱着她:“还是你对我最好,不如你把张戎耍了,跟我吧。” 芝麻甩开郑方遥的手:“那我家小九九怎么办!” “改叫郑九九。” 郑方遥在家休息了两天。息钟珏离世的消息是她第三天上班喝下午茶的时候,徐涓涓上微博的时候发现的。 她被芝麻做的营养膳食撑了两天,这会儿本来就没有食欲,听到这消息,立马放了徐涓涓非塞到她手上的饼干,追着问:“消息可靠么?” 有人已经拿手机上了网页,翻出十几二十条新闻来给她看,无一例外的写着‘万和总裁息钟珏于五月三十一日凌晨五时二十分离世’。 她还是不大相信:“这么秘密的事情,怎么会这么容易被爆出来?” 徐涓涓说:“在全民皆娱的时代,哪里能藏得住什么秘密?再说了,四点钟走的,到现在都十个小时了,才被爆出来,肯定都已经是经过公关部门运作之后的消息了。” 又有人着急了:“我得快点回去看看股市怎么样了。” 徐涓涓一阵感叹:“这会儿已经过了三点,才放了消息过来,就算有什么震动,也是明天的事情了。我看当务之急是万和的新掌门人赶紧露面,且不说能不能带领万和开创一片新天地,至少先稳定稳定行情。” 郑方遥一直犹豫要不要给孟仲央打电话。她知道他现在一定很忙,也明白其实息钟珏在世或者不在世和自己并没有什么关系,可心里总是惴惴不安,像是会发生些什么。谁知道到了五点钟,孟仲央竟然先找上了她,开口就问:“方遥,现在需要你帮个忙。” 郑方遥到息家的时候已经六点,孟仲央站在大门一旁等她,身后的洋房灯火通明,透着一股紧张的气味。 孟仲央的神情还算沉着,帮她开了车门,低声说了句:“一会儿进去了,别害怕。” 她笑了笑:“总不能把我活生生的吃了吧?” 孟仲央见她如此轻松,不由得也笑了笑,又说:“他们不想吃你,只想把你据为已用。” 还不等郑方遥再说话,就听见尖锐的女声从楼上传来。 “孟律师,郑小姐是不是过来了?怎么还不请进屋里坐?外边怪热的呢。” 郑方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黑色紧身裙的女人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她估摸了一下年纪,猜着大概是息钟珏的二女儿息长宁,果然听见孟仲央回了句:“我们这就进去了,二小姐。” 郑方遥没想到客厅里聚集了这么多人,三五个成一团,都在窃窃私语,而每个人都对她的到来显现出了极大的好奇感。 最先过来和她打招呼的应该是息钟珏的大儿子,息元辰。三十出头的模样,标准的商人式微笑:“郑小姐你好,我是息元辰。因家中事务叨扰了你,实在抱歉。先让孟律师带你到二楼的偏厅休息一下,我们稍后就到。” 话毕,郑方遥又听见一个清爽的女声。 “三哥,我带他们上去吧。” 郑方遥看了那女人一眼,黑色职业装,束了高高的马尾,五官和之前那位二小姐不大相似,亲和许多。她猜着应该是息钟珏的三女儿,息长萱,果然听到孟仲央说:“那有劳三小姐了。” 郑方遥是在往偏厅走的路上遇到息元顾的。他大概是刚冲过凉,穿的十分休闲,头发半干,一点不像是刚经历了丧父之痛的人。看到她的时候也不觉得惊讶,只是点了个头,算作是打了招呼,然后走进另一个房间。 息长萱面露尴尬,解释说:“我五弟。他性格就是这样,郑小姐你别介意。他呢,小学毕业就被送到国外去了,和家里人的关系并不太融洽。你看,爸爸刚走,他就这样,我们也没有办法。” 郑方遥听着这话觉得别扭,偷偷瞟了一眼孟仲央,只见他微微眨了一下眼睛。她不再做声。 息长宁一早便在偏厅候着,见到郑方遥,热情到只差抱住她。 场面上的事情,郑方遥要做起来,自然不会比别人差,只是她觉得奇怪,像息长宁这样过于讨好她的举动一点没有引起息长宁的不悦,倒像是乐于见到。 息元辰很快上来了,同行的还有息钟珏五个婚生子女中郑方遥唯一没见过的息长乐。 息长乐盯着郑方遥看了两眼,女强人的气场立马外泄无疑:“郑小姐你好,我是息长乐。我想这次请你过来的前因,孟律师已经跟你说的十分清楚了。但是有一点我需要强调的是,在这七天中,你必须和如意时时刻刻都在一起,而且不可以让我们家族或者公司的任何人接近她,方女士也不可以。我不知道我的父亲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找到了你,但既然他选择了你,我们都会尊重他的决定。如意是父亲生前最疼爱的孩子,也是我们的妹妹,虽然她有自闭症,但无论她最后决定支持谁,我们都不会有任何异议。” 第38章 习惯(8) 孟仲央带着郑方遥进到如意房间的时候,她正坐在书桌前画画。因为房间铺了很厚实的地毯,踩在上面不会发出任何声音,房间里静静的,只有画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孟仲央并不太靠近她,停在较远处,柔声说:“如意,这几天让这位姐姐照顾你,好么?你们见过面的,你还记得她吗?” 如意并不抬头:“不要。” 孟仲央问:“那如意想要什么?” 如意还是不看他们:“不要。” 孟仲央又说:“可是这位姐姐是爸爸找来照顾如意的,如意也不要么?” 如意停了手里的画笔,偷偷抬眼,瞥了一眼孟仲央,然后斜眼看了郑方遥一小会儿,继续低着头,默默说:“可是爸爸已经死了。” 孟仲央一惊,快步走到如意跟前:“是谁告诉如意爸爸已经死了的?” “弟弟。” 孟仲央看着如意涂得乱七八糟的画纸上悄悄落了几滴泪珠,只怪自己太大意,防住了大人,没防住小孩。 郑方遥走到如意的另一边,仰头对上她落泪的脸庞,抬手轻轻拭去她已经滑到脸颊的眼泪:“爸爸只是先去了另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呢,有很多的童话故事,很多的冰激凌,还有很多的海豚。我们每个人都会去那个地方的,只是现在我们还有很多别的事情要做。比如说,如意你吃晚饭了吗?要是没吃,爸爸肯定会不高兴的,到时候就不让如意去那个地方了。” 如意转了转眼珠,又看了郑方遥一眼。 郑方遥接着问:“如意喜欢吃什么?姐姐现在肚子好饿啊,陪姐姐一块儿吃,好不好?” 如意终于松动了,细声说:“海鲜饭。” 郑方遥陪着如意吃了饭,又把一早从芝麻那里搜集来的故事给她讲了几个,等她睡着了,才得空把孟仲央叫到阳台解答疑问,开门就见山:“息钟珏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孟仲央摇头:“我赶过来,宣布他的遗嘱,是关于一些固定资产和现金的分配,还有就是指明让你来照顾如意七天,等七天之后,让如意来选定万和的继承人。” 她说:“这样对其他人是个很大的打击。” 他解释:“他的五个子女之前都握有万和的一部分股份,就算没有接到万和的第一把交椅,也至少是个不大不小的股东。” 她感慨:“可如意还是个孩子。这样做风险太大了。” 他看着她:“所以才找你来照顾她,不让任何人在这期间对她产生影响,只选她心目中最好的哥哥或者姐姐。其实万和发展到今天这样的规模,只要是个稍微有些头脑的人来当家,都不会太差。息总做这样的决定,也许觉得无论如意选了谁,被选的那个人都会感激她,一辈子都会好好照顾她,真是用心良苦。” 她笑了笑:“他会不会把自己的儿女想的太好了?” 他说:“为人父母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女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她停了一会儿,才问:“方乐然站在谁那一边?” 他认真说:“她站在谁那一边到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大家的目标现在是你。” 她仿佛有些自嘲:“真不明白息钟珏怎么会找我来。” 他故意皱眉:“大概他也看得出你这个姐姐比妈妈要真心。” 她苦笑,漫不经心地问:“那她知道了吗?” “从宣布遗嘱到现在,都没见着人。” 她笑的更加开了:“也许是怕见我。” 他很夸张的点头:“有可能。”然后又说,“早点休息吧。你还有很长的仗要打。不过能和亲妹妹并肩作战,我相信你是乐意的。” 只是郑方遥没想到这场仗竟然这么快就拉开了帷幕。 最先找她的是息长宁,说是怕她晚上没吃好,让厨房弄了些宵夜,一道吃点。 她素来不会做得罪人的事情,可还是断然拒绝了息长宁。因为如果人人都得罪了,反而不用担心了。所以在第二天,息家另外几位子女的殷情都被她或明或暗的拒之门外。 见到方乐然,是第二天傍晚的事情。 郑方遥陪着如意在湖边玩。 几只长得像鸭子的小天鹅跟着天鹅妈妈屁股后边使尽的游,十分可爱。如意沿着湖边也一直随着它们,郑方遥在给芝麻打电话,简单交代了下自己未来几天的动向。芝麻惊讶的不得了,追着问究竟。 郑方遥不想说太多,胡乱推了几句,正准备挂电话,却被突然止步往后退的如意撞了一下,手机不偏不倚落在一旁的湖里。 “噗咚。”一声。漾出一层又一层的水纹。 如意一下子转身躲到郑方遥后边。 几米外的方乐然微微颤了颤,目光从如意转移到郑方遥身上。方乐然的脸色并不太好,比上次见面的时候又瘦了一些,湖面的风吹过,吹得她稍显得有些宽大的衣服飘动的厉害。其实这样看起来反而更像是两母女,尤其是那双眼睛,注视着彼此,却是一个冷漠,一个渴求。最后方乐然说:“我想和你谈谈。” “我们,没什么可谈的。” 原来这样的话,说出来的时候也是可以这样云淡风轻。仿佛从来就不曾有过什么牵连,以后也不会有什么瓜葛。 方乐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往前走了几步:“遥遥,我是你妈妈。” 郑方遥并不闪躲,连眼神都没有一丝变化:“是吗?我还以为我是爸爸从路边捡来的孩子。” 方乐然猛地杵在原地:“你恨我。” “不。”郑方遥摇头,“我对你没有任何感情。” 方乐然一下子捂住了所有的感情,隐忍了很久,才说:“我后来去找你,可是你们已经搬走了。遥遥,妈妈不知道。” “方女士。”郑方遥仿佛是不耐烦,狠狠打断,“现在再来说这些事情还有什么意义么?爸爸去世了,我现在过的很好,而你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如意松开拉着郑方遥衣角的手,跑到湖边的木栏杆处,偷偷瞥了方乐然一眼。 “如意想回去了吗?”郑方遥旋即要转身带如意走。 方乐然匆忙叫住:“如果你真的想如意好,就听我说完。” 郑方遥回头看了方乐然一眼。 “息家一贯分为两股势力。息长乐一方,息元辰和息长萱一方。息长宁虽然和息长乐都一个母亲生的,但是现在也转头息元辰了。息长乐也不知道怎么拉拢了息元顾。虽然表面上如意是有选择权,但是真正的也就只是在两股势力中选一个罢了。息元辰、息长乐和息长萱在万和都担任了要职,息元顾回公司不到半年,根本没有什么根基。所以如意如果选了息长乐或是息元顾,结果也不会像息钟珏料想的那样。万和必然是有一场大乱。这样的话,我们不但没讨到好处,还得罪了息家的三个子女。所以。” “哼。”郑方遥漠然一笑,“你根本不明白息钟珏的用心。也不配做一个母亲。因为你根本不懂爱。” 难得绚烂的夕阳,光芒映照在湖面上,波光粼粼,说不尽的美好。可她们母女站在对立的两面,咫尺天涯,好像就这样能一直到永夜。 还是被“噗通”的一声惊扰了这冰冷的画面。 站在湖边的如意不小心落水了。 方乐然直呼:“她不会游泳。” 郑方遥甩掉鞋,急忙跳进湖里。 湖水有些暖暖的,可情况太紧急,她右腿有些抽筋。她借着左脚的劲努力划了几下,抓住在扑水的如意,然后用左手往岸边划。 方乐然一会儿大叫来人,一会儿在湖边准备拉如意,显然大惊失色。 好在离岸边近,郑方遥很快把如意推到岸上。自己的两只脚都却开始不听使唤起来。 方乐然这会儿全副心思都在呛水晕过去的如意身上,没注意到郑方遥的异样,等她反应过来,郑方遥几乎只剩一个头在水面上。她急忙去拉郑方遥。 可郑方遥就是不接受她的帮助,挣扎着想去拉住栏杆。只是泡在水里的身子已经越来越沉,两只脚也完全使不上力气,眼前有很多溅起的水花,模糊了她的眼睛。她突然想起方乐然离开家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雨水落在地上,也溅起了的水花,还有一层很浓的水汽。她没有上前去抱住方乐然,只觉得既然这个家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妈妈留下的了,那她也没有必要去挽留了。其实那时她也才十二岁,却已经比一般的人要显得更加的淡薄感情,并不是不难过,只是觉得与其难过,不如收拾心情过好往后的日子。后来在于柑佑的餐馆遇到,她其实有些心虚,害怕会被认出来,结果等第二次遇到,方乐然也没有认出她。才不过十六年,一个亲生母亲居然把自己的女儿忘得干干净净。真是连最后的那一点点期盼与恨仿佛都应该消散了才对,可她终究是有那么些不甘心的。 郑方遥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睡在如意房里了。外屋有人在讲电话,大约是怕吵到她,声音很小。 她急着想知道如意的情况,才刚一掀被子被打到了床头边的玻璃灯。外边的人听到玻璃灯倒地的声音,连忙走进来。 竟然是陆柏誉。 “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郑方遥觉得奇怪:“你?” 陆柏誉帮她重新盖好被子:“我来找Kg。结果刚一到就听说你落水了。” 她问:“如意呢?” 他指了指旁边的沙发床。 如意正窝在上面,睡的十分安稳。 她又要拉被子:“怎么不睡床上。” 他不许她动:“是如意交代的,一定让你睡在床上。你看她现在睡的这么好,你忍心把她叫醒么?而且医生也来量过体温了,没有问题。” 她松了口气,问他:“我怎么上岸的?” “我听说是Kg把你捞上来的。” 他用了个‘捞’字,她猜着当时一定十分狼狈,又觉得奇怪:“怎么会是他?” 陆柏誉假装思考,然后说:“也许他当时也正巧在湖边散步。” 她笑了笑,说:“那我得好好谢谢他。” 他故意皱眉:“我以为你会觉得他故意设计,然后讨好你。” 她夸张的点头:“看来这里真是没有办法呆下去了,没准过两天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很认真说:“那现在就走。” 她愣了一下,笑了笑,然后摇头,说:“我可是身负重任。” 他有些不自然,看了她一阵,才说:“方遥,你觉不觉的有些事情一个人憋着不如说出来与另一个人分享?高兴也好,难过也罢,多一个人懂你,会不会比一个人撑着要强?” 屋里的灯光十分柔和,仿佛连他的轮廓在这一刻看起来都要柔和很多。她分明也看见了他眼底的渴求,可最终还是轻轻笑了笑,说:“谢谢你来看我。” 第39章 习惯(9) 如意因为得知了郑方遥和方乐然的关系以及落水事件而对郑方遥越加的信任。而郑方遥为了排除任何一切突然危险事情,几乎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和如意在房间里进行一些简单的文娱活动。这也使得她压根没有机会去找息元顾说声谢谢。 不过孟仲央给她送新手机的时候告诉她,息元顾这几日去上海出差了,并不在家。 郑方遥想不明白为什么在这样紧要的关头,息元顾还要出差,难道是息元辰在背后做了推手?就像方乐然所说的那样,息元顾才刚回万和没多久,没有什么根基,很容易就被人扳倒?亦或是有什么别的缘故? 孟仲央这时就会提醒她:“你的任务是给如意一个正确的导线,别的不用知道的太多。”没过多久,却又问她,“你觉得谁比较靠谱?” 谁比较会做生意,她是不清楚,可光是看人而来,她也接触的不多,只感觉人人都怀着自己的心思,似乎只有息元顾独树一帜,连讨好她的半句话都不肯说,更别提给她好脸色了,算得上是个完全看不明白的人。连她晚上睡觉,试着问如意最喜欢哪位哥哥或者姐姐的时候,如意把每个兄姐都夸了那么一两条优点,唯独说到息元顾的时候,如意十分抱歉的表示找不到好的词语来形容。 看上去息元顾是没有什么希望的,可谁又知道息家五个子女并驱于中原,鹿会死于谁手呢? 陆柏誉后来又来过一次息家。 那天息家的亲朋好友都去参加息钟珏的追悼会,只有郑方遥和如意留在了家里。 陆柏誉提了蛋糕出现,郑方遥才想起今天是自己二十八岁的生日。她一贯是过农历生日,所以每年对应的公历都不一样,芝麻有时忘记了,回过头来给她补蛋糕,偶尔她自己也会忘记,等想起来的时候,也没有心思去过了。却没想到陆柏誉竟然记得,还摆出一副很随意的态度:“路过蛋糕店,想起今天是你生日。礼物可没准备,不如我下厨给你们做顿饭好了。” 然后三个人几乎把厨房都要翻过来了,就是不让佣人插手。 最后几样菜端上桌,方乐然突然回来了,手里也提了个蛋糕,显然是来给郑方遥过生日的。 陆柏誉倒不明着拆穿她们的关系,只招呼着方乐然过来吃饭。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去,如意和郑方遥闷声不吭,连扒饭的步调都很一致。 方乐然突然就落了泪,匆忙上了楼。 郑方遥也像是失了兴致,慢慢放下筷子。 生日过的不咸不淡。 如意很早就睡了,陆柏誉在房里看她的画册,郑方遥端了茶给他。 整个空间和氛围都飘散着星星点点的疲倦与懈怠,仿佛连沙发旁边的台灯也累了,打不起精神。这样的静谧,打破或者不打破都找不到一个平衡的点。 陆柏誉终于还是放下了已经空空如也的茶杯,说要走了。 郑方遥起身要送他。 他却摆手:“不用了,这些天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她点头,目送他出去。 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他的背影,在她的印象中,最记得十二年前他骑车单车从她身边呼啸而过,直往大院深处去的模样。其实他们经历了这样多的事情,到如今,还能如此平和的相处,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已经走到门口,手伏扶在门把上,停了很久,他终于回过身,默默看着她:“我前些日子,得知了那年你们为什么会突然离开。” 她微微一怔,又听到他说:“方遥,是我误会了你这么多年,也害你们受了那么多苦。做这件事情的人是我的母亲,她生我养我,我不可能记恨她。是我,是我对不起你。我不知道该怎么补偿你,真的。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也总是有矛盾,有争吵,我希望你快乐,可你并不快乐,所以我们分开了。到现在,又出现了这么多意料之外的情况,也许你可能觉得自己对方阿姨已经没有任何感情了,其实血肉相连的母女,又怎么可能是说断就能断的呢?人谁无错?最重要的是明白自己到底要怎么才能开心快乐起来。二十八年前的今天,那个辛辛苦苦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人,你真的舍得就这么放弃吗?” 郑方遥一直到很晚还没有睡着。 半夜醒过来的如意见她站在窗前发愣,试着喊了声:“姐-姐?” 郑方遥回过神,走到床边:“如意怎么了?” 如意从床上坐起,又问:“姐姐,不高兴?” 郑方遥坐在床沿,摸了摸如意的头:“姐姐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姐姐是我的姐姐吗?” “当然是。” “那,姐姐喜欢妈妈吗?” 郑方遥想了一阵,不知道该怎么向如意解释这个有点复杂的问题。 如意接着说:“其实我很害怕妈妈有一天会不要我了,因为我不够聪明,总是惹她生气,所以我觉得如果她看不到我,我就不会惹她不高兴,她就不会不要我了。” 郑方遥抱着如意,安慰着说:“妈妈怎么会不要如意呢?如意可是妈妈的宝贝。” 如意笑着说:“那姐姐也是妈妈的宝贝。” 郑方遥怔了好一会儿,才幽幽说:“也许吧。” 万和继承人争夺权的战争终于在如意的轻轻一指下画上了句号。 芝麻对息元顾的胜出表示大跌眼镜。论资历,息长乐在万和长达二十年,论交际,息长宁可是不折不扣的一把手,论人脉,息元辰是长子,万和近些年来大大小小的商会都有他的身影,论能力,息长萱可是常青藤名校的高材生,反正就是横竖看不出息元顾有什么可胜出的资本。 还是同为豪门出身的冯家轩进行了比较靠谱的分析:“第一,息元顾毕业之后,就一直在世界五百强的公司积累经验,管理这一方面没问题。第二,都是息钟珏的儿子,在处理关系方面息元顾也不见得比他多占了很多优势。第三,可能息钟珏就是对这个小儿子疼爱的多一点,把江山传给他也没有什么不对的。” 郑方遥对此没好意思发表自己的观点。如果广大人民群众知道万和之所以是息元顾来当家完全是拜如意所赐,没准股票明天就会跌停。谁会相信一个有自闭症的小姑娘选出来的接班人?可郑方遥总觉得息钟珏一早便料到如意会选息元顾。上次在海洋馆她已经见识到了息元顾保护如意的狠劲,后来落水,息元顾那么快就赶到,可见也是十分关注如意的。连她一个外人都注意到了的问题,息钟珏肯定早就摸透了,没准一早还示意过如意做出此选择。至于为什么非得要如意来做这个选择者,一是可能真的很疼爱如意,希望借此一役,息元顾会对如意感恩戴德,二来如果自己单方面宣布由谁来继承万和,可能会引起子女们对自己的怨气,但如果把如意推出来,他的阻力就会小很多了。如果是老奸巨猾,连身后事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芝麻仿佛是接受了冯家轩的观点,可一回到家,就开始对郑方遥进行拷打:“刚才冯家轩在,我不方便问,你和息家到底什么关系?他们家的事,为什么要你去帮忙?” 郑方遥一脸无辜:“孟仲央找我去的。我就是去打打杂而已。” 芝麻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孟仲央怎么会找你呢?他都是结了婚的人了,有老婆不找!存心给自己找机会出轨的吧?” 郑方遥哭笑不得:“你想到哪里去了?” 芝麻很认真的说:“我只是在想他老婆也会想的问题。” 果然第二天侯静铃就来找郑方遥了。 郑方遥想起芝麻昨晚说的话,还愁着怎么解释才能既不暴露自己和如意的关系,又安侯静铃的心。没想到侯静铃反而先说:“过两天我就要去夏威夷度蜜月了。” 还真有那么点点示威的味道。不过郑方遥完全能接受,连连表示:“那一定要多玩几天,玩的开心点。” 只是这件事情因为息元顾带着如意和郑方遥吃晚饭而遇上冯家轩变得更加的复杂起来。 冯家轩第二天很委婉的询问郑方遥:“你觉得息元顾这个人怎么样?” 郑方遥本来还担心冯家轩会问如意,没想到他会往那方面想,吱吱呜呜了好半天,才说:“还可以吧,外冷内热型的,多接触几次感觉人还不错。” 冯家轩几乎是惊叹:“可是他也比你小一岁。你不是不喜欢比你小的人吗?难道现在变了?” 郑方遥哭笑不得。 冯家轩没头没尾的说:“我送你的那颗裸钻能不能先还给我?” 要是不提这事,郑方遥还真快要忘记自己有一颗价值不菲的裸钻了。那东西原本一直是在陆柏誉哪里放着的,分手之后,他让秘书给她送回的,连同她留在他家里的一些衣物。其实大多数都还是他买的,她也就一直搁在柜子里,没再穿过。 第40章 习惯(10) 郑方遥是在去医院看望关嘉琦母女的时候遇见李瑶华的。 她左手捧了一大束花,右手拎了个公文包,冯家轩正巧又打电话来,问她还有多久到。她告诉他马上,然后匆匆跑去按住快要合上的电梯门。 电梯里站了不少人,有年纪稍轻的医生开口说:“这位小姐,麻烦你乘下一趟电梯好吗?” 她原本没注意到电梯里的重要人物,却被医生的这一句勾起了好奇心,偷偷一瞟眼,然后就不经意的对上了李瑶华的视线。她迅速收回目光,往后退了一步,等到电梯门重新合上,才觉得自在一些。只是她没想到,等她看过关嘉琦母亲,和冯家轩从楼上下来,李瑶华竟然在医院外边等她。 来请人的姑娘是大约是李瑶华的秘书,抬手示意了一下停靠在隐蔽处的一辆A6:“郑小姐,你好,我姓林,是李部长的秘书,她现在在车里,想请你过去一下。” 冯家轩侧身挡在郑方遥面前,做出要保护她的架势。 郑方遥到很镇定,告诉她:“你先回去吧。” 其实本来也没有什么可害怕的,光天化日之下,李瑶华总不能把她吃了吧?再说了,她都和陆柏誉分手一年了,如果要棒打鸳鸯也不该在这个时间出现,当然,如果李瑶华非要塞给她一张支票,没准她会考虑接受。 只是李瑶华显然没有要对她使上些什么威逼利诱的方式,口气竟然十分的和蔼,问她:“方遥,我们很久不见了,都不认识李阿姨了吧?” 郑方遥觉得李瑶华这话问的十分没有水平,她如果回答认识,刚才在电梯里似乎就应该主动问好,如果回答不认识,那么提问的人又情何以堪?而且她怎么可能不认识?四十二岁和五十四岁,就算脸上的折子会多出一倍,大抵的轮廓还是不可能改的。何况当年那一把人民币洒的漫天满地的,如此深刻的画面,怎么会忘记主角的模样? 不认识的故人的那个,应该是李瑶华才对。一年多前,她去银行开一个保险柜存放冯家轩送的那颗裸钻,遇到过李瑶华。只是那时的李瑶华哪里会想到当年穷困潦倒的郑方遥居然也有开保险柜存钻石的一天?那如果那时的李瑶华没有认出她,为什么现在又认出来了? 郑方遥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最后才想起来回答李瑶华的问题。“是太久不见了,一时没反应过来,等想起来,电梯门已经合上了。”口气不卑不亢,再不会像当年那样,连在李瑶华面前说句话都那样的没有底气。 李瑶华倒也不惊异,更不带任何的厉色,只平静的说:“一年多前,小陆还说要带你来见我。那时我就在想,这北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你们竟然能遇上,兴许是有那么些缘分的。他搬出他堂哥的例子来给我看,是非要我接受你。没办法,孩子长大了,翅膀硬了,我这个当妈的,也奈何不了他了。可后来这事他再没提了。我觉得奇怪,问了carol才知道你们分开了。说实话,我悬着的一颗心确实是暂时落了下来。谁知道前些日子他突然又提到你,我当时也是有些激动,说漏了当年逼走你们父女的事情。他确实很生气,但是就算再让我选一次,我也还是会这么做。为人父母的,经历的比你们多,看得也比你们远,不是说一定要门当户对,可是相差太多的两个人想要走到一起,太难了。而且你们都不是肯轻易屈服于别人的性格,有自己的主见,也有独立的想法。坦白说,我并不看好你们,不然你们之前也不会分开了。这些年,你一路走得很坎坷,小陆现在的成绩也是靠着在国外数十年的历练得来的。如今,他的新公司快要成立了,有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他看,出不得半点差错,我不希望他在你的事情上再分什么心。况且,carol一直在他左右陪着他,他们的感情也很要好,进一步发展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我听说你身边也有非常优秀的男士,如果可以的话,为什么不试着谈一谈?” 郑方遥静静听完李瑶华的一段话,最后笑了笑,说:“谢谢您对我个人问题的关心,我肯定不会错过身边优秀的男士的。至于陆柏誉,我还没有到非他不嫁的地步,现在也只是朋友而已。”她顿了一顿,轻轻吸了一口,坚定了语气,又说:“碰过一次壁的人,明知道会疼,怎么可能还会傻到再碰第二次。” 郑方遥很快结束了和李瑶华的交谈。其实本来也没有什么好谈的,她如果想和陆柏誉在一起,当年根本就不会提出分手,两人之间的距离与隔阂,她或许看得比李瑶华更清楚。 冯家轩没有按着郑方遥的话先离开,等她从车里出来,就快步走了过去。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蒙蒙细雨,他从中走来,周身仿佛都笼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他明明正是最好的年华,却把时间耗在了她的身上,还装出一副纵横情场的浪子模样来让她安心。她突然觉得不忍。 他却只是焦急的问她:“是什么人?有什么事?” 她做出很轻松的表情:“不怎么相干的人,谈一些过去了很久的事情而已。” 他分明看到她眼底的悲伤,却不得不忽视。他想,如果她不愿意别人看到她的软弱,那他假装看不见又何妨?所以他陪着一道笑,岔开话题,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她仿佛是在很努力的思考这个问题,最后却还是冷了下来,默默对他说:“冯家轩,别再对我好了,我不会喜欢你的。” 他怔了一下,像是没听清她的话,只问:“去吃麻小好不好?现在正是最好的季节。” 他的眼睫毛很长,有细细的小雨点落在上面,他却始终不眨眼,只是盯着她看。他已经不是她刚认识之初的那个小弟弟了,过去了这样多的日日夜夜,他长大了,也成熟了,可他这样看着她,她不经意想起那次芝麻请他到家里吃火锅。因为喝了些酒,他有些微醉,临走的时候回头告诉她‘方遥,我很高兴能遇见你。’ 其实真没有什么可值得高兴的,她从来没有为他做过什么,更没有说过一句贴心的好话,从开始到现在都在不断的拒绝他。不是因为他不够好,只是不想耽误他,她并不是非谁不爱,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再去爱另一个人。反正她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等待,也有一大半人生可以虚度,可是他不可以。 她亦有些哽咽,却还是清晰的告诉他:“冯家轩,我不会喜欢你的。你别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好么?” “不好。” 她没想到他会如此快速的回绝了她。她突然间不知所措。 他却孩子气一般的笑开了:“我都付出那么多时间和精力了,哪能说放弃就放弃的。我不甘心。除非你等到哪天你喜欢我了,我就可以不喜欢你了,好歹让我尝一尝甩人的滋味。不然你试着喜欢我看看?其实也不会太难,我硬件和软件绝对都是上乘品,简直就是从小说里走出来的极品男主角。” 她原本惆怅的情绪被他一席话搅得烟消云散。 最后还是去吃麻小。 两人坐在大排档里,一人剥了一大堆虾壳。冯家轩不太能吃辣,嘴巴肿了一圈,不停喝水,然后不停跑厕所。 谁知还能遇见叮叮,穿着短裤和背心,晒得黑黑的,郑方遥差点没认出来。 小姑娘见到两熟人高兴的手舞足蹈的,把自己从尼斯回来之后的这近两个月的环球旅游讲了个遍,压根没有郑方遥和冯家轩插话的机会。 临走的时候,叮叮又突然想起什么来,问郑方遥和冯家轩这周六晚上有没有空。 郑方遥以为她是要约着一道吃饭,谁知道是去参加一个名流party。 小姑娘着实热情,郑方遥不好扫她的兴致,便同意了去。 结果到了周六,冯家轩飞去了上海,郑方遥先前应承了叮叮,不好反悔,还是去了。 其实郑方遥还是认识挺多人的,没有叮叮在一旁,也不至于落单,只是三五成群的人聚在一起聊起的话题实在不怎么能引的起她的兴致。最后,趁着大家不注意,她避到角落阴暗的沙发圈里,一屁股坐下,结结实实坐在一条人腿上。 她惊得弹起,那人却是不慌不忙的翻过身,缓缓从沙发上坐起,懒懒的抬眼看她。 光线真的很暗,她又处于逆着点点斑斓色彩的位置,他有些不敢置信,更像是觉得自己是因为喝多了而出现了幻觉。他小心翼翼的问:“方遥?” 第41章 我不想说再见(1) Chapter 5 我不想说再见 我不想说再见 不想和你分别 想陪在你身边 为你许下小小心愿 最寒冷的季节 就让我回到你身边 “方遥。是你么?” 陆柏誉重新问了一遍。 郑方遥立在原地,缓了缓神,才回答说:“是我。” 陆柏誉低声笑了笑,无力的靠在沙发背上,仿佛是自嘲:“我还以为做梦呢。” 她问他:“你喝了很多酒?” 他仍然是笑,然后说:“那帮狼崽子,也不分场合,总想把我灌醉,就是盼着我出丑。幸好还有这么一处地方,可以让我躲一躲。” 在这样的场合,他还能躺着呼呼大睡,也真算是大胆的了。她说:“我给你拿杯水。”说着就转身要走。 他一挺身,猛地拉住她的手。 她一惊,酥麻的感觉顿时传遍全身。 大约又觉得这举动有些过了,他缓缓松开手,轻声说:“不用了,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她有些进退两难,他又腾出一大片地方给她:“你坐。” 其实有些尴尬,气氛不如先前几次见面那样轻松,也许是因为陆柏誉喝了不少酒,淡淡的酒气包围着两人,而耳边又夹杂着层层环绕的靡靡之音,让人不由得陷入某种情绪之中。 她终于想起了比较合适的话题,脱口问他:“新公司什么时候开张?” 他反问她:“你怎么知道?” 她十分懊恼自己的一时嘴快,只好撒谎:“听一些朋友说的。” 他以为她指的是冯家轩,轻轻‘哦’了一声,问她:“一个人来的?” “朋友邀请的。”她想起他也见过叮叮,便补了句,“就是叮叮,上次在戛纳你也见过的。” 他又‘哦’了声,然后笑了笑:“就是那个一直把我往屋檐外边挤,害我淋了雨,感冒了的小姑娘。” 她也笑了一下,正准备说点什么,却听见一个声音由远及近。 “你小子居然跑到这里来勾搭美女,也不知道我们coral到处在找你呢。” 正好有一道光徐徐扫过这边。郑方遥认出是甘灏和温可歆,甘灏微微一怔,然后迅速恢复自若的神态:“原来是郑小姐。我们可真是好久不见了。” 郑方遥表现得落落大方:“这不是见了嘛。” 甘灏一阵笑,说:“干坐在这里有什么意思?难得遇到,我请你喝酒去。” 郑方遥自然是答应,立马就起身,仿佛是特别把位子让给温可歆。 却没料到温可歆说:“两个人喝酒有什么意思,不如四个人一块喝。” 结果好好的一个party,竟然生生隔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出来,就他们四个人坐在沙发圈里,台面上摆满了形形色色的酒。 郑方遥在心里叫苦,正好赶上生理期,哪里敢逞什么能,可甘灏一杯接着一杯的敬,她原本就是不服输的性子,加上又有温可歆在一旁看着,多少带着点打肿脸来撑胖子的傻气,咕噜咕噜直往肚子里灌。 陆柏誉要拦她的酒,她也不肯,喝上了头之后还主动去敬温可歆,却说不上什么敬酒的名目来,只碰一下杯子,然后笑一笑,连为了什么而笑都不知道,可见真是喝得迷糊了。最后跑到厕所里吐。满身满室都是酒的味道,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没有了力气,干脆靠着门直接坐在了地上,金光闪闪的圆面墙刺得她眼睛疼。 叮叮不知怎么寻来了,在外边敲门,喊她的名字。 她挣扎起起来,用冷水拍了拍脸,又使尽掐了大腿,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 结果一出来,竟然看到冯家轩。 她惊讶的不得了,走近了去,拉着冯家轩问:“你不是去上海了吗?” 冯家轩脸色不太好看,冷冷回答她:“刚下飞机。” 她觉得自己得了一帮手,十分高兴,拽着他:“我们喝酒去。” 他却转向对叮叮说:“叮叮,你去帮忙拿她的包,我们现在就走。” 她像是突地转了性情,松开拽着他的手,笑了笑,问他:“怕我丢人吧?” 他原本显现出来的厉色一下子柔和了许多,伸手抓着她的胳膊:“是怕你伤了自己的身体。” 她笑了一阵,才说:“总比伤心强。” 最后,郑方遥被冯家轩拖出了party,连再见都没和陆柏誉、温可歆、甘灏说。 虽然是好车,但冯家轩的车速实在太快,郑方遥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杂物又开始在胃里翻滚。直嚷嚷着要停下来。 已经是深夜,路上没什么车,冯家轩就近靠在了路边。 郑方遥打开车门,蹲在路边好一会儿,吹了点热风,胃里又平静了下来。 冯家轩拿了水给她,她接过来,然后转身坐在大马路上,把脚上的高跟鞋耍的老远。 真像个孩子一样,可惜是喝醉了才显露出来的模样。 冯家轩和她并肩坐下。 她直感慨:“这岁月真是把刀,刀刀催人老。想当年我刚出来混的时候,这点酒算得了什么?再多的人,我也能把他们都喝趴下了。如今却连一个小姑娘都比不了了。” 他笑着问:“你刚才那是赌一口气?” 她笑了一阵,仿佛是自嘲:“有什么可赌气的,人家敬你,你怎么也得回敬才不算失了面子吧?” 他停了一下,突然问:“你不如就从了我吧?” 她侧目看着他好一会儿,说:“等我真从了你,你就不会好好对我了。” 他故作认真:“那不正好么?你就假装从了我,让我了却这么个心愿。” 她哈哈笑,头往冯家轩肩上重重一靠,说:“那我就偏不让你了却这么个心愿。” 他们一直在大马路上坐了很久,直到有巡警过来找他们的麻烦,这才悻悻的上车走人。 回到郑方遥家楼下的时候,她已经清醒了很多。冯家轩要送她上楼,被她直接拦在了车里,一定要看着他先离开。 就算她没喝酒,冯家轩也从来不会逆她的,何况她这会儿仗着酒意有些执拗,他只好顺着她的意思。 她看着他的车尾灯消失在黑夜中才上楼。 一切都是静悄悄的,连唯一能发出声响的高跟鞋都被郑方遥提在了手上。从包里找出钥匙开了门,她才发现卧房里有光亮。她以为是家里进了小偷,可屋里什么动静都没有,门锁也是好好的,难道是出门的时候忘记关了? 她小心翼翼的往卧房的方向移步,突然觉得自己很傻,万一真的有小偷,早就听到她开门的声音了,这会儿没准潜伏在哪个地方,随时给她一个当头棒,她这种慢动作,无异于送死,果然是因为喝了酒,胆子都大了几分,可也不能拿自己的小名开玩笑呐。想到这里,她一个大跨步,跨到卧房门前,正准备大叫一声,却看到床上的人很巧妙的翻了个身。 她刚刚张开的嘴巴停在了一个很巧妙的弧度,大叫一声变成了大惊一跳。 她怎么忘了陆柏誉有她家钥匙的这件事情。可是大半夜的,他连招呼都不打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完全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在她床上呼呼大睡,也太随意了一点吧? 她真应该上去把他叫醒,然后告诉他,这不是他的家,也不是他的床。可他真的睡的很安稳,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都能看得到他微微上扬的嘴角,能感觉到他绵长的呼吸。 她终于觉得不忍,慢慢退了回去,直到退回到门口,然后拎了鞋子,轻轻把门关上。把自己关在了门外,把自己关在了他的世界之外。 郑方遥最后是去叨扰的芝麻。 火烧火燎的按了半天门铃,芝麻一打开门,就张牙舞爪的扑向她:“一会儿把小九九吵醒了,你给我哄呐?”闻到到一身酒气之后,又忙得跳开:“你喝了多少酒?这么大味儿?” 郑方遥直奔话题:“芝麻,今晚我要睡你家。” “为什么?” “我想你了。” “呸!”芝麻明显不信,可还是收留了她,丢出一套性感小睡衣给她洗完澡穿,还特意强调:“这两天张戎出差了,不然我才不收留你。” 郑方遥十分愤恨的表示:“你果然是娶了老公就忘了老友!” 郑方遥第二天是被小九九给弄醒的。 一双柔软的小手一个劲儿的在她脸上这儿摸摸,那儿摸摸,还时不时发出笑声。 她缓缓睁开眼,朝小九九打了个招呼。 芝麻在阳台上晾衣服,抽空告诉她:“你真是睡得跟猪一样,手机响了那么多次都没把你闹醒。” 她翻身去拿床头柜上的包,从里边把手机找出来,好在不是陆柏誉,只是一串陌生的数字。从八点到现在,不过短短四十分钟的时间,打了九次这么多。 她寻摸着是不是公司的事情,赶忙拨了回去。 接电话的是个清爽的女声,郑方遥觉得有些耳熟,果然听到她自报家门。 “郑小姐,你好。我是息先生的秘书,唐思。” 郑方遥应了声,问她:“唐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息先生找你,请问你现在有时间么?” 郑方遥怕是如意出了什么状况,可又觉得若是如意出了事,息元顾不可能让秘书来联系她,只好按着他给的程序来走。只是八点四十约一个还在床上的人九点半在市中心见面,多少让她有些手忙脚乱。拉开芝麻的柜子就开始找衣服。 芝麻大叫:“你自己那么多好看的衣服居然还掠夺我的?回去换去!” 她想起陆柏誉可能还在家里的大床上呼呼睡着,哪里敢回去,趁着芝麻还没动手,随便抽了两件跑进厕所。 尽管郑方遥抓紧了每一分每一秒,可还是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五分钟。 好在人家息元顾也不是白白浪费时间在等她,还有另一位佳人和他同坐。佳人时不时点头,像是在认真的接受他的谆谆教诲。 她放慢了脚步走过去,息元顾看到她,点了点头,比起之前已经算十分的友好。 她落了座,佳人开始自我介绍:“万和公关部,夏萧良。”然后也不等郑方遥开口,又接着说:“郑小姐,在业界一直久仰你的大名,今日得见,实在是我的荣幸。” 郑方遥有些摸不着边际,只得笑了笑,心想以不变应万变。 息元顾从来不喜欢拐弯抹角,直接切入正题:“万和三十周年的庆典,我希望交由你们公司来负责,夏小姐会尽全力协助。至于酬劳,一定会让你们满意。” 郑方遥怔了一下,想着万和三十周年庆典这么重要的活动,竟然把自己的公关部门凉在一边,而找外援?她实在不能以息元顾是看着她和如意的关系上丢给她这么一大笔生意的理由来说服自己。可一时也想不得那么多了,有钱不赚,被公司那帮姐妹知道了,还不用唾沫星子淹死她才怪。于是答应了下来。 结果回去把这事给刚出院的关嘉琦一报告,关嘉琦立马告诉了她事情的始末。 原来万和的公关部门一直是由息长宁主管的,谁知道息钟珏一死,她半点多的好处都没捞着,加上息元顾当政之后,行事作风十分硬派,即便是自家姐姐,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照,所以她一气之下就带走了公关部的几员大将,余下的都是一些新丁,哪里能操办的起三十周年庆典这么大的活动。 郑方遥听了之后,连连感叹关嘉琦的神通广大,坐月子也能掌握局势,比她这个局中人强多了。 关嘉琦解释说:“息长宁带走的人里边有一个和我相熟的,前两日打电话给我,听着意思是想到我们公司来。我没确切答应她,怕来了个前辈,会和你们闹不和。不过这个息元顾也真是厉害,才不过上午递了辞呈,第二天去找他,想要回公司,就已经没得商量了。比起他老爹,他的手段可狠多了。” 郑方遥有点担心:“那我们接了这case,不会惹出什么事吧?” 关嘉琦笑了笑:“总会有人接这case。与其让别人赚了这笔钱,还不如把钱塞进我们的腰包。再说了,这是我们和万和建立良好关系的重要一步,一定得走好了。” 郑方遥觉得也是,而且自己已经答应了息元顾,如果半路反悔,谁知道他那种性子的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还是专心专意搞好这个周年庆的好。 第42章 我不想说再见(2) 郑方遥在芝麻家赖了一天,等到晚上带着小九九散步,确认了自家没有亮任何灯火,这才上楼。 洗漱之后,她倒在床上开始思考起自己是不是应该把门锁都换了?可是如果换了,下次陆柏誉打不开门,岂不是就知道他在她家过了一夜的事情被她发现了?但是不换门锁,万一哪天这画面重演,四目相对的,她这脸往哪儿搁?不对!是陆柏誉的脸往哪儿搁?她脑子乱成了一团,又开始安慰自己,陆柏誉一贯是有修养的人,昨天肯定是喝醉了,才会误打误撞跑到她家来的。嗯,也不知道他来的时候有没有被楼上楼下的邻居撞见?不过时间那么晚了,应该不会,也但愿不会。那他今天是什么时候走的呢?为什么房间里一点酒味都没有?难不成他还打扫了卫生?应该不可能吧? 郑方遥觉得自己像十万个为什么,可答案又全都是自己揣测得来的,不太靠谱,反而是耽误了可贵的睡眠时间。 第二天到万和商议周年庆的事情,夏萧良十分关心的给她倒了一杯参茶提神。 她喝了几口,果然精神很多,直夸夏萧良懂养生,不像她只知道依靠咖啡。结果商谈结束之后,夏萧良竟拿了个花布袋子给她,只说是一点小玩意。 她收了下来,上了车,打开来看,一个小盒子里竟装了不少已经切成片的上好人参。 平白无故收了人家这样的礼物,她便在第二次去万和商议事情的路上买了个芝士蛋糕,也不知道人家时不时兴这个,只当是个小回礼好了。 谁料到竟然在电梯里遇上息元顾,一见她手里提了个蛋糕,十分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才问:“如意告诉你的?” 郑方遥完全摸不清楚状况,又见电梯里还有两位高级管理人员,不好回问,怕驳了息元顾的面子,只得点头。 结果原本送给夏萧良的小礼物变成了特意买来给息元顾庆祝生日的蛋糕,直接就被息元顾的秘书唐思拿走了。郑方遥哭笑不得,把这其中的原委讲给夏萧良听。 夏萧良表示十分惋惜,并说:“那你下次可得再送一个一模一样的给我。” 郑方遥很认真的答应了。 等到快下班的时候,唐思给郑方遥打电话,给了她一个餐厅的地址,说是息元顾吩咐的。 郑方遥正愁着怎么给息元顾解释蛋糕的事情,现在还冒出一顿晚饭,简直离她的本意十万八千里了。她只好硬着头皮给息元顾打电话。 息元顾听了她的解释,口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波澜:“我已经告诉如意你会去了。” 郑方遥已经好些日子没见过如意了,前两天打电话的时候,如意还问什么时候再去看她。如此一来,这顿饭是蹭定了。 和郑方遥一样来蹭饭的还有陆柏誉。当然,人家那显然是息元顾邀请的,可既然请了陆柏誉,干吗还把她叫上?虽然她和陆柏誉都本着见面亦是朋友的想法,但说到底上次她喝醉了不告而别,难免让人浮想联翩,何况他还在她家睡了一觉,哪怕他以为她不知道,可再好的演员也没法把生活当做演戏。 所以,状况就出现了。 先是陆柏誉不小心碰倒了红酒杯,白色的桌布红了一大片,只得换房间。然后是郑方遥被鱼刺卡到喉咙,喝了一大碗醋才解决了痛楚。最后连如意都出了岔子,点蜡烛的时候被烙了一下手,慌得把打火机撂在了蛋糕上面。 一贯不苟言笑的息元顾面对状况百出的场面,终于忍不住发话:“你们确定是来给我过生日,不是来闹场的?” 如意本来就胆小,以为息元顾生气了,连忙握着他的手背:“二哥你别不高兴,是如意不好。”然后伸手要去拿搁在蛋糕上的打火机。 蛋糕上还有几根蜡烛是燃着的,息元顾急忙拍开如意的手,然后一口气吹灭了蜡烛,说: “就这么吃吧。” 虽然这顿饭吃的并不太顺畅,但让郑方遥欣慰的是,息元顾是真的打心眼里疼爱如意的。也许是因为生在这样的家庭,能有一个可以相依相靠的亲人并不容易,所以分外珍惜,也有可能是受了息钟珏的影响。不过原因是什么到现在应该已经不重要了。 陆柏誉喝了酒,所以息元顾十分顺理成章的请郑方遥顺道把他送回家。 其实他们并不大顺道,可要是在这个关头说不,反而显得小家子气了,只得说好。 车里的坐垫和装饰物是刚换过的,芝麻掏的钱,一色的卡通人物,看着十分喜庆。 陆柏誉看到后视镜上挂了照片,认真看了看,有些诧异的问郑方遥:“你们这是算一家四口么?” 郑方遥点头:“芝麻非要把我拖上,还指明了要挂在这里。” 陆柏誉又看了看照片,说:“他老公好像挺大度的吧?” 郑方遥笑了笑,说:“基本什么事都由着她。脾气好到连吵架的机会都没有。” 陆柏誉停了一会儿,才说:“这样的男人可真不好找了。” 她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所幸不接。 他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最后停在红灯前,望着斑马线上来往的人群,她才听到他仿佛是很无意的问了一句。 “你买房子了吗?” 她似乎也对现今的高房价颇有怨气:“房价这么高,就算付了首付,以后供起来也很辛苦。改明儿要是世界末日了,我守着那破水泥也一点用处没有。” 他笑了笑,又问:“还是住在以前的地方么?” 她终于察觉出他话里的意思,告诉他:“是啊。不过有时会蹭到芝麻家住。有个孩子,家里热闹一些。” 大约是话语突然间触及到了孩子,原本轻松一些的气氛又重新凝聚了起来。 好在道路出奇的畅通,很快到了陆柏誉的公寓。 到对面要绕很远一条道,陆柏誉指了路边的停靠点,说:“我就在这儿下吧,免得绕来绕去。”等车靠了边,他解开安全带,对郑方遥说再见。 郑方遥亦点头,轻声说:“再见。” 他看了她一会儿,终于打开车门,下车,再关上车门,然后俯身,透过镜子向她挥手。 她朝他笑了笑,然后也挥了挥手,直到他走出很远,她才松了一口气。 他却突地杀了回来,猛地打开车门,有些僵硬的坐回到还未冷透的座椅上。 她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却又不敢开口问他。只由着他一直这么坐着。 外边车水马龙,里边的冷气吹得嘶嘶作响。 他拿不准自己的语气,甚至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仿佛是在害怕着什么,却又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他终于问她:“那时为什么不要那个孩子?”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狠狠扎了一下,全身瞬间麻痹了起来。一切都在流逝,唯有那份心酸与苦楚不会远离,可是她又能做什么?既然一开始就做了选择,为什么还要让这个问题无休止的纠缠下去?他有他的生活轨迹,而她,也有她的精彩。这个世上,并不是谁离了谁就会活不下去,她不只是不想破坏他的生活圈,也不想自己迷失在那个不同的世界里,她并不伟大,甚至有些自私,也有些卑微。 她努力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比较轻松,她说:“没有别的牵绊,分手就比较简单了。” 他怔了很久,也许是在思考,因为最后他很释然的笑了笑,好像变得十分理解她的心情。他说:“那时我总说你变了,其实我们大家都变了。这个世界也每天都在变,没有人能回到最初,是我一开始就错了。有时候我在想,我们经历了这么多,还能坐在一起吃饭,其实挺不容易的了。只是这个不容易的事情也是困扰我的事情,所以,方遥,答应我一件事好么?” “你说。” “如果可以,以后尽量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他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是。 “如果可以,以后尽量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她隐约记得自己答了个‘好’,隐约记得自己从后视镜里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隐约记得自己在长安街上来来回回的绕道,隐约记得车子被耗光了油,停在凌晨三点无人的街道。 她不能找芝麻,那女人要在家照顾小九九,不能找关嘉琦,那女人也要在家照顾小宝贝,不能找冯家轩,因为不想再去给他的生活添任何的波澜或者点燃任何的希望,也不能找孟仲央,有了家的男人,她该避嫌。 她甚至连一个可以交谈的朋友都没有,只有微凉的夜风和落寞的路灯陪伴着。 其实这样也好,她原本就是独孤的,其实这样才最好,她原本就是要远离陆柏誉的生活的。只是眼泪不太争气,那么大那么大一颗的往下落,跌在地上,迅速染开,又迅速干涸,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第43章 我不想说再见(3) 郑方遥接手万和周年庆的事情仿佛已经成为圈里的热点,连刚度完蜜月回来的孟仲央都知晓了此事,特意打电话给她,拐着弯的问怎么会接着了烫手的山芋。 她十分诚实的告诉他:“他们的预算实在很吸引人。接这么一个活动,比我拼死拼活干上一个季度还要赚得多。你说我能错过么?” 他笑了笑,说:“我以为你不在乎钱。” 她若有所思,脱口说:“不是不在乎别的,只是在乎了也白搭,所以还是在乎可以在乎的比较保险。” 他眉毛都皱成了一团:“你一口一个在乎,都把我绕晕了。” 她笑:“我要有这个本事也就真本事了。” 他猜着她今天心情还不错,试着问了句:“息元顾怎么会找上你?” 她开玩笑的说:“也许他看我比较顺眼。” 他觉得她在打哈哈,便不再多问,换做提醒她:“树大招风。虽然说如意选择谁其实和你没有什么关联,但免不了其他人会有想法,毕竟这么大的家业没争到手,多少都会有怨愤。而且你本来和息家就有渊源,我能查到,他们也能查到才是。你原不该和息元顾走得这么近,他这么一个聪明的人,怎么会怎么迷糊?我也不是吓唬你,只希望你凡事多留个心眼,保护好自己。” 她听了这些话,并没有多少惊异。当初接下这个case,她就把其中的缘由和事情所能触及到的边角都想了个通透。其实也没什么可担心的,既然息元顾敢找她,就算到时候真的出了什么状况,他必然也是会出面的。而且昨天把整个活动的流程给息元顾汇报的时候,他告诉她,要在活动上正式向大众介绍如意。除了对如意的充分尊重与爱护之外,她想不到任何别的原因可以让息元顾不顾旁人异样的目光与恶意的流言而做出这样的决定。所以这场活动,她一定会全力以赴,也一定会让如意堂堂正正的活在这个世上。 只是郑方遥没想到方乐然会到公司来。她不想在公司生出什么事端,便像普通客户一般带着方乐然到会客室。 徐涓涓问喝什么,她直接回绝:“不用了,她马上就走。” 徐涓涓对她的态度感到疑问,但见方乐然一身珠光宝气,想着也许是有什么特殊的缘故,便乖乖关了门离开。 方乐然精神看着不太好,脸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粉,越发显得没有气色。声音也低低的,一点往日的气势都没有:“如意刚刚告诉我,息元顾要在万和三十周年庆上将她的身份公布于众。” 郑方遥似乎不喜欢方乐然的说法,纠正她:“是给如意正名。” 方乐然有些急切:“可如意有自闭症。她没有办法和太多人接触。” 郑方遥话锋一转:“如果不尝试着和别人接触,这个病怎么可能好起来?我倒想问问,从她出生到现在,你究竟有没有真的关心过她?还是你只把她当做是讨息钟珏欢心的工具?她越是可怜,得到的怜悯越多,你在息家的地位就越牢固?” 方乐然怔怔看着她:“你怎么能这么说?” 郑方遥一阵冷笑:“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说?夸你是个疼爱自己女儿的好母亲?还是温柔善良的好妻子?夸你疼女儿疼到见面不相识?还是夸你爱丈夫爱到离家出走?” 方乐然眼里生出一股悲哀:“你始终不相信我去找过你们。” 郑方遥口气冰冷:“找过又怎么样?是打算给我们一笔钱么?你可真看得起我们。” 方乐然顿了顿,说:“我承认是我不对,我抛弃了你们,可我真的害怕了过看不到尽头的苦日子。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遥遥,如果预料到会发生那些,我一定会早一些找到你。” 郑方遥转身,凝视她:“你指的是什么事情?堕胎?自杀?还是丧父?” 方乐然说不出话来。 郑方遥反而慢慢静下来,平淡的说:“方女士,如果你所指的是这些,我可以告诉你,我不是那些会对自己的伤痛牢记一辈子的人,我只会把它们当做是我人生路上的磨练。没有什么可以打倒我,所以你也不用假惺惺过来我面前哭诉。我这辈子只有两个亲人,一个是我父亲,另一个,是如意。” 方乐然嘴角一阵抽动,许久,才说:“我本就不该期望你会原谅我。我也该知道无论我说什么,在你面前都是错。我费了十多年的心血,始终没有成为名正言顺的息太太,也许这就是我的报应,还连带拖累了如意。事到如今,我没想过再听你叫我一声妈妈,只希望你后面的路都可以走的顺畅些,幸福些。”她的声音有些颤抖,鼻音很重,目光渐渐聚集在郑方遥身上,最后她说:“遥遥,这世上没有哪个母亲不把自己的孩子当做宝贝。” 几个小时之后,郑方遥又一次听到了这句话。 小九九手和脚上长了许多疱疹,送到医院,医生诊断为手足口病。张戎出差还没有回来,芝麻急的团团转,郑方遥安慰人的技巧一点没进步,除了说‘不要急’,就是‘没事的’。 芝麻情绪很差,一下就翻了脸:“长了那么多,我怎么可能不急?怎么会没事呢?” 郑方遥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吼怔住了,好半会儿才缓过神。 芝麻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拉住郑方遥的手:“方遥,对不起,我就是害怕,我没有经验,我害怕。世上的母亲都把自己的孩子当做宝贝,我就是害怕我的宝贝有哪里不舒服。” 郑方遥紧了紧她的手,说:“医生都说了情况不严重,你不要自己先乱了阵脚。我现在去办住院手续,你在这里等我。” 因为是儿童医院,虽然已经是大半夜了,但看病的人还不少,大人们都是一脸的急切。 小九九被折腾了一个晚上,这会儿已经困得在芝麻怀里睡着了。小脑袋上扎了个针管,头顶的一瓶药水已经差不多打完,芝麻一会儿望一眼吊瓶,一会儿往一眼小九九,眼泪始终在眼眶里打转。 养个孩子大约就是这样,见不得他有什么病痛,也见不得他受什么苦难,好像恨不得自己替他痛了去才好。 郑方遥也觉得困了,看了时间,已经过了一点,便说要回去休息了。 结果回到家,怎么也睡不着,不知道是因为过了睡觉的时间点还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挤得满脑子都是混混沌沌的。 好不容易睡着了,却梦见十三岁那一年,发高烧,郑桥名背着她上医院的情景。那时还是冬天,下了很大的雪,冷得不得了,路上几乎没有过往的车,郑桥名就背着她往医院的方向跑。穿了那样多的衣服,背起来很费劲,雪又厚,每走一步都觉得很艰难,真不知道他怎么就能那么快赶到医院。 后来医生说,要再晚一点送来,没准她就烧成傻子了。 郑桥名眼里全是泪,只一个劲儿的说对不起她,没给她过上好生活,活生生的受苦。她那时也才十三岁,烧还没有完全退去,却知道笑着跟他说:“医生都是骗医药费的。哪有他们说的那么严重。” 出院时的医药费还是问邻居们借的,郑桥名三个月才还清。从那以后,郑方遥就告诉自己,一定不可以生病,因为环境不允许,因为不可以再给郑桥名添负担。 上大学的时候,宿舍开卧谈会,芝麻问,从小到大觉得最苦的事情是什么。她答不上来,只觉得好像什么事情都是苦的,又好像什么事情都算不上苦。 郑方遥最后一次到万和敲定年庆的流程,息元顾参加了会议。说到司仪的人选时,她正好看见夏萧良望着某处发呆,于是临时把之前定的自己公司的人选改成了夏萧良。 夏萧良猛地听见自己的名字,一下子站起来。全部人的目光顿时都落在她身上,让她一阵尴尬。 息元顾也瞟了她一眼,然后对郑方遥的提议表示赞同。 散会后,夏萧良把郑方遥拉到一旁,问她:“怎么突然让我当司仪?” 郑方遥说:“首先,你们公司的年庆,找你来当司仪,符合情理。第二,你的形象和声音并不比别人差。第三,如果你想成为能撑得起万和公关部一片天地的人物,这次绝对是你表现的好机会。当然,还有最后一条。” 郑方遥停了声,夏萧良不由得皱眉:“什么?” “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一定希望自己在某些方面能够帮得了他。” 夏萧良痴痴的看着郑方遥,好半天才问:“你怎么知道的?” 郑方遥笑了笑:“因为你的目光聚焦在一个点。” 夏萧良一阵脸红,吱吱呜呜不知道该说什么。 郑方遥仿佛有些小担心:“我想他现在可能还看不到你。因为也许以他的性格,知道了你的小心思,会把你给fire掉也说不定。” 夏萧良开始有些不相信,转而又像是认同了她的说法,一阵沮丧。 郑方遥又安慰着说:“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表现出最出色的自己,让他对你刮目相看。” 夏萧良对郑方遥的建议十分赞同,脸上的阴霾立马被踢开,兴致极高的投入到工作中。 郑方遥看她如此卖力,想到息元顾那种万年不变的冷脸,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指错方向。 第44章 我不想说再见(4) 在最后一次确认明天万和年庆的所有事宜都准备妥当之后,郑方遥终于觉得有些累了。冯家轩说要来接她去吃宵夜,她只同意了一半。接她可以,宵夜就免了,直接送回家就好。 可冯家轩没料到她竟然会困成这样,一上车,脑袋歪在车座靠背上几乎马上就要睡着。 他有些不甘心,摇她的胳膊,并对她进行批评:“你也太不尊重我了!一上车连给正面都不给我!有没有那么困啊?” 她只得转过头,眯着眼镜看他:“两天加起来一共才睡了八个小时,你说我困不困?” 他笑着说:“息元顾是想接着这年庆的机会把你榨干呢?才睡了八个小时?是打算举办多大规模的年庆?” 真是有苦难言!当初想着找夏萧良当司仪应该是很恰当的一个选择,没想到这位夏小姐各个方面的条件都十分优越,唯一缺的是胆子,才不过找了二十来个工作人员充当宾客,在台下给她当布景,她就慌了。 她这一慌,郑方遥也傻了,只能一遍一遍陪着她练。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谁也不是天生就能镇定自如的在台面上展现自我的,只不过郑方遥想,既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放得开的性格,夏萧良当初干吗选这一行?不是每个名牌大学毕业的人都像她的人生路一样,那么坎坷,非要踏进这一行才好生存下去的吧?难不成是为了息元顾?如果真是这样,这位夏小姐也真有够痴情的了。 冯家轩见她不答,又自顾自的说:“你明天肯定是抽不出空来的,那我要到哪里去找个女伴呢?这万和也真是挺奇怪的,为什么请帖上写明请携伴出席?这不明显歧视成功单身人士么?” 她倒忘了。虽然冯家和息家涉足的产业不同,但都是大哥大级的公司,年庆这么大的活动,自然是不能不邀请的。徐涓涓前几天拿到受邀嘉宾名单的时候,本来是要给她看的。可她一手推了回去,说:“我看不看,他们都得来,你直接按着设定的模本去印出来,送过去就行了。” 其实是害怕看到陆柏誉的名字,可却又像她自己说的那样,看不看,他大概都会来,作为息元顾寥寥无几的朋友之一,没有理由缺席。只是他说过,希望她尽量不要在他面前出现。可如果是这样的情况,她实在没办法避免,最多只能离他远一些,反正到时候肯定很多人,也不见得就能碰上。 郑方遥的一路沉默,终于让冯家轩有些不爽快,提了提声说:“我走了大半个月,回来想请你吃个宵夜,你不去,跟你说话,你也不搭理,你是真打算只把我当司机么?” 她终于被他拉回了元神,怔了好半天,才说:“你走了大半个月了么?走去哪儿了?” 他差不多要气结,但转而想想,确实也没有跟她提过他这大半个月干了什么,只好作罢,简单说:“也就是处理公司的事情。” 郑方遥第二天睡到十点才醒。徐涓涓打电话过来,问她是不是快到了,又告诉她,息元顾刚刚来过。 她急急忙忙出了门,赶到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 宴会厅已经布置的七七八八,徐涓涓正在指挥工人把最后一个大花球挂在大厅中央,而夏萧良正在台上练习走台步。 一切都按着计划在进行,可郑方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大概是头顶的水晶灯太亮,照得她有些心绪不宁。 记者招待会定在三点,可不到两点,会议室就驾满了长枪短炮。郑方遥觉得,这些媒体人们大概就只等着息元顾现身,然后对他进行轮番轰炸,直到他回答到精神错乱为止。 但显然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息元顾虽然才刚刚接管万和,虽然才回国不到一年,但对万和过去、现在以及未来的运营都了然于心,如此自信满满且沉着冷静的人,哪里会出什么乱子。 郑方遥从会议室出来,正巧遇上息长乐。 这女人还是初次见面时的那样不苟言笑,女强人的气场也让郑方遥不得不直视以免自己落于下风。 郑方遥先微笑道:“息总,您好!” 息长乐似乎是仔细看了她两眼,然后点头,也不说话,然后走进会议室。 郑方遥倒也不是有什么畏惧的,就像方乐然当初说的那样,息长乐和息元顾虽然不是一母所生,但是显然在息钟珏离世之前就已经站在同一阵营了,不然以这种女强人的性格,怎么可能屈居于息元顾之下?说起这个,她倒挺佩服息元辰和息长萱的,虽然没争到继承权,但还是留在了万和,没准哪天能东山再起了也说不定,总之怎么也好过那个只知道图一时之快的息长宁。 想到这些,郑方遥又觉得自己的头开始变大了。为什么每次一牵扯到万和,就像是感觉自己在演商战片?她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然后走向休息室,去看看如意的情况如何。 并不难想到,在这个时候,方乐然是会在如意身边的。好歹也是母亲,如意亲近的人,就算是安慰一下小女孩此刻不安的心,也该是比较合适的人选。 其实郑方遥也不是一点犹豫都没有过,毕竟方乐然说的也有道理,如意是个有自闭症的孩子,突然出现在这样的场合,若是不好好保护,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突发情况。可那天息元顾带着如意到公司,她正巧也在,趁着没人旁人的时候,她问如意,愿不愿意见到那么多人。她以为如意会回避这个问题,没想到如意竟然说,‘有二哥在,我不害怕。’ 她从没想过息元顾竟然能给如意这样多的勇气,也十分感谢他创造了打开如意心灵的钥匙。 如意今天很漂亮,粉红色的连衣裙衬得她原本就白皙的皮肤越发的好看,头发也长长了,整整齐齐的搭在肩上,脸色比她初见时要红润很多,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她,就真的像是个受人万般疼爱的小公主。 宴会七点开始,六点刚过,就已经有宾客陆陆续续到场。 郑方遥只怕自己站在门口会不小心遇见陆柏誉,于是站在稍远的偏僻位置,目光却还一直落在哪里,以防出现什么突发情况,好第一时间去处理。 孟仲央是携侯静铃一道来的,作为万和强大律师团中的佼佼者,又是息元顾继承万和的鉴证人,受邀出席倒也不意外。意外的是叮叮竟然也来了。郑方遥十分感慨这个圈子的狭小,却没想到跟着叮叮后面进来的会是冯家轩。 她还没来得及想这两人什么时候混到了一起,冯家轩已经火速找到了她,然后不依不饶的向她解释。 “邀请了别的女人怕你对我心生芥蒂,所以想到了她。” 郑方遥哭笑不得,正想说两句,却瞥见门口出了状况。她急急忙忙走过去,轻轻推了徐涓涓一把,然后奉上堆满了笑容的一张脸:“二小姐,好久不见了。” 原本正在撒泼的息长宁像是找到了发泄的对象,挑眉看着郑方遥:“你们这公关是怎么当的?连我都不让进了?怎么?这么快就不把我当息家人看了?这个息元顾,可真是有够六亲不认的啊!” 一席话说出来,旁的宾客都不由得往这边看。 郑方遥想起徐涓涓提过宾客名单里竟然没有息长宁的事情,当时没有多考虑,没想到她竟会自己来了,遇上这样的事情,也就只能先忙赔不是,想是拦着不让她进,也不太可能。 于是郑方遥说:“二小姐,她们哪敢拦您呐。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一般计较。里边请。”说完,又做了个‘请’的手势。 息长宁仍然是摆着一张臭脸,说:“郑小姐,我还真没想到你有这么大本事。先是做了老爷子的暗牌,这会儿又在帮着我那二弟忙里忙外,我到真是很想知道这其中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缘故呢。怕不是像某些人那样,以为跟了人,就能拿到名分吧?” 最后这话说的极其不屑,郑方遥觉得息长宁了解到了内情,却又故意撂出这样的话来,摆明了是要她在众人面前难堪。 可她还真没办法在这么多人面前再回什么话。毕竟是万和的年庆,总不能转眼变成她的秀场吧?只好默默不作声,光是陪笑。 也没想到陆柏誉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携了温可歆出场。 郑方遥只想远远躲开。息长宁却眼尖,一把拉了郑方遥的手,然后朝陆柏誉笑:“呦,这不是小陆么?旁边这位美女好眼熟,可是温家的二小姐?” 陆柏誉似乎不太高兴,并不答话,温可歆只好打圆场:“息姐的记性真是好,见了一次就记得我。” 息长宁笑了笑,说:“温小姐这么明艳动人,想让人不记得都难。”然后又看着郑方遥,“郑小姐,你说是吧?” 郑方遥不知道息长宁到底想干什么,只觉得心里有点慎。 又听到息长宁继续说:“小陆,你和郑小姐是旧相识吧?怎么也不打个招呼?不是有什么芥蒂吧?” 郑方遥一直未睁眼看陆柏誉,可是到了这会儿,不正眼看不对,正眼看了更不对。烦躁之间,冯家轩已经走到了跟前,笑嘻嘻的弹开息长宁的手,说:“本来见你们聊得这么开心,不该打扰,可我实在有急事,各位见谅了。”然后头也不回的拉着郑方遥往里出走。 郑方遥头一次这么听话,乖乖跟着冯家轩逃离了这是非之地。她想,既然她由始至终都没有对上陆柏誉的脸,怎么也算是对得起他的那句话了。 第45章 我不想说再见(5) 冯家轩拉着郑方遥几乎走到了最角落才松开手,回身笑嘻嘻的看着她:“我又一次拯救你于水深火热之中。你是不是该回报点我什么?比如以身相许之类的?” 郑方遥这会儿压根没有开玩笑的心情,回想起刚才息长宁说的话,字字句句都透着一股诡异。可就算是针对她,也不应该跑到这里来撒泼,毕竟她还是姓息,没有必要砸自家的场子吧?她不由得想的远了,冯家轩见她不说话,只得再开腔。 “好了,算我没说这话,反正你也从来不当真。” 她突地回了神,只问他:“息长宁与你二姐交好,她最近都在忙些什么,你知道么?” 冯家轩仿佛有些无奈,停了一会儿,才悠悠说:“你也说了,与她交好的是我二姐,她在忙些什么,我怎么会知道?” 她掩不住失望,转身要走、 他又不忍了,拉住她,说:“我也不清楚她的事,只知道昨天她来家里找了二姐。她们之间起了点争执,可能是她有什么想法得不到我二姐的支持。她要是真有本事,也不会这么快就离开了万和。况且息元顾这么聪明的人,想把谁逼到死角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么,现在容得她这么闹,肯定是早有准备了的。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息家的事情?或者说,为什么息钟珏会如此信任你?” 她抬眼看他,分明看到他眼里丝毫疑问都没有,倒像是早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只是等她承认。 “你会这么问,难道不是都已经了解了吗?” 他摇了摇头:“我只听二姐说过,你去了息家,照顾息如意。方遥,我希望你明白,很多事情不是我了解不到,而是我更希望听你亲口跟我说。” 她有些发怔,最后笑了笑,说:“等宴会结束了,请我吃宵夜。” 他大喜过望,连连点头。 息元顾和息家另外三姐弟妹是一起出现的,也许是因为他如今已是万和的一把手,所以气场比另外三人要强大的多。 郑方遥脑子里又开始想,息元辰和息长萱这般能屈能伸,果然是干大事的人。她朝着息元顾的方向走,还没近身,就看见息长宁抢先一步,挡在了息元顾面前。 她原以为息长宁又要唇枪舌战一番,却没想到息元顾先发制人,十分礼貌的叫了声。 “二姐。” 宾客已经到的差不多,不少好事者虽然不对差不多已经撕破脸的息家两姐弟的聚首围观,但眼睛和耳朵少不得往这边探,仿佛等着看好戏。 郑方遥没想到息元顾竟然有这样好的脸色给人,不由的惊了一下。 息长宁也没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变故,预备好的酸话一句没能讲出口。只听到息元顾又说。 “二姐,主桌给你留了位,一会儿和朋友叙完旧,千万别坐错地方了。” 郑方遥不禁在心里为息元顾叫好。如此一来,就算之后起了什么矛盾,旁人也会倾向于息元顾这一边了。 可谁知道临开场前,还是出了状况。 徐涓涓火烧火燎的把郑方遥拉到后台,指着晕躺在沙发上的夏萧良。 郑方遥一下急了:“怎么回事?” 徐涓涓说:“应该是低血糖。从前两天开始就没怎么吃饭,说是怕有小肚子,裙子穿了不好看。” 郑方遥连责怪夏萧良的心思都没了,只好说:“把她的裙子拿给我。” 其实也是实在找不到人了,除了夏萧良,她是唯一一个对所有的流程和台词滚瓜烂熟的人,而且她们俩的身材差不多,裙子是肯定能穿的。只不过在上台的前一秒,她的心莫名的漏跳了好几拍。她想,也许是太久没有接受过如此多目光的注视,有点紧张。 郑方遥徐徐走上台的时候,特意偷偷看了息元顾一眼。这个男人,对于临时换司仪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异,正儿八经的是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色。她也沉了沉心,按着事先的脚本,先把万和的辉煌事迹添油加醋的说了些,然后请息元顾上台讲话。 给息元顾让位的时候,郑方遥正巧看到了陆柏誉。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太深,有些难懂。她想,他这会儿八成在心里愤恨,明明说了不要出现在他面前,这下好了,居然还这么明目张胆的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她本来觉得有些沮丧,可想着想着又觉得有些滑稽与无奈,不知不觉就走了神。等台下的掌声响起,她才猛地抽回来,然后听到息元顾说:“下面,请允许我隆重介绍我的妹妹,息如意。” 话毕,只见宴会厅的大门徐徐打开,所有的灯光在一瞬间照出一条铺满红毯的大道。如意一个人站在顶端,小心翼翼的往彼端迈步。 其实在设计这一出场的时候,郑方遥并不太赞同,因为如意有自闭症,平时离不了身边亲近的人,现在却让她一个人在如此多目光的注视下走完这么长一条路,说实话,困难不是一般二般的小。第一次练的时候,她没走几步,就退了回去,缩在郑方遥身后,那时也就只有十几个工作人员围观,比起现在的场面,实在是小巫。可息元顾对这样的出场十分满意。郑方遥虽然理解他是为了让如意成长,也为了让更多人近距离的看到如意,可是方案的可行性很低。谁知道息元顾竟然会亲自过来陪如意练习,开始的时候他站在离如意十米的地方,慢慢的变成二十米、五十米,最后终于成功的引领着如意走完了一整条红毯。郑方遥那时想,也许对于如意而言,息元顾就像是一盏明灯,照亮了她已经昏暗了十四年之后的前行的路,也给了她一个从未有过的温暖的依靠。 当如意终于颤颤巍巍却又不失纯真的走到台下的时候,郑方遥终于忍不住要上前拉她的手,却在刚移了一步之后,猛地发现息元顾已经早于她先把如意牵上了台。 郑方遥默默吐了一口气,有些懊恼自己的大意。她不过是个司仪罢了,这么积极的去牵如意,不遭人怀疑才怪。想到这里,她又往后退了一步,然后侧头目视息元顾和如意。 高兴的是,如意这会儿表现还算不错,虽然仍旧不敢直面台上的人,但总算不至于害怕的退场。台下坐着的方乐然也稍稍放了心。 虽然宾客之中大多数人已经收到消息,知道息元顾要在万和年庆的宴会上把息钟珏的私生女公布于众,但是谁也没想到竟然是以如此隆重的方式,都不由得在心里猜测这其中的缘由。 息元顾并不理会众人疑问的目光和细声非议,只简单说:“如意是家父生前最疼爱的孩子,是我们兄弟姐妹最疼爱的妹妹,将来也会是万和不可缺少的一份子。” 大概是最后一句话的分量太重,宾客们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郑方遥正想着要不要打个圆场,却被突然站起身的息长宁抢了先。 “看来五弟你还真是很疼爱这个私生的妹妹呢!只是当姐姐的实在不明白了,同样是血亲,怎么我们那个元昊弟弟就没有如意这么好的命呢?听说是给送到澳洲去了,这可真够远的了啊。公司三十周年也不请他回来参加一下,怕是没打算让他也成为万和的一份子吧?是不是太厚此薄彼一点?还是,这其中有什么特别的缘故?” 郑方遥料想息长宁会闹事,没想到竟然搬出家事,一点不顾在场的宾客。正想着要不要先让保安请她出去,以平息宾客们的窃窃私语,却看到息元顾习惯性的往如意身前移了一小步,然后才开腔:“二姐,今天是个好日子,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家再说。” 息长宁一阵冷笑:“回家?那个家,还是我的家么?只怕我还没进得了门,就会被你的人给赶出来了吧?” 坐在息长宁旁边的息长萱终于起身,拉了拉息长宁的胳膊,以不大不小的声音劝说:“二姐,这么多人在这儿呢,不如我陪你到休息室去,等结束了,我们一家人好好谈一谈。” 息长宁甩开息长萱的手:“一家人?哪来的一家人?和你们?还是和台上那个小杂种?” 息元辰作势拦了息长宁:“二姐,你先别激动,我们。” 息长宁仍旧不管,冲着台上的息元顾喊:“你不敢说为什么对这个小杂种这么好是吧?我来替你说。老爷子前生不知中了什么迷,让这小杂种选万和的继承人。你事先就洞察到了这事,所以千方百计讨好她。最后她果然选了你!你还故意让方乐然站在我们这一边,其实你早就收买了她!还有你,郑方遥。我起先还在想,老爷子怎么会找来了一个陌生人,后来才知道,你是方乐然的亲生女儿。你们几个人联合起来演了一场好戏,让所有人都觉得息元顾继承万和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息元顾你自己清楚你究竟都干了些什么。你这样处心积虑。” “啪。”的一声。 息长宁未完结的话被息长乐一个巴掌做了了断。 “你闹够了没有!还嫌自己丢人丢的不够是吧?跑到这里撒泼?你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姓什么?” 大概是息长乐下手太重,息长宁捂着脸,看了息长乐好半天,才说:“大姐,你为什么要帮一个外人?难道你忘了我们才是亲姐妹!” 息长乐厉声道:“我们都是息家的人,没有谁是外人。爸爸既然立了遗嘱,让如意选继承人,不管如意选的是谁,我们都不该有异议!” 息长宁像是发了疯:“爸爸早就被方乐然母女俩迷住了,他根本不关心我们!”然后猛地跑到方乐然面前,用力把她推倒在地:“你这个女人,做的再多又怎么样?你永远成不了‘息太太’。只有我母亲才是‘息太太’。”然后又把矛头指向郑方遥,“还有你的大女儿。流产、自杀、做公关,哦,对了,我差点忘了,她一年多前的那份宫外孕的报告还在我车上。至于你的小女儿,生下来就有自闭症。真是作孽,你们母女三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方乐然怔了好一会儿,才从地上爬起来,狠狠耍了个耳光给息长宁。然后就开始了两个女人之间的厮打。 宴会厅,一时陷入了混乱。 第46章 我不想说再见(6) 冯家轩推门进来的时候,郑方遥仍旧是坐在沙发上发怔。 刚才的情况实在太混乱了,她需要一段时间来恢复。真没想到好好的一个年庆晚宴,会出这样的状况,任她的危机意识再怎么强,也抵不过息长宁这种不顾一切的报复方式,况且,她被卷入了矛盾的核心,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若不是保安人员冲进来把息长宁了方乐然拉开,估计这一事件会荣登本年度最值得关注的名人八卦,哦,不对,就算保安进来把她们拉来了,又带出了宴会厅,这件事情的影响仍旧不会降低。 她这次是真的不明白了,息元顾怎么会容许这种情况发生?按理说,一出现端倪,他就应该适时制止的,可他除了最开始说了一句之外,就只在息长宁和方乐然都离开之后才轻松的说了几句安抚宾客情绪的话而已。 太不正常了。像他这样的人,为什么要让别人对他继承权的来历产生怀疑? 郑方遥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炸掉了,蓦然抬眼,却看见冯家轩默默站在一旁。她仿佛有些丧气,随口问了句:“为什么呢?” “因为他真的很聪明。” 郑方遥不明白。 冯家轩缓缓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然后说:“置之死地而后生。外界有太多对息元顾为什么能坐上万和第一把交椅的猜测,而绝大多数都是信了息长宁讲出来的手腕。其实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在大家族里生存,没有本事,怎么过得下去?大家都懂这个道理,息家的事情也就嘴上过过瘾,不会有人真的去因此而干些什么,因为对方是万和,无论谁来当家,都还是那个万和。可是息长宁不懂,所以息元顾就用最简单明了却又最残酷的方法让她懂。这件事情过去之后,息元顾可能会有一段时间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但息长宁却再也踏不进息家的门了,因为是她先忘了自己姓什么,才会闹出这一场戏。甚至连这个圈子也容不得她,因为没有人会为了一个落败的人去得罪万和。真不知道息长宁到底做了什么得罪息元顾的事情,才会让他下了这样的狠心。” 郑方遥听他说完,这才觉得自己这点小聪明实在不够用,悠悠叹了口气。 冯家轩以为她终于担心起了自己的处境,努力朝她笑了笑:“你别担心。我倒觉得我应该谢谢息长宁,帮减了少竞争对手。我爸妈的思想也很开放,不会介意那些的。”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皱眉看着他。 他自顾自的说:“就是不知道怎么被她弄到了你住院的资料。看来那家医院还是不够牢靠。” 她终于听懂了他的意思,笑了笑,说:“我还没空往那方面想,你到都先想完了。放心,我抗打击能力很强。又不是什么名门闺秀,总不见得有人天天拿我这种小人物说事吧?” 他点头,又想起什么,一下子严肃起来:“刚才陆柏誉也在场,而且他坐的靠前,应该听到息长宁说了什么。” 她想了想,说:“都过去这么久了,真相大白了也不能改变什么。他自己说的不想见到我,而我呢,也不想再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停了一下,然后笑着问:“那现在是不是可以去吃宵夜了?” 她很认真的点头:“忙了一个晚上,现在差不多已经饿扁了。我可不想低血糖晕倒,所以现在要去大开吃戒!” 只是没想到陆柏誉会在酒店外边等她。 辉煌的灯火之下,他立于来往并不算密集的车辆之后,仿佛带着一丝倦意,又像是有满腹无奈。 郑方遥轻轻叹了口气,默默走向他。她想,既然迟早他都是要来问个清楚的,倒不如快刀斩乱麻。 冯家轩明白她的心情,并不跟上去,只站在原处。 她终于又一次站在了他的面前,明明隔着不过一米的距离,却像是隔了千万重的山水。 他望了她许久,最后说:“我总以为你不会骗我,不要那孩子也只是因为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了,可是方遥,为什么要那样做?你知不知道,我听了很心疼?” 他的声音暗哑,带着一丝颤抖,太多种感情糅杂在一起,最后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出来。 她平静的看了他一会儿,嘴角慢慢勾出一个微笑:“你想多了。我骗你,只是不希望你认为我和你分手是因为保不住孩子,我只是想利索点结束我们的关系罢了。” 他嘴唇发白,双手慢慢落在她肩上:“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肯说真话?” 她笑了笑,仿佛是无奈:“究竟是我不说真话,还是你不肯相信我说的是真话?陆柏誉,我知道,这世上,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如果你真的这么不甘心,现在就让你甩我一次。等你心里平衡了,我们就两不相欠了,好吗?” 他终于慢慢冷了下去,双手离开她的肩膀,最后说:“是我打扰你了,对不起。” 她全身上下的力气像是在一瞬间被抽空,唯有躯壳站得笔挺。她并不害怕成为这个圈里茶余饭后的谈资或是笑料,可她独独不能把他拉下。他有兴旺繁盛的家族,有大好的前程,他们原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与其不断的纠缠下去,等着旁人来拆散,倒不如自己了断。或者她该谢谢息长宁,给了这样一个让他们决绝的机会,让他们的人生再不会有交集。 万和年庆晚宴中层出不穷的状况并没有出现在第二天各大报纸、媒体的版面上。诚如冯家轩所认为的那样,没有人会因为眼前的一点点利益去开罪万和,息元顾不仅成功的将息长宁永远的排斥在了息家大门之外,也成功的巩固了自己的地位。 郑方遥不知道自己的坎坷经历究竟在坊间谣传到了什么程度,反正在公司,同事们对她反而更加的爱护和关心。她觉得自己仿佛无意间博取到了一些些同情心,但仍然免不了身体上的疲倦,到底是年纪上来了,做完一个大case,就有种病去如抽丝的错觉。 关嘉琦只得回来主持大局,却不允她打的休假申请,让她处理一些简单的日常事务。并不难,有点像回到刚入行那会儿,整个一打杂的。 芝麻的产假也已经休完,老老实实回到冯家轩手底下干活。冯家轩明显是照顾她,因为每次十一点半不到,她就打电话给郑方遥,提醒该到餐厅就餐了。 郑方遥觉得,这样的日子倒也好过。 连孟仲央办事路过,找她吃饭,才一见面,都说:“几天不见,是不是长胖了?日子过的太好了吧?” 她两手一伸,急着捂住大半张脸,笑着说:“你这压根没打算请我吃饭吧?见面就给我个下马威,哪里还敢张嘴了。” 他仍旧递了菜牌给她:“这样才好看,气色红润,容光焕发。” 她勉强接受了他的解释,接过菜牌,飞速点了几个菜。 大约是吃的太狼吞虎咽,他皱了眉问她:“中午吃不饱么?” 她笑嘻嘻的说:“碰上个大财主,怎么能不多吃点。要知道我现在手里没接case,太挥霍,很容易入不敷出。” 他问她:“你缺钱?” 她大方点头:“最缺就是它了。”然后又问他,“怎么?你要借给我?” 他停了一会儿,才说:“方女士来找过我,说想转移一半的财产到你名下。”‘ 她没有任何惊讶的神色,只是笑着问:“有多少?过亿了吗?那我岂不是一下子就成了女富豪?” 他觉得惊异:“你打算接受吗?” 她反问:“为什么不接受?” 他不理解,又问:“你原谅她了?” 她笑:“她不是最在乎钱么?我要了她一半财产,她肯定挖心的疼呢!” 他提醒她:“方遥,那天在宴会上,她可是和息长宁动了手的。你不会没看见吧?” “看见了。五十岁的人了,身手还挺敏捷的。应该没吃多少亏。” “她是为了你和如意才动手的。” “是么?我怎么觉得她是为了保住自己已经所剩无几的面子?” “方遥。” 郑方遥做了个停的手势:“你到底是想请我吃饭,还是来对我说教的?” “我只是希望你能放下一些包袱,活得轻松些。” 方乐然在孟仲央请郑方遥吃饭的第二天亲自证实了要将自己一半的财产转移到郑方遥名下的事实。 陪着郑方遥一道去见方乐然的芝麻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待方乐然离开之后,回了好半天的神,才想起追问郑方遥。 “方遥,刚才那个真的是你妈吗?她刚才说要转多少财产到你名下来着?我没有听错吧?你一夜暴富了?” 郑方遥心里有些闷,说:“那些钱,你想怎么用都可以。” 芝麻已经开始憧憬:“那我们先去买个大房子,然后住在一起。” 郑方遥却淡淡说:“我不用她的钱。” “那你刚才又同意接受?” 郑方遥不语。 芝麻只好说:“方遥,我知道你从小到大受了不少苦,可是你毕竟是她怀胎十月生出来的。我生了小九九,所以知道,做母亲的要离开自己的孩子,绝对是一件掏心疼的事情。这世上哪有人不犯错的,最重要的是知错能改。你孤单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了亲人,真的不必要把人拒到千里之外。也许你不喜欢她的这种补偿方式,可是你知道么,越是面对亲近的人,越是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自己的意愿。难道你希望所有的事情都要等到来不及的那一天才去后悔么?” 第47章 我不想说再见(7) 郑方遥最后并没有去律师楼签字,接受方乐然一半的财产。孟仲央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于柑佑的粤菜馆吃饭。 孟仲央原本急躁的情绪一下子静了下来,默默坐在她对面,停了好一会儿,才问:“怎么又不去签字了?不缺钱了吗?” 她并不抬眼看他,口气也平淡:“突然不想要了。” 他故意问:“这么大一笔财产,说不要就不要了,总不是准备告诉我,你要嫁给冯家轩了,到时候要什么有什么,才不把这点小钱看在眼里吧?” 她终于笑了笑,说:“他还只是个小男生。” 他皱眉:“你真的这么认为么?” 她又不说话了。 “方遥,不管他是不是一百分的真心来喜欢你,至少他肯花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在你身上。我自问没有他这样的毅力,也可以告诉你,这世上的男人少有这种执着。” 她只怔了一下,然后带着笑意问他:“你到底是来劝我签字的,还是来劝我接受冯家轩?” 他摇头,拿了面前摆得笔直的筷子:“我是来蹭饭的。” 结果晚上做梦,郑方遥梦见自己去参加冯家轩和别人的婚礼,强烈的太阳光线和夺目的香槟玫瑰刺得她连眼睛都睁不开。她一路乱撞,打翻了餐桌,拉倒了乳白色的帷帐,最后跌落在水池中。 等她猛地惊醒过来,才发现出了一身汗,抬眼一看,原来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电,空调没出冷风,怪不得这么闷。 她下意识的去看手机,刚刚过十二点,有一条未读短信。 是冯家轩发来的,问她睡了没有。 她想了一下,还是把手机放回床头柜,重新趴在床上。房里越来越闷热,连带着人也烦躁不安起来,她终于给冯家轩回了短信。 时间有些晚,可吃麻小的人依旧多,老板忙的不得了,冯家轩催了好几声,才来下单。一见郑方遥,就冲着冯家轩笑呵呵的问:“可算是带来了啊?” 郑方遥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冯家轩洋洋洒洒点了几个菜之后才向她解释:“去年一个朋友带我来这儿吃,你别看这装修不怎么样,但味道很好。我就想着,什么时候也带你来,不过那会儿小龙虾快过季了,就打算今年找时间。可你看,每次我说请你吃宵夜,到最后都没请成,今天真是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 她手里拿着吸管在易拉罐里慢慢搅着,末了,才说:“大晚上的,吃这么东西,怕长胖。” 他故意皱眉看了她好几眼,然后说:“是吗?我怎么觉得我离开北京这几天,你又瘦了?” 她笑了笑,终于想起问他:“你这几天都去哪里了?” 他十分高兴:“去了趟比利时。” 她觉得奇怪:“你们有生意在哪儿吗?” 他摇头,说:“是陪我爸去选钻石。再过两个月,就是他和我妈结婚四十周年纪念。” 她点了点头,他又说:“四十周年是红宝石婚。他早就订了一颗红宝石,这次是去选款式的。” 她仿佛是有点感慨:“你爸妈的感情还挺好的。” 他笑了笑,又沉默了一会儿,最后问她:“方遥。我爸妈的结婚四十周年典礼,你愿意和我一起出席吗?” 郑方遥并没有把冯家轩邀请自己参加他父母的结婚周年庆的事情告诉芝麻,可芝麻从来都喜欢八卦,自从冯氏对外宣布,所有公司员工都可以参加晚宴之后,她就开始在郑方遥面前叨叨。 “方遥,冯家轩邀请了你没?”…… “方遥,如果他邀请你,你一定要去哦。”…… “方遥,我听说冯家轩的父母思想很开放的。”…… 郑方遥觉得自己身边像是按了个复读机,还是没法停掉电源的那种。最后是息元顾解救了她,打电话来,问她有没有时间陪如意去地中海一些国家旅游。 她二话没说就答应了,高高兴兴在外边玩了大半个月。 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九月份。 息元顾亲自开车去机场接她和如意。她没想着去息家,可息元顾压根没问她要去哪里,直接拉回了家。 也正好到了吃饭的时间,她肚子有些饿,乖乖跟着下了车,却没想到等着她的会是方乐然。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如意已经跑到方乐然面前,送了个香吻到方乐然脸上:“妈妈,生日快乐。” 她一瞬间恍然大悟,难怪如意非要把回程的时间提前一天,原来是为了给方乐然过生日。她有种被带套儿的感觉,但如意已经过来拉她的手,息元顾也十分礼貌的请她入席,方乐然站在哪里,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她只能告诉自己,这种情况,她要是一走了之,也太矫情了,况且,她还有一大堆行李,可不是一个人能搬得动的。 这样的四个人坐在一起,郑方遥觉得,关系确实有那么些错综复杂,加上息元顾不爱说话,如意不太会说话,方乐然不怎么好说话,整个就是一出无声剧。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吃完饭还有蛋糕,应如意的强烈要求,郑方遥只好起歌。 她已经多年未唱过这歌,猛地开腔,音调拐的乱七八糟的。连息元顾都忍不住闷声笑了笑,最后说:“如意,还是你起吧。” 郑方遥一阵脸红,使劲瞥了息元顾一眼,却又不小心对上方乐然的眼,仿佛是看到了她眼里的喜悦。郑方遥连忙收回目光,跟着如意哼哼唧唧唱起了生日歌。 最后息元顾开车送郑方遥回家。 她猜着他有什么事情要同她讲,不然家里这么多司机,何必自己辛苦开车,果然没离开息家多远,他就问:“有没有考虑过搬过来住?” 她一口鲜血差点喷到玻璃板上。开玩笑也不待这么刺激人的吧?搬过来住?以什么身份?如意同母异父的姐姐?还是息元顾同父异母妹妹的同母异父的姐姐?老天爷,这也太乱了。她可不想天天生活在那么诡异的气氛下,更不想时时刻刻都见到方乐然,那样的话,她的心会十分的纠结,思想波动的频率也会太高。 她正想着该怎么回答息元顾的问题,毕竟玩了这大半个月,可都是靠这位大财主的支持,千万不能随随便便把他给得罪了。却又听到他说。 “我就是随口问问,你不用想太多。” 郑方遥只差抄了脚上的鞋砸在息元顾头上。有这么玩人的嘛!这男人的心思真是太高深莫测了!她决定一路保持沉默,以示对他的抗议。 结果人家息元顾也压根没有再和她说话的意思,安安心心扮演司机的角色。等到了,还十分礼貌的帮她把行李送上楼。 郑方遥在包里摸了很久,才找到钥匙,可刚准备把钥匙往门上插,门就自个儿开了。她以为是芝麻在家,推开门,却又不见有光亮,心里一紧,喊了两声,没有回应。她急忙打开灯,屋里凌乱的像被皇军扫荡过。 息元顾跟在她后边进门,一见这景象,叹道:“不就是偷个东西吗?用得着把整个屋子都翻过来吗?” 郑方遥把手里的东西一扔,急急忙忙跑到卧房,也顾不上别的,从床底下拉出箱子,打开来看。日记本还在,红线缠着的戒指也安安静静的躺在一角。她坐在地上,一下安了心。 息元顾站在门口,看她一动不动的抱着个箱子,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我刚已经报警了,你先检查一下都丢了些什么东西。你们这里的治安真的有待提高。” 她猛地从地上弹起,直奔梳妆台。抽屉早就被拉开了,化妆品倒了一台子,她四处翻了一遍,却再也寻不见陆柏誉送的那条项链。 她想起那次在戛纳,弄丢了项链,急着团团转,找遍了会场也没找到,最后还是陆柏誉捡到了,回来还给她。 她还记得那时他说的话,“这么贵的项链,下次可别再弄丢了。”。 那时她想什么来着?肯定是觉得自己丢了一次,就绝对不会再丢第二次了。可老天爷真是会捉弄人。到头来,她不但失了人,连项链也没能保得住。 息元顾陪她去公安局,她只觉得累,一句话也不想说。 做记录的警察只当她是损失惨重,没有心情,便安慰她,一定尽全力把小偷抓到。 她隐约记得自己说了谢谢,却又感觉一切都不太真实。 晚上只能借宿芝麻家。 芝麻得知她弄丢了那项链,又是心疼,又是自责,只怪自己在她离家的这些天,没能去那边看看,不然就算只是早点发现情况,也能早些抓到小偷。 她心里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安慰芝麻,笑着说:“早知道就换成钱了,上次丢的时候就想着该把它换成钱的。你看,换成钱,总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什么没捞着。” 第48章 我不想说再见(8) 郑方遥的悠闲日子因为家中被盗而划上了句号。关嘉琦在列会上分配case的时候,她自告奋勇接了个最大单的。 关嘉琦怕她刚休息了这么久,一时受不了这么高强度的工作,想给她换一个稍小的。她坚决不同意,说:“我这回损失这么严重,你还不让我好好赚一笔。” 关嘉琦只得作罢,把所有资料扔到她桌上:“这可是你自己选的,绝对不许半途而废。” 她认真点头,待关嘉琦一走,打开资料来看。是某奢侈品牌的冬季发布会,因为是第一次踏足北京,所以十分重视。她把前后的要求都看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联系人上。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可叫carol wen 的人也至于满大街都是吧?不能去问关嘉琦,她只好向徐涓涓打听。 “关姐是怎么接到这个case的?” 徐涓涓回想了一下,然后告诉她:“是那个温可歆自己找上门的。” 郑方遥有种被摆了一道的感觉,做了好半天的思想斗争,才问徐涓涓:“涓涓,你愿意和我换个case吗?” 徐涓涓立马摇头:“关姐刚说了,谁接了那个case,就要负责到底,不可以自私调换。” 这不是把人逼上绝路嘛! 郑方遥决定请关嘉琦吃饭,看能不能贿赂贿赂她,换个case。 结果关嘉琦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压根不接受她的邀约,只抛下一句话。 “这活儿你就好好干着吧。回报率那么高,何必跟钱过不去呢?她既然能找上门,我们就不能让她小看了,难不成你还会输了气势给她?大不了就把冯家轩搬出来站台嘛!” 一提到冯家轩,郑方遥更是觉得头大。只好悻悻出了关嘉琦的办公室,回到座位上,看着铺的满桌都是资料发呆。 最后,郑方遥还是决定联系温可歆。 打了电话过去,温可歆正准备从上海飞回北京,便约了一起吃晚饭。 吃就吃吧,又不是洪水猛兽,人家都没什么避讳,郑方遥觉得自己就更应该放得开一些才是。 去的是私房菜。环境很好,老树在夜里散发着一股独有的幽静气息。 温可歆不知什么时候剪去了长发,乌黑的青丝整整齐齐的落在肩上,明眸皓齿,仿佛是褪去了平日的活泼,多了一份沉静之美。 郑方遥原以为温可歆会有许多话说,可她除了说这个菜好吃,那个菜也不错之外,一点不提起工作的事情。 郑方遥有些忍不住,终于问她:“你怎么会负责Burberry的新品发布会?” 温可歆放了筷子,说:“闲着也是闲着,就想找份工作来打发时间,正巧以前在伦敦的时候认识他们公司的高层。前些日子回去又遇上了,所以才得了这么一份差事。” 郑方遥笑了笑,说:“还以为你会进传媒行业。” 温可歆有些感慨:“我爸倒是想,我妈却不同意,我夹在中间,其实也没有什么自主权。” 郑方遥不知道该怎么接腔,温可歆又笑了笑,说:“我第一次干这活,实在没什么经验,又怕搞砸了,所以才想找你帮忙。关小姐之前说你休假了,我还以为会是别人来负责。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是很高兴的。我有很多地方要向你学习,你可别嫌我笨。” 郑方遥有些惊讶,但温可歆的目光十分真诚,并不像是藏了什么别的心思。 她们又聊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最后从店里出来,走在光线有些暗的巷子里,温可歆才像是无意提到了陆柏誉。 “小陆哥的公司前些日子开业了。” 郑方遥的口气十分自然:“有机会代我恭喜他。” 温可歆默默看了她一眼,满腹的话最后只化成一个字。 “好。” 芝麻得知郑方遥接了温可歆给的活儿后,十分不爽快,认定了温可歆是有意挑事。攒着郑方遥撒手不管。 冯家轩却破天荒的对此表示支持,更说:“北京就这么点大,抬头不见低头见,要是半途不管了,人家还当你是怕了她呢!” 郑方遥哭笑不得,只好说:“我看她也没那个意思。小姑娘第一次操办这种事情,肯定是想找个熟人做帮手。 我就当做是门赚钱的生意,你们行行好,别再叨叨我了。让我安安静静把这饭吃完,好回去继续做方案。” 结果郑方遥把做好的方案一送过去,就被打了回来。倒不是温可歆找茬,而是一贯要求严格的亚洲区总代理认为还不够新颖。 郑方遥虚心接受了批评,可温可歆脸上挂不住,只觉得连累了郑方遥,非要请她吃饭。 短短三天时间,就吃人家两顿饭,郑方遥觉得这会让自己像是欠了别人什么,于是埋单的时候坚持要给钱。 温可歆哪里肯。两人正争的激烈的时候,郑方遥电话响了。火烧火燎的,像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发生了。她只好去摸包里的电话,单自然就被温可歆包办了。 结果是公安局打来的,告诉她,小偷抓到了,东西也找回来了。 她一下没反应过来,好半晌才问了句:“你是说我丢的那条项链找回来了?” 郑方遥第一次觉得原来警察同志办案的速度可以这么快。不会是涮她的吧?待赶到公安局,她还真见着了鼻青脸肿、手残脚断的小偷,老老实实坐在凳子上,一见到她,满脸的惊恐。 她觉得奇怪,但又顾不上那么多,抓着那天给她做笔录的警察:“项链呢?” 却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走了进来,说:“锁在保险柜里了,那么贵重的东西,我们也不好随便放哪儿。小李,你去取一下,还给郑小姐。” 郑方遥松开被唤作小李的警察,目光落在刚走进来的男人身上。虽然穿的是便服,但盖不住眉宇之间的一股英气,郑方遥猜着是位领导,果然听到他说。 “在我们的管辖范围之内出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不好意思。”然后指了指墙角的小偷,“他是个新手,没有案底,费了些时间才抓到。所幸你那项链太贵重,不好出手,才能人赃并获。至于现金,他已经花光了。” 郑方遥说了谢谢,又瞟了那小偷一眼,见他可怜的模样,免不得联想警察抓人的过程该是何等的激烈,才会把人弄成这副模样。 那领导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故作随意的说:“我们抓到他的时候,就已经是这副模样了。也许是坏了什么事,被人给打了也说不定。” 郑方遥猜着是这小偷偷到了不该他偷的地盘所以才被地头蛇打成这样。心里不免为这一区的治安抹了一把汗。但无论如何,还是要感谢警察同志以这么高效的办事速度帮她把原本觉得不可能追的回来的东西硬是给追回来了。 李警察很快把项链拿了过来,还用一个黑丝绒袋装着,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取出来,按着程序,问郑方遥:“是这条么?” 郑方遥点头,还有些不敢置信,慢慢伸手摸了摸项链,又说:“是的,就是这条。” 李警察二话不说就把项链给了她,然后拿出一个领取薄:“你在上面签个名就可以拿走了。” 郑方遥飞快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把项链整个从黑丝绒袋子里拿出来看了看。丝毫没有损坏,可见这小偷还算是个爱惜东西的人。 一旁站在的领导又发话了:“郑小姐,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是不要随便放在家里的好,毕竟不是百分百的安全。” 郑方遥点头说是,见有人走到屋门口,喊了声。 “夏局,有人找您。” 那被唤作‘夏局’的领导又叮嘱了郑方遥要尽快把项链放到安全的地方,然后离开。 郑方遥顿了一下,然后才想起把项链放回包里。 李警察十分热心,问她需要不要警车送回去,确保安全。 她一个劲儿的摇头,这要是坐警察回去,小区的大爷大妈还指不定以为她犯什么事了呢! 郑方遥第二天一早就去银行开了个保险柜,把项链安安全全锁了起来。 陪着一道去的芝麻便开起了玩笑:“你不是说要把她换成钱么?现在干吗又费钱把它存起来?” 郑方遥瞥她,说:“我等着它升值。” 也不知道息元顾怎么就知道了她把项链找回来了的事情,大概是上次去公安局,也留了他的联系方式。没想到他竟然堂而皇之的表示:“既然东西找回来了,就应该庆祝一下,晚上一起吃饭。”然后把时间和地点直接告诉她,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她除了惊讶,还是惊讶,最后如意打电话来告诉她,晚上要在家里烧烤。她回想了一下息元顾给的地址,还真是息家的门牌号。 她哭笑不得,但又隐约认为息元顾这一系列怪异的举动大概是想促进大家的感情。如此的费心思,也真是难为他了。 第49章 我不想说再见(9) 就这样在息元顾主导下来来回回的折腾,郑方遥竟渐渐开始习惯和如意、息元顾,甚至是方乐然谱写出来的合家之乐。虽然大多数情况下,这样的组合气氛让人感觉诡异,但每次回想起来,也有捧腹的笑果。郑方遥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息元顾使出的一招,潜移默化,等日子长了,她和方乐然僵持不下的关系没准就慢慢和谐起来了。她也说不上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只觉得有些感觉许久没有过了,原以为这一生也再不会有,现在却偷偷溜了回来。 冯家轩越来越忙,郑方遥听芝麻说,冯董预备在自己结婚四十周年的典礼上正式把冯氏的交椅让给冯家轩来坐。 芝麻直感慨:“这家里只有一个儿子的话,继承权还真不用抢来抢去了,而且冯家轩和他两个姐姐的感情也不错,到时候姐弟同心,其利断金!” 郑方遥问:“这样不好么?等你们公司的利润年年翻倍,你的工资不就节节高了。” 芝麻把话绕到她身上:“这样当然好。要是冯家轩打算娶你,至少他两个姐姐会帮忙说好话。” 郑方遥转身就要走,芝麻把她抓了回来:“不许走!”然后张牙舞爪的把她抱住,“冯家轩跟我说,他早就邀请了你去参加他父母四十周年的典礼。你老实告诉我,去是不去?” 郑方遥哭笑不得:“那种场合是随便能去的吗?” 没想到芝麻十分赞同她:“你说得对!”却又急转了个弯,“那种场合他是会随便邀请人的吗?” “芝麻!”郑方遥无奈:“我跟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芝麻突地松开扒在郑方遥身上的手脚,赌气道:“你跟谁都是两个世界的人!” 郑方遥只好说:“我比他大三岁。” 芝麻不理:“就许老夫少妻,不许女的比男的大三岁啊?” 郑方遥又说:“我根本没有那方面的准备。” 芝麻扬着脑袋问:“你是嫌他没做浪漫的事,还是没用强抢的?” 郑方遥想了半天,才说:“我立志做黄金剩斗士。” 谁知道就在芝麻向郑方遥投诉之后没多久,冯家轩的二姐就找上门了。 郑方遥免不了在脑子里乱猜,是不是又一个预备给她一大笔钱,打发她走人的好姐姐?或者给她做思想工作,让她接受冯家轩? 结果人家只撂了一句“小弟住院了,你有时间去看看他。”就走人。完全不按着郑方遥预想的戏码来演。只是冯家轩怎么住院了?难怪这一段时间都没有看到他。 郑方遥决定去医院看望冯家轩,她想叫芝麻,可芝麻一听是冯二小姐单独告诉她的,一个劲的摇头,说坚决不去碍人眼。 她只好自己去。等红灯的时候,正巧瞟见路边水果店里的橙子十分圆润饱满,味道应该也不错,于是买了些。 才八点不到,冯家轩住的这层楼已经安静了下来,值班的护士得知她是来看冯家轩的,不免多瞧了她几眼,然后告诉她:“1109号房间。” 病房的门是关着的,她按了门铃,听到里边传来冯家轩的声音:“谁?” 她竟有些紧张,隔了片刻,才说:“是我。” 半响没有回应,她以为他没听出来是她,正想着要不要再说点什么,门却猛地打开了。 冯家轩穿着蓝色条纹的病号服,一手杵着拐杖,一手扶着门把,十分惊喜的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她一下就看到冯家轩脚踝处打着的石膏,反问他:“怎么伤的?” 他把她领进房间,又解释说:“过马路的时候没注意,给撞的。你别看打了这么大一个石膏,其实不碍事。都是我二姐她大惊小怪,非要我住院。” 她看着他杵着拐杖,行动并不灵活,却要忙着去给她倒水,连忙拉了他的胳膊:“你坐,我自己来。” 他说好,往沙发上一坐,又拿了水果刀预备削苹果。 她见他这么忙活,终于笑道:“到底是我来看你,还是你来看我?”然后拿了他手里的苹果放回原位,接过水果刀,拿了两个刚买的橙子出来,“路上买的,也不知道好不好吃,反正看着不错。” 结果橙子的水分是足了,可太酸,郑方遥只尝了一口,满口牙像是要倒了一排。她伸手去夺冯家轩正要往嘴里送的那一瓣。 “别吃了,酸得很。” 冯家轩抢先一步送到嘴里,明明酸得连眼睛都眯起来了,却还笑嘻嘻的说:“我就爱吃酸的。”然后接二连三的把剩下的全部塞到了嘴里。 她看着他的模样,一时有些发怔。他只是笑,等把橙子全部咽下了肚,才想起问她:“你怎么知道我住院了?” 她起了些兴致,笑着说:“我不知道啊。我就是闲着无事到处逛逛,没想到竟然歪打正着了。” 他十分高兴,得意的说:“你看,我们多有缘分。” 是挺有缘分的。不是有句古话,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见面不相识么。这样两个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竟然也可以再秋风渐起的夜晚,坐在一起,相谈甚欢。 被红灯堵在笔直长街中央的时候,郑方遥不禁回想冯家轩捧着一大束玫瑰花出现在她面前的情景。那个时候,真的只是觉得他一个大男孩,什么都求新鲜、求刺激,等时间长了,仍然得不到回应,自然就会失了兴致,再不谈什么爱慕之情。可到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世上真的有这样执着的人,哪怕她从未许过他什么,哪怕她从来不正视他的感情。什么年龄,什么身份,在他的真心面前,仿佛都成了可笑借口,但他却从来不拆穿她。 临走的时候,他无意提起了他爸妈结婚四十周年的事情。真的一点都没有逼她的意思,仿佛只是自顾自的说,希望这脚伤能快一点好,别耽误了正事。她并不是不懂他的心思,也第一次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或者孟仲央是对的,芝麻也是对的。当有人把一颗真心捧到你面前的时候,真的不需要想太多,接受了,就应该会得到幸福了。 品牌冬季发布会的事情结束的非常圆满。 郑方遥觉得自己又完成了一件大事,在后台收拾东西的时候都掩不住愉悦的心情,急着打电话给关嘉琦,说晚上要请她吃饭,谢谢她给了这么一个赚大钱的好case。 结果抱着一大箱子准备进电梯的时候,一头撞在了陆柏誉身上。 她甚少这样冒失,见到是他,更是有些发怔,好一会儿才说了‘对不起’,然后蹲下去捡散了一地的物品。 他俯下身,帮她捡了远处的几份资料,放回到箱子里,待她收拾完残局,起身面对他。他才问:“你怎么在这里?” 她猜着温可歆没有将她负责这次发布会的事情告诉陆柏誉,便轻快的说:“帮老板来取点东西。” 他点了点头,然后说:“那你忙,我先走了。” 她亦点头,挪了身子,让他好迈步。 她进了电梯,又有两个温可歆的同事跟着进来。叽叽喳喳仿佛是在讲陆柏誉。 “刚才那个人好像就是carol的男朋友吗?好帅啊!” “是啊。好像他们从小就认识,后来又一起在英国很多年。” “原来是青梅竹马。” “听说要结婚,家里都同意了,就等着这男的送戒指了。” …… 关嘉琦觉得郑方遥今天心情好得有些过了头。把这些年让人高兴的事情,讲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她终于忍不住去夺郑方遥手里的酒壶:“赚了钱也不待这样灌酒的,一会儿喝多了,吐出来,这些好吃的还不白费了。” 郑方遥仿佛觉得关嘉琦说的有道理,于是停了酒杯,又开始吃菜。 关嘉琦半是无奈,半是心疼:“你现在这模样就跟我当初离婚的时候一样。” 郑方遥大胆否认:“你那会儿夜夜笙歌,我这就吃个饭,喝点小酒,纯粹是觉得结了case,心里舒坦。” 关嘉琦‘哦’了声,吃了些菜,才慢慢说:“我昨天恰巧和冯家轩二姐吃饭。听她说冯家轩住院了。” 郑方遥点头:“我去看过他两次,今天应该出院了。” 关嘉琦隔了片刻,又问:“你知道他是怎么受伤的吗?” 郑方遥这才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反问她:“不是给撞伤的吗?” 关嘉琦看了她一会儿,说:“是在比利时撞伤的。他前两个月在安特卫普用裸钻订做了一枚戒指,这次是特意飞过去取,结果刚出机场,就被车撞了。最后是他二姐帮他取回来的。他二姐说,他是他爸妈的老来子,家里人从小就十分看重他,没想到现在他却这样看重另外的人。其实挺不容易的,那样环境下长大的人,还能有这么赤诚的感情。也许真是应了那句话,全世界的人都给了他青眼,独独有一个人却给了他白眼。” 郑方遥说不出话,望着青色的酒壶一个劲儿的发怔。 关嘉琦最后说:“方遥,并不是我们谁要来逼你。只是有的时候,你不往前迈步,怎么就知道前边的路不适合你走呢?” 第50章 我不想说再见(10) 郑方遥终于接受了冯家轩的邀请,去参加冯氏夫妇结婚四十周年的典礼。 芝麻自告奋勇要陪她去选礼服,却不料冯家轩老早就差人送了定制的来。 待郑方遥穿上身,芝麻又开始嚷嚷:“这冯家轩的准备做的可真够充足的。连尺码都刚好合适,他这目测的水平还蛮不错的嘛!” 郑方遥笑,问芝麻:“你这么一直抓着我不放,是不打算让我出门了?” 芝麻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就是想提醒你,嫁入豪门之后,千万不要把我忘了。” 郑方遥敲了敲芝麻的头:“怎么可能!毕业的时候不是发过誓的嘛!苟富贵、勿相忘。” 芝麻眼眶一下变得水汪汪的,真像是今晚就要把郑方遥给嫁出去似的,一路挽着她下了楼,交到早已在楼下等着的冯家轩手里,语重心长的说:“方遥就交给你了。” 冯家轩也像是被感染了一样,很认真的点头:“你放心。” 郑方遥差点笑场,很努力才忍住没出声,乖乖上了车。 也许是因为紧张,冯家轩一路没开腔。郑方遥也不说话,只看着夜幕一点一点将天空完全笼罩了起来。 其实夜景还是挺辉煌的,霓虹穿梭于高楼大厦之间,将整个城市映照成一片璀璨。而时光,渐渐成为流动的液体,蔓延在每一个角落,上演着不同的故事。而那些故事,悲欢离合,都已经成为过往,任人回忆千百遍,也再不会倒退。 这一刻,郑方遥的心出奇的安静。 冯家轩终于觉得这样长久的沉默太压抑,于是温和的说:“我爸妈都很想见到你。” 郑方遥侧头看他,那张脸上分明还是初见时的紧张与不安,却又像是凭添了一份急切与期待。她努力朝他笑了笑,说:“别失望才好。” 他很想告诉她,一定不会失望,可目光触及到她的眉眼,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并没有声响,却硬生生的疼。他终于只是点头,只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控制不了自己的内心。 她重新望向窗外,高楼大厦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旧宅子,一排笔直的银杏树开得金黄,在这样静寂的夜晚,显得格外的美。 她想起很多年前,还住在大院里那间小房子的时候,也是能每天见到很多银杏树的。一到秋天,远远望去,一大片一大片的金色,映得整个院子都像是一幅油彩画。可她任然觉得五月天的银杏树才最好看,碧绿的叶子在夜风中轻轻晃动,沙沙作响,却又不敢太大声,仿佛是怕滋扰了谁,像极了少女的心思。 她突然觉得难过,不知怎么眼泪就溢出了眼眶。原来过了这么久,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忘不了、丢不开的还是那个人,那些事。可他就要娶别人了,他们是那样的般配,也应该会很合拍,而她,坐在一辆徐徐向前行进的车上,朝着另外的方向移动。明明一切都按着她设想的所进行,可为什么这么难过,仿佛下一刻就要窒息。 她终于喃喃说:“这银杏树真美,真的很美。我以前很喜欢,可现在不想喜欢了。” 冯家轩仿佛听到有什么落地的声音。他想起那次下大雨,接他下班的司机堵在了路上,他只得站在大厦楼下躲雨。那天他刚上班,并没有多少人认识他,躲雨的人又多,差不多要把他挤到雨里边。然后郑方遥就出现了,很无意的拍了他一下,自己挪了位子,示意他往里边站一些。是真的很无意,因为她完全忘记了他,第二天上班,他想跟她打个招呼,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也许就像故事里写的那样,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可惜他的热情遇到了她的冷漠,数不完的钱财和庞大的家世在这个时候统统成了身外物。她并不多看他一眼,也不像是在耍什么欲擒故纵的手段。 他碰到了人生中第一个软钉子,也头一次有这样的兴致去如此在乎另一个人。在他以为他的执着终于感动了她的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原来不爱就是不爱,掺不得半点假,也容不得半点同情。他突然很感谢她,至少她不曾骗他,以真心待真心,只是无关风月。 他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对司机说:“前面停一下,让郑小姐下车。” 郑方遥在银杏树下坐了很久。她身上没带钱,最后只能脱了高跟鞋,走路回家。 回到小区的时候,原本隐没在霓虹之下的星光渐渐闪现在夜空中,洒在一片昏暗的小区里。 她又起了好兴致,见路边的两个面对面得长椅空了一条,于是走过去,很不客气的坐下。 对面椅子上坐着的人似乎很诧异她的行为,但她这会儿累得都快虚脱了,哪里管得了那么多,把手里上的高跟鞋往地上一扔,舒舒服服靠在长椅后背上,眼睛一眯。 也没过多久,手机有短信声响。 她从手包里拿出来看,竟然是陆柏誉。 她有些诧异,慢慢点开短信,却是问她。 ‘很累吗?’ 她怔了怔,终于发现哪里不对,猛地朝对面长椅上的人看。 那人已然起身,慢慢朝她走过来,正是陆柏誉。 她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傻傻看着他走到跟前。她明明看不清他的连,却觉得他的目光是那样的温柔。 他问:“去哪里了?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很累吗?鞋子扔的到处都是。” 她不自主的站起身,却像是着了魔:“你怎么在这里?” 他十分认真的说:“我来找你。” 她心里开始紧张:“找我做什么?” 他轻声笑了笑,说:“本来我今晚打算向别人求婚的。可是去的路上,我又后悔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递到她面前,“这枚戒指是和那条项链一起买的,项链送给了你,戒指怎么能给别人呢。” 她鼻子一酸,眼泪就滚了出来。 他伸手拂去她的泪:“我在想啊,如果我真的去了,我就再也不能和你拉扯关系了。可是我不甘心啊,你把我折磨的死去活来的,我怎么能就这么放过你呢。” 她破涕为笑,只觉得心都在颤抖。 他拉了她的右手,找到无名指,飞快的把戒指戴了上去,然后像是阴谋得逞了一样,高兴的说:“这下好了,你戴了我的戒指,再也逃不掉了。” 她望着他,心里泛出一阵又一阵的酸楚。 他像是怕她退缩一般,伸手把她拥入怀中,紧紧抱了好一阵子,才说:“方遥,嫁给我,好吗?”又急着补了句,“不许说不。” 她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怀抱,渴望的怀抱。其实她也就是个女人,没有哪个女人不期望被自己爱的男人所爱,也没有哪个女人不期望和自己爱的男人在一起,人生这么短暂,兜兜转转了这么些年,才知道,原来他们都在爱与怀疑,爱与改变,爱与放弃之间徘徊、成长,所幸的是,他们都不忍心错过对方,所幸的是,他们都在坚持,为对方坚持,也为自己坚持。 她终于呵呵笑了笑,问他:“那要是你以后骗我怎么办?” “跪搓衣板。” 她笑:“现在都用洗衣机。” “去买块回来跪。” 她又问:“那要是你家里人不同意呢?” 他很有信心:“只要我们俩统一战线,任何反对派都是纸老虎。我已经做好了长期作战的准备。我妈肯定熬不过我。” 她哭笑不得,又说:“我的名声不好。会连累你的。” “我知道你好就行了。” “你会不会又要求我换工作?” 他直摇头:“不会。当然,如果你愿意过来帮我就更好。” 她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那你会不会有一天不爱我了?” “这个问题该我问你。” 她不依:“我先问的,你回答。” 他笑了笑:“那我说了啊。” 她点头:“说吧。” “从今天开始,我只疼你一個人,宠你不騙你,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对你讲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我会相信你,不会欺負你,別人欺负你,我会第一时间出来帮你。你开心呢,我会陪着你开心,你不开心,我会哄你开心。永远都会觉得你是最漂亮的,梦里面也会见到你,在我的心里面只有你。” 她皱眉:“我怎么觉得这么耳熟?哪部电影里面的吧?” 他打死不承认:“怎么可能,我原创的,它盗版我。” 她想起来是什么:“《河东狮吼》是吧?” 他笑:“别转移话题,现在轮到你了。” 她愤愤不甘,只说:“我不会。” 他追问:“不会什么?” 她一双眼睛瞪着他:“不会不爱你了,这辈子到死也要缠着你。” 他终于觉得圆满,高兴的说:“好,我同意。” 完 第51章 番外----窗外的天气 陆柏誉最后是被抬上车的。 甘灏因为伤风的严重,今晚没沾酒,手握着方向盘,刚发动了引擎,就开始笑话陆柏誉。 “次次来这儿吃鱼,你都能喝个大醉,是和这块地儿杠上了还是怎么?” 陆柏誉想回他两句,可整个人像是软在了座椅上,嘴上也是一片麻木,动一动都觉得难。他只能泄气的靠在车窗上,微微眯了眼睛望着外边被昏暗的路灯照的朦朦胧胧的小路。 他有些记不太清刚才到底是不是遇上郑方遥了,因为太像是个梦,梦里的她站在竹桥那头,凉风吹起了脸颊的碎发,大红的灯笼映在她的脸上,像是旧式女子的画像。 他突地想起很多年前,她站在银杏树下巧笑嫣然的模样。其实并不是美人,却比谁都有风采,就像是黑夜里的光,让人不由得神往。后来再遇上,在五光十色的长廊,他只微微瞥了一眼,心就像是被什么叮了一下,周身的嘈杂几乎是在一瞬间消失了一般,明明可以有那样多的开场白,他却懵懵然说了句‘还真是你啊?郑方遥。’ 或者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原来,分隔再远的人,也总有能遇上的那一天。 他总不愿意承认自己是长情的人,只觉得是因为得不到所以格外忘不掉,可他真是疯了,只有疯了才会在折磨她的同时折磨自己的感情。 闹到分手的那次,甘灏正好请他去夏威夷度假。他是气极了,便答应了去,甘灏笑说他是赌气,他不承认,还说,这世上也没有离了谁就过不下去了的人。可心里还是放不下,回来之后又眼巴巴的去找她,还撒了一大圈慌,只怕她再恼他,再不理他。 爱一个人的时候,别人眼里的委曲求全,再算不得什么,只恨不得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的面前来。 最后仍是分手散场,她说累了,他亦觉得累了,她不懂他,他亦不明白她。那时才知道,‘相爱容易相守难’这句话说的真是好。 有次喝高了,和甘灏坐在大马路上,凌晨三四点的街道,连路灯都显得格外的落寞。 他接了甘灏递过来的烟,点上直到燃尽也没有吸一口,最后那一点星火烫到了指尖,才猛地丢开。是完完全全心神不在一块儿才会有这样的失常。 甘灏难得收起了平日的玩世不恭,倒像是羡慕的口气,说,你看,心里有个人,连夹根烟的样子都那么有范,我想学也学不来。 他当时似乎是笑了的,也不知道为了什么而笑,仿佛心里有个这样的人,确实是件美事,哪怕这个美带着一点残缺。 北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他曾想象过会在什么地方再和她重遇,却没料到竟是在这样的山脚下。 谁说老天爷是不长眼睛的,它的眼睛,可尖着呢。 其实这样也好,总不至于在夜夜笙歌之后,要凭空去想象她的模样。 其实这样也好,哪怕窗外的天气已经这样凉,这样暗淡无光,只好她安好,便是晴天。 【本小说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本站页面简洁,无眩杂广告。更多最新全本优秀小说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或直接百度搜索:书本网】【一汀烟雨】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